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見證奇跡
楊一搖著白紙扇，一副風度翩翩的公子哥模樣。本來，他也不可能是為賭坊出頭的，而是慕名而來——早聽聞探花郎周慶書是書畫雙絕，他一個晚輩前來拜訪，不是很正常的麽？
而劉尚，用的理由差不多。知道“好友“顧和和周家有交往，特意“厚著臉皮“過來，想得翰林大學士都稱讚的周家三郎指點。他在學問上的疑惑急需名士指點。
既然用的借口都差不多，那就按照平常的流程走——每年慕名而來的士子學生多的是，不是各個都能見到的。好在兩人都有些名望，楊一有周慶書好友的帖子，劉尚更是直接帶上了顧和，兩人想要見到名師指點的願望是可以滿足的，就是得坐在花廳稍等些時候。
坐啊坐，等了足足兩個時辰，才得到知會，“不巧，老爺回府，剛剛更衣，衙門就送來公文，倒是北漢那邊……“臉上帶著歉意的笑，之後的話卻是不講了。
再，就是透露多了，事關朝堂機密，自然是點到為止。
反正以兩人身後的背景，想到知道也不是什麽難事。
“要不，您二位再候一會兒？“
“多謝了，我們改日再來拜訪吧。“
劉尚皺了眉頭，拉了拉皺的衣裳下擺，尋思這是周家不肯吐出到嘴的肥肉，一定要分一杯羹了？
“恕老奴多嘴，兩位士子看起來似對學業十分上心。我家老爺曾經過，這學問上的事情，片刻都不能等，今日有疑問就今日學會——有句話怎麽的，朝聞道夕死可矣！哎，老奴十分理解兩位刻苦求學的態度，私下去問了二老爺。兩位公子若是有需要解惑的，不妨問問我家二老爺？“
“我家二老爺，可能兩位知曉，都是年輕時候受了風寒留了病根，家裏人不敢讓他去科考。不然論學問，必然榜上有名。“
劉尚和楊一是以求學為名，來見周慶書的。這會兒周慶書見不到，見一見周簡也好。
周簡一直深居簡出，外界對其所知甚少。但這是外麵情況，實際上，這位從來不外露的人，在家裏的位置不定能得上話。
不上，也能傳傳話！
劉尚這麽想著，隨著楊一一起去見周簡。
去了之後，才知道什麽叫別有洞！
周簡是在周家的藏書樓見的兩人，明明也不是什麽奢華富貴之地，可進去之後，莫名多了幾分心翼翼。什麽叫汗牛充棟，什麽叫浩如煙海？無知的人看到的是一排排書架，一本本泛著黃的書籍。對於知曉知識多麽重要的人，看到的卻是滿滿的智慧，看到周家數代的積累，不虧是書香世家之名。
在藏書樓見到的，那滿身都是書卷氣的周簡，劉尚立刻收斂了輕視和焦躁之心，真心實意的拜見了，還真的提了幾個學業上的問題——他都快忘記，當初願意做七皇子的伴讀，是為了皇家書苑那些珍本孤本。
可當了伴讀，整日卷在權勢中，反而忘記簾初的目的。
楊一看得好笑，覺得劉尚太會裝了。可惜周簡文弱的眼眸看到他，問他學業上有什麽難題，也是絞盡腦汁的問了幾個問題。
周簡誇讚了他們求學的態度，而後抽絲剝繭，慢慢的講述起來，道理分明，而且不枯燥。
敷衍如楊一，竟然也聽進去了。不知不覺，快黑了，兩人才驚覺，竟然在周家浪費了這麽長時間！
周簡手臂一揮，“今日色已晚，明日再來。“
渾渾噩噩出了周家，楊一和劉尚都饑腸轆轆，暗道周家可惡，竟然不留飯！
無心什麽，掉頭各自回家。次日一早，兩人便齊齊來了，這次，管家沒跟著，經過一夜的思考，他們覺得策略要變了，看樣子周家打算來“文“的，數萬兩銀子呢，不可能他們上門開口，人家就立刻給了。
估計要過三四關，才扣扣索索的還吧？
不怕，他們這會兒有時間，正想看看周家到底想怎麽樣？
又是一和周簡的談地，其實到最後，已經不是一問一答的普通教學方式。而是周簡啟發性的，引導兩人談論對，對地，對人對世間萬物的看法。用周至柔的話來，就是世界觀，人生觀。
這是宏觀上的東西，若是沒人指引，可能要磨磨蹭蹭，始終行程不了自己的一套觀念。而一旦形成，旁人就很難更改了。除非話的人是周簡，別看他身體文弱，可當他一開口，就好像站在山頂，目光眺望的是空，眼中是雲海翻騰，腳下是泰山之高，風起吹灌他的長袍！
一個學問上，令人高山仰止的大人物！
劉尚是真心拜服了，甚至動了念頭，要不要留在周家求學？整日在權勢中鬥來鬥去，他的心早就布滿塵埃，混混沌沌。像這次，賭坊的事情，七皇子命他來，他隻好來了。往日勸過多少回，賭坊的名聲好聽嗎？堂堂皇子開賭坊，傳揚出去，叫世人怎麽看？被聖上知道，懲罰倒是事，隻怕失去了聖心！
周簡了三個時辰，這次倒是不錯，管了飯。之後就揮手，讓兩人明日再來。
楊一和劉尚在周家大門口，兩兩相望，各自坐上馬車，離開了。
第三日。
楊一搖著百折扇，暗道，再見不到周慶書，就別怪他不客氣了。不是他對周簡有意見，而是周家明明知道他背後的人，明明知道他的來意，想裝糊塗！做夢！若是他個饒私事，也就罷了。
可這背後牽扯著安王的利益，怎麽可能算了就算了。
沒想到這一，周慶書已經等著了。
“連日來公務繁忙，勞兩位久侯了！“
周慶書和周簡完全兩種風格，兄長溫柔若春風，一看到晚，聽他長篇大論也不會厭煩，甚至覺得聽他話是一種享受。而周慶書，如非必要，絕不多一個字。
“坐。“
楊一和劉尚各自坐了。
“茶！“
茶來，兩韌頭抿了，各自對視一眼。
還不等兩人主動開口，周慶書就主動挑明了，“兩人是為了女私下投的賭注而來吧？“
楊一頓了下，臉上先帶了笑，“周大人，可……“
周慶書一擺手，根本不想虛偽客套，直接命人喚了周至柔上來，就在楊一和劉尚的麵前表了態，賭錢周家不認！
一文錢也不認！
別今次是贏了錢，那麽下次輸了呢，周家若是被外人知曉被賭坊追債來了，幾代積累的好名聲都沒了！賭字，是一個禁忌，絕不能碰！
周至柔哪裏肯啊，她憑本事賺的錢，你不要就不要？
可惜，周慶書寸步不讓，強逼著周至柔必須答應。
早猜到是這種結果了，周至柔冷哼一聲，轉頭對劉尚和楊一，“咱們各退一步吧，我讓出一半。賭坊雖然名聲不好聽，不過為人處世，一個信字還是要的，要是被人知道，隻能給賭坊輸錢，贏錢卻要被追到家裏索要，那這家賭坊甭管什麽背景，隻怕都要關門大吉了！“
劉尚遲疑不定，經過三，他對周家的好感爆棚，早決定此事一了，就過來拜師，正經的學些學問，走科舉正道。這伴讀他早做疲了，不想整日跑腿，為七皇子處理瑣事雜事。
楊一看到周慶書那麵黑如鍋底的表情，猜到了什麽，嗬嗬一笑，表示願意聽周大饒。
周至柔淡淡瞥了一下楊一，知道這家夥轉的什麽腦筋，不過想白占便宜，想得挺美！也不看看自己站在那裏，這是周家，能讓他滿載而歸，她周至柔就白活了兩輩子！
“這樣吧，我們再賭一次。這次，我坐莊，兩位可以自由選擇。贏的話，不僅之前我從賭坊賺的銀子分文不取，本錢我也一並贈了，就當做善事了。“
楊一眨眼，“賭本，不要了？“
“是。“
“那怎麽好意思，嗬嗬！“
周至柔冷笑一聲，回眸看了一眼周慶書，“從兩家賭坊買的賭票，我交給可靠的人手保管著，沒有我的吩咐，他們隨時可能去提錢，或者……更靠譜的辦法就是零散的，拆分成幾百上千股。“
“拆股？這是何意？“
“簡單。京城最大的拍賣行，不是‘聚合來’麽？我拿著一萬兩的賭票，到時候隻拆成一千份，十兩一股的，我賣八兩，甚至六兩，你們道，會不會有人買？“
楊一倒抽一口氣。
“這麽狠？“
周至柔若是寧可自己吃點虧，也要賭坊兌現的話，還真的沒法子。而且這個法子，她是吃虧了，但賭坊也沒賺到什麽！還是要實打實的支付！
“隻要通吃賭坊還想在京城開下去，就不能失了一個信字。怎麽著，考慮好了沒？“
楊一和劉尚對視一眼，“隻要周姑娘高興就好！“
周至柔瞥了一眼窗外，“正好，今日氣清朗，看得也清楚些。“
她讓丫鬟領著兩人去了後花園。
花園裏花香四溢，長長的桌案上，擺了許多瓶瓶罐罐，長相都很奇怪，有的細長，有的矮寬，有的密封是棕色的，有的上麵標注了各種刻度。
丫鬟捧著水盆，伺候周至柔洗了手。另一個則幫她穿戴了全套的實驗服，袖口是係緊緊的，露出一節皓腕，頭發更是挽起了，免得因為發絲遮擋了視線，或者寬大的袖擺打翻實驗瓶，那就難看了。
周至柔投入到做實驗中，全神貫注，幾乎不理會外界發生了什麽。
她用親身經曆告訴別人，就算親眼看著她實驗操作，你們也不知道我在做啥！
就算深夜偷偷潛入她的房中，偷走了實驗記錄，你們也看不懂！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長房的人來了，周箴和她的一兒一女都藏在人群鄭二房鄭氏的丫鬟也過來，三房四房就更不用。其實內宅的事情極少能瞞得過家裏人，稍微有個風吹草動，大家都知道了。
周至柔在賭坊贏了數萬兩銀子，連帶她的姐妹們都贏了錢，這是周家沒有明的秘密了。現在賭坊上門了，誰都知道，關係這些錢財能不能留住——若是留，好像對周家的名聲不打好。可是白送出去，心裏也挺不舍的。
楊一和劉尚的表情還比較輕鬆，雖然兩人之間沒有提前明，不過都是人精，待會怎麽做，早生了默契。
兩人看似漫不經心，其實一直觀察周至柔的動作，仔細觀察其中的竅門——可惜，看不懂啊。不知道賣的什麽關子！
不久，周至柔完成操作的九成，抬頭問道，“我要最後的步驟了。“
“我的賭局就是，我用這根玻璃棒引著這些藍色的液體到這個玻璃杯中，會變成是什麽顏色。“
“答案有兩種，一是藍色的，一是無色的。好了，現在到你們選了。選對了，算我輸！“
楊一哈哈一笑，隨意的往後一靠，“這麽簡單？好吧，我選藍色的。劉兄，你呢？“
劉尚緊皺眉頭，他已經發現事情不妙。
如此簡單的賭局？除了莊家，有也隻有兩個參與者，也就是，必然有一個會贏啊！
他心裏覺得，周至柔必然有什麽把握，才敢拿出這套工具來做賭局，可百思不得其解，身在局中已經不容得他細細深思，隻能順著道，“楊兄選藍色，那我隻好選無色了。“
“選好了麽？“
周至柔嘴角帶著一絲笑意，心裏道，見證奇跡的時刻就要到了。
“按照約定，我的玻璃棒一動，若是液體變成藍色的，就是楊公子贏了。若是無色的，便是劉公子贏了！但是，既不是藍色，也不是無色的，那就是莊家我贏了！“
“等一下，這不公平！“
劉尚道，“隻有你知道會變成什麽顏色，萬一不是藍的，也不是無色的，隨便變成其他顏色，豈不是你莊家通吃？“
“放心。這麽多眼睛看著，我既然出口，不是藍色就是無色，絕對不會自打耳光，弄虛作假。“
周至柔笑了笑，引動玻璃棒。
慢慢的引甲基藍液體到葡萄糖液體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