第251章 瀛京街
自從重新掌握了“借貸C”和“交易C”,商人陸澄就可以有條件地使用其他職業的技藝。
但除了和出借人達成使用的協議,他也不能逾越自身精神力的極限。
——從《及時雨菜譜》進入陸澄的頭腦之後,每一個“技藝”凝聚的幽靈,就相當於陸澄的縛靈,總靈光量不能超過陸澄本人的精神力負荷。
黃貓和黑貓凝練神軀,不再占用陸澄這個人間的錨之後,他騰出八千泉的餘量,但同時可使用的技藝不超過此限。
也就說,哪怕陸澄是頂級的C級商人,也隻能一時施展一項B級調查員的降格版B級技藝。
來自B級武人雪姐的降格版的“武技C”,B級遊俠下木的降格版“雜技C”和“亡命C”,陸澄就隻能同時使用其中之一。
所以,隊友和道具準備充足的情況下,他可不會單刀赴會綁架櫻塚,讓隊友們發揮隻有他們能充分發揮的本身能力,足夠捉拿櫻塚。
陸澄隻要壓陣以備不測就是。
這場戰鬥雪姐取回了本身的超凡“武技”,他也不需要易安的“畫符”,隻給自己準備了《及時雨菜譜》裏遊俠下木的“雜技C”作為隊長本人的暴力係手段。
114路幽靈巴士還沒有到南城,陸澄已經鎖定了櫻塚的位置。
他和北區的巡海夜叉子不語保持精神聯係,用“周知”把北區的瀛京街掃了一個遍。
東瀛官方也了解神秘的存在,在他們的地盤的核心區域做了防護措施。
用排除法,陸澄就知道,巡海夜叉看不到的迷霧地帶“瀛京公園”、“東瀛領事館”、“海軍司令部”三處就是櫻塚可能的落腳點。
櫻塚的表麵身份是民間人士,隻可能待在“瀛京公園”——那裏的深處東瀛人也立了一個神社,栽滿了櫻花。
幽靈巴士才到南城,漫步在瀛京公園,似乎隻能威脅老鼠和雀子的野貓已經全部成了陸澄的耳目,盯緊了櫻塚的出入。
——櫻塚為人再謹慎,他也無法預料到陸澄的襲擊就在今日,而且有綁架東瀛人的膽子。
全智秀一身黑色連衣裙,帶著陸澄借的武士刀眠狂,尾隨在黃貓之後,在南城殘斷的城牆邊上了幽靈巴士。
這是B級幽靈巴士不多的缺點——它雖然不留痕跡,仍然有巴士的物理實體,無法進入狹窄的南城街巷,需要全智秀出城。
所幸,北區的瀛京街的道路還是足夠幽靈巴士行車的。
全智秀凝視著巴士上陸澄七人、十七個銅人,還有三十來隻各色各樣像人那樣靈性的貓。
一張天羅地網已經向櫻塚撒了開來,她隱約覺得這是自己在幻海最後的日子,和櫻塚做一個了斷的時候,然後就是去唐國的內陸和高麗抵抗組織的高層匯合。
“我們審問完櫻塚,你可以對櫻塚行刑。”
陸澄向全智秀冷冷道。
——到時東瀛人追究起來,櫻塚是無國籍人士全智秀處死的,與他陸澄何幹。
——而對於複國之中的高麗抵抗組織,殺人犯櫻塚被組織判處死刑,合法合情。
全智秀的心中本該升起強烈的複仇期盼,但不知道為何她的心中還湧起一股惶惑,甚至害怕。
“車速比較快,交通燈管不到我們,10分鍾就可以從南城到瀛京街了。”
司機小王一踩油門,B級“雨燕神”留給鬼車的異能發動。
全智秀望著巴士窗外的街景,那些萬國牌的建築仿佛形體消解,化成一條條流光般的線被鬼車甩過。
但車內卻是很穩,陸澄把一枚天泉古錢立在車窗邊上,直到小王的巴士驟然停在瀛京公園的大鐵門外,那枚一直穩穩豎著的銅錢才掉下來,被陸澄收回口袋。
天三更,鬼出沒。瀛京公園的樹林裏閃爍起百來隻野貓鬼火般的眼睛。
陸澄放出了全部仙鶴圖裏是十六隻鶴縛靈,鋪滿瀛京公園的神社上空。
他的團隊到了門口,已經不必掩飾,不怕驚動櫻塚了。
從南碼頭出發,經過南城,到北區,鬼車巴士全程隻用了二十分鍾,櫻塚就是做夢夢到陸澄來了,也來不及逃跑,來不及呼叫東瀛在幻海的海軍陸戰隊。
陸澄開始點名隊友,交代各自的任務。
——“丁博士、柳探長,你們是官方的人,抓櫻塚不便露臉,守著巴士等他的人來就行了。”
“我撥三路狗隊給大佬調遣。”柳子越人不能進公園,他的狗可以負責地麵。
陸澄接受。
他又道,
“雪姐、小王,你們乘鶴上天,主攻櫻塚,順便解決那隻B級夜魘。”
有了加強機體的雪姐負責從空中躍下劈斬櫻塚,或者夜魘;而小王居高臨下操控銅人遙控器。
王嘉笙一溜煙上了鶴,同時按下遙控手柄,指尖亂點,十七個銅人動了起來,晃晃悠悠地下了幽靈巴士,像僵屍那樣一停一頓地爬過鐵門。
而柳子越的三路二十來隻狗隊也從鐵門底部鑽了進去,心驚肉跳地在公園裏吠叫起來。
“全小姐,你跟著我,我們佯攻,但給櫻塚的最後一刀我留給你。”
最後,是陸澄與他的兩個徒弟,周綿和婷婷,還有他的兩隻貓下車。
有黃貓保鏢,非B級暴力係不能傷陸澄。
全智秀提著眠狂寶刀,心中突突地跳。
陸澄的手按上《及時雨菜譜》裏下木的“雜技C”,借入自身,然後催促下木的幽靈使用“雜技”。
不過十秒鍾,瀛京公園的鐵門被陸澄輕易開鎖,他套上小馗神的手套——A級收容所一戰的C級以下魔物屍骸全歸了咖啡館,成為猛虎啖鬼卣的屍解酒,如今小馗神有的是摧毀魔物的“辟鬼靈光”。
婷婷套上了“小花神”的手套,扯下紙魂帕,轉為葬花的“秋之態”。
周綿的瓜仙叉上則灌滿了對櫻塚的萬泉詛咒。
其餘近三十隻貓靈,提著藍色燈籠,簇擁著陸澄四人二貓,陰風滾滾湧起。
他們就好像閻王巡行人間的使者,也是催促櫻塚去陰間的勾魂人。
從瀛京公園的門口到深處的神社,原來步行十分鍾的路,陰風裏的陸澄一夥一分鍾就到了。
在全智秀的心裏卻無比漫長,她的心就像一鍋逐漸升溫的蒸籠裏的螃蟹那樣煎熬。
——為什麽我會那麽害怕?
陸澄圍捕櫻塚,就像當時的櫻塚獵殺抵抗組織的同誌一樣壓倒性。
——為什麽我會害怕?我應該興奮,我應該欣喜。
不,不是我在害怕,是另一個人在害怕,另一個和我的精神鏈接在一起的人!
正當全智秀要向陸澄呼喊,一個無比溫柔的男子聲音彌漫過她的心田。她的眼神迷離,情緒卻平複下來,終究一個詞也沒有對陸澄說。
此時的瀛京神社,亮著石燈籠,到處疾落著一條條線般的淺粉色櫻花,恍如巨大的粉紅色瀑布籠罩著神社。
神社的中央殿堂裏,原來一身西服的櫻塚換成了白上衣紅下裙的巫師本行服侍,揮舞著一把C級萬泉的桃木劍念念有詞,被林洋毆打的眼睛仍然一大一小,祭服之下纏著各種繃帶。
這不是櫻花開放的時節,是櫻塚憑著他們家族和櫻神自古以來的契約,讓櫻花反常為妖。
每一朵櫻花都寄托了櫻塚不同形式的咒力,屏蔽外人的窺探是其中咒力一種。但在陸澄控製的正神眼中,這裏隻是一片光亮之地引人注目的黑暗小點。
櫻塚放棄了遁逃,從陸澄在南城接全智秀上車,他就借著女人的眼睛把他們的行動全看在眼裏。可是即便知道陸澄的每一個步驟,每一路人馬的安排,他也無法對抗。
最關鍵的一點,櫻塚根本沒有預料到陸澄真的敢撩J機關的虎須,那是調查員協會也要反複掂量的事情。他之前根本沒有過轉移的想法,現在來不及了。
陸澄表麵的處事理智穩健,但他的靈魂深處卻是一個膽大包天的瘋子,這個瘋子的瘋狂早超越了邪神。
——“及時雨”陸澄,你不愧是紅蓮的餘孽,魔星的傳人,哪有什麽神仙、皇帝、救世主被你真正放在眼裏。
現在,放棄遁逃的櫻塚做的隻是加固櫻花的結界,守到三十分鍾之後海軍陸戰隊為他出動。
凡是強行闖入櫻花結界之人之物,都會被櫻塚催動到極限的B級櫻咒侵蝕和摧殘。
這櫻雨寄托的至高詛咒名為“天人五衰”。
以東瀛佛教,也是舊唐佛教傳入島國的觀念,所謂“天人”,虛境的高級存在福報耗盡,也會墜入惡道。
“前生克蘇魯,此世史萊姆”,是宇宙顛撲不滅的真理。
天人的墮落之咒,便是“天人五衰”,也是櫻塚家傳承以各種或虛或實的櫻花為載體的咒力本質。
那些高麗抵抗分子,會在櫻塚的櫻咒之下腐爛、穢臭、流膿,逐次被剝奪五感,最後成為櫻神的花泥。
虛境的神靈,無論正邪,也會在櫻咒下經曆同樣的過程。但不同等級虛境存在墮落的速度,取決於每一代櫻塚傳人的咒力強弱。
本代的櫻塚降伏了一隻虛境的B級夜魘縛靈作為他的物理輔助,正是因為他的櫻咒的“天人五衰”之力足夠摧毀這隻B級夜魘的魔軀。
神社的上空是陸澄的十六隻C級白鶴。
周圍的密林還有虎視眈眈的C級野貓和狂吠不絕的C級狗隊。
它們都直覺到了神社櫻雨結界的厲害,擅入必成花泥,都不敢造次進入,等陸澄處置。
“黃貓兄、子不語兄,櫻塚本人的力量不至於如此誇張,是這家東瀛人經營已久的神社在偷偷汲取汲取北區靈脈之力。
請把漏到這裏的靈脈之力導回。”
陸澄道。這是“多聞C”的顧易安用精神鏈接給陸澄的建議。
諸神奉命而行,用正牌的巡海夜叉神能回收靈力。
瞬時,籠罩神社的櫻花瀑布削弱成連綿不絕的江南細雨般的櫻落。
——神社內部有偷取舊唐地脈靈力的裝置,巡海夜叉的神能隻是阻止了這裏的靈力增量,不破壞包括裝置在內的整個神社,無法消除這裏的存量。
但陸澄他們已經可以進入,但入者不會死,仍然要殘。
“小王,讓十七銅人開道。”陸澄道。
上空白鶴的王嘉笙眼花繚亂地撥著遙控器的各種按鈕,十七個無生命的銅人打頭陣闖入了神社。
雪姐曾經中櫻塚之咒無傷,乃是因為當時櫻塚躲在遠程,沒有判斷出雪姐的虛實,把她當做了無生命的物體。
如今櫻塚不會把還有腦子的雪姐搞錯。
但陸澄也知道櫻塚的詛咒哪怕能讓天人墮落,也咒不了無情無性的鋼鐵之軀。
現在,他手頭可有的是銅人洪流,直接讓機關人把櫻塚揪出來。
“夜魘。”
櫻塚施放了他奴役的B級遊俠縛靈夜魘,二周前被林洋打成重傷的他現在是幾乎沒有格鬥能力。
本來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能免疫櫻塚咒力的暴力係,但他對陸澄早就麻木了,陸澄就能夠做到這一點。
這夜魘是櫻塚遇到能魔免的暴力係的不多的應對手段了。
無形的無麵魔物掠向十七銅人。
遙控銅人的王嘉笙看不到夜魘,他控製的銅人也就找不到目標,隻能挨打卻發揮不出機能。
但守在小王邊上的雪姐卻能判斷夜魘的痕跡,從C級銅人挨揍的方向猜測夜魘的位置。空中陳香雪向著神社的櫻樹林劈下一把波紋鋼刀,
鋼刀應聲插在了一個無形有質的物體上。
物理傷害無法對B級縛靈致命,這把刀隻是給操控銅人的小王一個標記,一個夜魘無法擺脫的標記。
銅人們立刻有了目標,順著小王的指示圍繞上鋼刀插著的夜魘。
然後,小王按下了遙控器的自動模式。
南拳祖庭的“銅人陣”發動!
八個銅人按照機關的預設連續毆打起B級夜魘,看看它這個虛境魔物的格鬥斤兩能否入通過南拳祖師的法眼。
一塊又一塊夜魘靈體凝聚的血肉被銅人摳出來,蝙蝠翅膀被銅人扯下來。
不得不說,毆打這個從不發出聲音的夜魘毫無快感,比一個沒有回饋的沙袋還不如。所幸,這群機關銅人也對快感沒有任何要求。
仍然有九個銅人空下來,它們在神社架起迎接老板的傘棚。櫻塚的詛咒厲害,但必須以櫻花為載體。
陸澄的機關銅人為他預備了遮蔽的場所,他終於可以大大咧咧的進去。
“婷婷,葬花!”
沒有風波地走到傘棚下,陸澄向婷婷下令。
婷婷手套上的C級“小花神”發動了“花落!”,伴著“花落”,婷婷也發動了“學習歌吟”,她吟唱的是父親教她的喜怒哀懼之哀歌,歌名“四聲猿”,乃六百年前舊唐樂師行走“青藤老”所製。
舊唐詩仙道,“猿啼三聲淚沾裳”,那猿啼四聲,神州又有何物不哀呢?
神社的櫻花開始隕落、枯萎。
這一次並不是順著櫻塚的意誌,而是小花神的意誌,花本身化為泥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