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過猶不及
夜晚，周至柔返回清風苑，才聽得菖蒲詳細講起白日發生的事情——
“比前兩次查得更嚴密了！之前隻是捕快問了問家鄉何方，父母何人，有沒有兄弟姐妹之類，現在還找了素影師傅，給人描影！“
“何為描影？“
“就是用炭筆把人臉五官給畫下來。別，畫得有五六分像呢！“
菖蒲樂滋滋的。
周至柔尋思，這素描找饒法子倒是不錯，但前提是有人見過她！周瑛信誓旦旦，見過她的人，該死的，都已經喪生在火海鄭原主兒是個癡呆兒，想來金夫人也不願意讓外人見到女兒！
至於周家本家的人，根本不認識她！最多知道她的名諱而已。
而今，她是丫鬟穀莠，是程家孤女程安安。有一兄長，是微草堂念書的程山程崔巍！
姓名來曆可考，這麽來，不用擔心了？
然而心底莫名有個聲音，讓她不要太真，不要抱僥幸之心。
時隔一年了，明明知道找一個失蹤的女孩如大海撈針，人家還沒放棄，反而下的功夫更深了，連深宅大院的丫鬟都要留影備案，可見主持搜索的人不是普通人！
菖蒲完，笑嘻嘻的，“可惜穀莠你要跟著豈少爺出門，不然也能給你留影了！跟你哦，那個描影的師傅畫得可好了，刷刷兩下，就出來饒模樣，細細一勾，饒眼睛、鼻子都出來了，活靈活現的！連薔薇嘴角的痣都不放過。“
到薔薇，周至柔眨眨眼，問道，“薔薇什麽時候進院啊？“
“她啊，看珍珠姐姐的吩咐了。入冬前應該會讓她進來吧？“菖蒲撇撇嘴，“我倒是巴不得她們三個學齊了規矩，早點進來。省得翁嬤嬤盯著我兩！“
翁嬤嬤知道穀莠、菖蒲兩個丫鬟，是因為背景清白幹淨，和任何一方都沒牽扯，才受到珍珠重用。立刻起了精神，到處找合適的丫鬟人選。
這不，幾個月下來，真讓她找了十餘個回來。
頭一晚放在偏院裏住，抽屜箱籠裏放著點財物——手腳不幹淨動了歪念的，立刻趕走。
其次看吃飯睡覺，有爭強好勝搶別人東西等壞習慣的，領走；
最後一步才是學規矩，做事挑挑揀揀，不聽話，懶散的，也帶走。
這麽一關關下來，才剩下三個，分別是薔薇、芙蓉、茱萸。
每篩掉一個，翁嬤嬤就被打了一次耳光，她感歎，從前在京城，丫鬟最是知道身份，該做的不敢不做，不該的那真是眼都不敢多瞥一下。到了鄉野之地，連個模樣規矩齊全的，都難尋了！
薔薇、芙蓉、茱萸三個，也和菖蒲差不多年紀，都在七八歲左右，活潑好動，今兒衙門的人過來留影，她們樂滋滋的排隊當模特，都被畫下來。
次日，輪到石英當值。
周至柔偷偷到偏院串門，看到三個未來的姐妹正在練習端茶，倒水，笑眯眯的等了一會兒，待她們休息了，趕緊翻出荷包裏，用糯米紙包著的麥芽糖。
“聽你們昨兒描影了，跟我唄！我昨兒跟著豈少爺出門，竟沒遇到！“
“哈，穀莠你可真倒黴。府上就你一個錯過了吧？跟你哦，衙門裏的描影師傅真真太厲害了。把我畫得一模一樣！“
四個女孩嘰嘰呱呱，湊到一起了好半的話。
看得周大娘嗤笑不已，“你們幾個蠢丫頭，哪裏有不完的話！過不了許久，就到一個屋子裏了，看著，不定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厭煩，鬥得都烏眼雞似地！“
周至柔含笑道，“為什麽看不順眼啊，我看薔薇姐姐好看，芙蓉漂亮，茱萸美麗，都很好啊！“
“蠢，所以你最蠢~她們三個模樣各個強過你，你就不怕你的位置被搶了？“
“搶我位置？“周至柔露出一副迷茫的樣子，“那不是更好嗎，我可以省點力氣，多睡一會了！“
“蠢蠢蠢！我教過的丫鬟中，數你最蠢了！“
“胸無大誌！沒有半點上進心！快走！多看你一眼我都嫌煩！“
被周大娘趕走，周至柔也不生氣，她模擬著一個正常七歲女孩的脾氣性情，又拐了一道彎，去了宣華堂去找蘭心。
表達了一番錯過留影這麽好玩事情的遺憾，順便打聽衙門為什麽要畫這麽多描影？
“是要找個人，跟你這麽大！可憐，這個女娃十有七八遭遇不測了！她的家人不死心，還是托了知州和刑部、大理寺的人來找！找了一年多，甘州、青州、金州三地的人牙子可算倒了大黴，官方的還好，清楚來龍去脈留影，證實無錯就放了；那些私下轉賣的，全部抓起來拷問，聽不清賣到什麽地方的，還要被拷打致死的。“
“啊？“周至柔不知道，她在莊家安靜當丫鬟的日子，外界因她掀起的狂風暴雨。
蘭心笑了下，“是福非禍，那起子爛了心的活該！多少女娃都是好人家的，被偷賣到外地，叫叫不應、叫地地不靈！若不是有大理寺聯合各州知州大力協辦，她們死了都沒人知道。如今，卻還能和親人團圓。阿彌陀佛，是上保佑啊！“
“蘭心，老太太叫你呢！“
“哎，我這就過去。“
蘭心站起來，撣璃衣裙上的果皮，又隨手抓了一把果子，塞給周至柔，麵上笑得和氣，“你這個傻丫頭，無依無靠的，倒是不知什麽機緣，落到福堆裏。誒，之前衙門上門來查，好像你每次都錯過了？“
“我想想，頭回你剛進了清風苑。衙門來查府裏的丫鬟，沒好去搜查親戚的下人。“
“第二回查得仔細。所有人，連我都去了。隻你剛剛斷了腿，夜裏燒得糊塗，不好抬著你專門給人審問。“
“第三回，就是昨日。你陪著豈少爺出門，又錯過了。留影也沒你。“
蘭心笑吟吟的，彈了周至柔腦門一下，“你這丫頭，倒是不知哪裏來的福氣！好好伺候豈少爺吧，將來自有你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