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試鏡
“不用了，我跟他們走。”司音眼裏帶著一抹決絕，很淺，卻很堅定。
沈希然還要說什麽，司音拉開她的手，跑了出去。司音爸媽生怕她又跑了，趕緊去追。沈希然想過去幫忙，季東明拉住她，“那是她的家務事，再好的朋友，也要有適當的距離。”
可是……司音剛才的神色很不對，沈希然擔心出什麽事情……
但是季東明說的也沒錯，家醜不可外揚，司音又是好強的性子，她既然不想讓他插手，那她就不過去了。
“做了你喜歡吃的紅燒排骨。走吧，去吃飯。”
季東明手藝不錯，不過和秦憬淮比還是有些差距。吃了飯，沈希然收拾好廚房，又去後院看書，季東明閑來無事，從桌上拿了一本書，陪著她。
“牧野怎麽樣了？”沈希然想去看他，牧野一直不讓。
“已經回去上班了。”季東明見她擔心，笑著說，“他皮糙肉厚，一點皮外傷，休息幾天就好了。”
“那不一樣。”牧野是因為她才受傷的。“你幫我和他說一下，那天有時間，我請她吃個飯吧。”
季東明知道，她這是心裏過意不去，要是一頓飯能讓他心裏好受點，那就吃吧。
“行。我幫你說。”
季東明看到桌子上放著一本劇本，拿過來翻了幾頁，“這是你的新劇本？”
“試鏡的劇本，能不能拿到角色還不清楚。”
“你那麽聰明，肯定能拿到角色的。”季東明看過《長冬》的預告片，挺不錯的，最起碼對於沈希然這樣的新人來說，她在劇中的表演可圈可點。
“《長冬》是我自己的劇本，那個點需要什麽鏡頭，我心裏清楚，可是別的劇本，我就不一定能把握得好了。”這也是沈希然最擔心的。
“別說我了，說說吳門吧。吳門最近有什麽動靜嗎？”
季東明合上劇本，“那天晚上，吳封眠和元稹被叫回去之後沒多久，老爺子就進了搶救室，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出來。吳門的人都說，這一次老爺子氣壞了，不僅不讓元稹出門，還極有可能要把吳門給了吳封眠。”
“這對於我們來說是好事啊。”沈希然說完，又覺得不對勁，“以前，元稹做了那麽多壞事，老爺子一聲不吭，為什麽現在，元稹隻是綁架了牧野和我，老爺子就發了這麽大的火。季隊，你不覺得不正常嗎？”
“確實不正常。我已經派探子去查了。”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元稹明明一直說要殺我，可是每次抓到我，她都不動手，而是誆騙吳封眠過來。我以為，他是想借我的手殺了吳封眠，可是好像又不是那麽回事。我總覺得，這裏麵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
季東明想起什麽，“這些事情裏，他們是不是經常提到你姐姐？”
“你怎麽知道的？”沒錯，元稹明明和她姐姐不熟，可是每次看到她，都會和他說姐姐的事情，而且一副很熟悉的樣子……“季隊，你幫我查一下，元稹和我姐姐的事情。”
季東明去打電話，沈希然整個心思都是亂的，一個字也看不進去。這時，桌上的手機響了。是司音打過來的。沈希然想起她剛才離開時的神情，擔心出什麽事情，趕緊拿起手機，接了電話。
“司音……”
“沈希然嗎？你快點過來，司音要跳樓了。”
聲音有些耳熟，好像剛才聽到過……沈希然想到什麽，蹭地站起身，掛了電話，對著季東明大喊一聲，“司音要跳樓。咱們趕緊過去。”
季東明正在和局裏打電話，聽到後，趕緊掛了電話，跟過去。兩人坐車離開別墅後，季東明問，“到底怎麽回事，剛才他們出去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當時我就覺得司音神色不對。我……我應該追不去的。”沈希然懊悔。
“你也別太著急。司音不是衝動的人。她或許……隻是想嚇唬一下她爸媽。”
但願吧。
車子直接開到司音居住的小區。此時，單元樓下已經圍了不少人了。三三兩兩議論的，拿手機錄視頻的，消防，警察都來了。司音坐在頂樓，離得太遠，看不清表情。沈希然一下車，立刻去找電梯。
兩人來到頂樓，被警察攔下，“兩位，這裏在辦案。”
“我是她的朋友，我能過去和他說幾句話嗎？”沈希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到司音在寒風中背對著她坐著時，越發害怕。
“同事。”季東明拿出證件，警察放他們進去。
沈希然跑過來，司音聽到動靜，猛地回頭，眼淚婆娑地看向沈希然，“你別過來。你們都別過來……”
“司音，是我，希然啊。”沈希然不明白，事情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司音，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方式？”
“你不懂。那個家，壓抑得我沒辦法喘息。我……我活著太痛苦了……”
司音爸爸和媽媽就站在一旁，兩人互相攙扶著，哭得眼淚鼻涕一臉。司音爸爸聽到他的話，趕緊說，“音，不嫁了，你快下來，爸爸和你保證，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逼你嫁人了。我和你媽年紀大了，真的受不住這個刺激啊。”
“你這個死丫頭，你怎麽能拿死嚇唬我們。我們白養你這麽多年了。”司音媽媽也嚇到了，可是，話語裏依舊帶著濃濃的不滿。
司音爸爸一聽，生怕司音受了刺激，真的跳下去，一把推開老伴，斥責地說，“別說了，什麽事情都沒有我閨女的性命重要。你要是再逼我閨女，你信不信，等閨女跳下去之後，我也跟著他一塊跳下去，這樣你就滿意了？如願了？”
“我……我什麽時候要逼死你們父女兩個了？我……”司音媽媽委屈。但是現在，司音爸爸一句話也不想和他說，“音，你快下來。爸爸帶你回家。如果你不想回去，爸爸也不逼你。你就留在帝都。你不想見我們，我們以後都不過來，行嗎？”
司音已經失望太多次了，對於爸爸的話，她將信將疑。“如果下一次，有比周成風更好的婚事，你們真的能保證，不把我嫁出去？”
“那肯定不行。”司音媽媽沒控製住，又說了話。司音爸爸氣得，反手就是一巴掌，“你閉嘴。你是真的要害死我閨女你才善罷甘休嗎？”
“你個老家夥，你居然敢打我？”司音爸爸和媽媽打起來了。警察擔心刺激到司音，趕緊讓人把他們帶走了。頂樓安靜後，沈希然試圖勸說司音，“你先下來，那邊太危險了，有什麽話，你爸媽現在已經走了，我們進來一點說……”
司音看著沈希然，一動不動，“希然，你知道我多羨慕你嗎？羨慕你有一對好父母，羨慕你有一個那麽愛你的男人，羨慕你即便走到絕路，也依舊有人願意拉你一把。不像我，不管什麽時候，不管麵對什麽事情，都必須我一個人承受。”
司音擦了一把眼淚，看著碩大的太陽，苦笑說，“太陽那麽大，日子本來也要很美好的，可是為什麽，我的日子就過成了這樣？”
“來帝都的時候，我真的特別開心，幻想著一切的美好。我曾經想著，我找的人，不一定要比秦老師有錢，帥氣，聰明，隻要她對我好就行。可是我運氣不好，我沒遇到。”
“我喜歡了一個人，很用力，很用力地在喜歡了，可是他不喜歡我。我不怪他。因為我知道，喜歡這種事情沒辦法強求。”
司音看向季東明，“可是，這些話隻是騙我自己的，其實，我真的很希望他可以喜歡我。很希望，我也可以像我寫的書中那樣，有一個對的人，替我抵抗這個世界所有的不公，一心一意，隻對我一個人好。”
“可是我知道……這些都是我的奢望，都是我想出來的。夢醒了，我還是要麵對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其實我不貪心的，真的，我就想靠自己，努力活著，再紮掙一下，要是真的遇不到喜歡的，我會妥協的。”
“我不是不孝順的孩子……”
司音委屈地擦擦眼淚，“可是他們不懂……他們覺得我不孝，覺得我拒絕這麽好一門婚事就是在和他們做對，就是不配做他們的女兒。可是，他們有沒有想過，我除了是他們的女兒，我還是一個獨立的人，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人生，我不是木偶，任由他們擺弄。”
“我沒辦法和自己不喜歡的人結婚，生子，共度餘生，我有什麽錯……”
世上的幸福，大多相同，可是不幸，卻各有各的酸楚。司音羨慕她在外人麵前的順遂，卻不知道，她走到今天，經曆過多少？
也是，世人喜歡看完美結局，喜歡看幸福美滿，至於那些不為人知的事情，有幾個人知道，有幾個人在意。
“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沈希然神色平靜地看向司音，“我的故事有點長，頂樓風大，你坐下來聽吧。”
司音看向沈希然。季東明眉頭微簇，下意識就要阻止。被身邊的人抓住，“季隊，這個時候你如果過去，沈老師剛才的努力就白費了。”
季東明當然知道，但是……
季東明看著沈希然堅定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麽。算了，如果這是她想做的，那就由著他吧。
“我家在農村，小時候家裏並不富裕。但是我爸媽很好這些事情你都知道我就不說了。我想說的是兩年多前，我實習結束回家那天晚上……”沈家的事情都過去兩年多了，但是每次提起，沈希然都記憶深刻，痛徹心扉。
“我連夜坐車回家，想給我爸媽一個驚喜，想告訴他們，我轉正的消息。但是……我到家，卻撞上了我爸媽被殺……”
司音以及在場的人一臉驚訝地看向沈希然。
這樣的眼神，這兩年，沈希然看得太多了，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而且，她不需要同情。
“我救不了他們，就拚了命地去找我姐姐。我本來是想救我姐姐，可是……我卻成了把我姐姐推向死亡的劊子手……”
“我姐姐救了我，自己站出來，被人殺了……”
司音紅著眼眶，嗓子哽咽地難受，想說什麽，可是又找不到合適的詞，“希然，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事，都過去了。我說這些，不是想要你的同情，我隻是想告訴你，人活在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幸。可是如果你因為遇到了一點事情，就想要否定你曾經所有的努力，以及自己還沒看到，就要結束的將來，太片麵，也太輕易。”
“你爸媽或許不是最好的爸媽。但是他們還陪在你身邊。與我相比，你很幸運。”
幸運嗎？司音苦笑，“謝謝。”沈希然願意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她的事情，司音知道，她是真的害怕她出事，真的在乎她這個朋友。這句謝謝是真心實意的。司音走過去抱住沈希然，大聲地哭了起來。
“我就是太害怕，我不知道怎麽辦了、所以才……”
“我知道。我明白。你不用和我說抱歉。”沈希然拍拍她的肩膀。親自帶她下樓。
經過這件事情之後，司音爸爸當天下午就帶老伴回老家了。沈希然陪著司音回家，不大的房間裏，夜幕漸漸拉開序幕，房間裏慢慢有月光照進來。司音坐在床頭，突然看著沈希然問，“你和季隊，是哪個時候認識的？”
沈希然說過，他和季隊認識很久了。除了這件事情，司音再想不到其他。
“恩。我家的案子，當時他負責。”
“後來呢？”司音好奇，“你為什麽會來帝都？”
“因為新聞上說，殺害我全家的凶手在帝都。”所以她來了。
“那現在……凶手抓到了嗎？”司音又問。
“還沒有。”沈希然笑著看過去，“不過，快了。”
“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隻要你挨過了寒冬，春天就一定會來，你想要的希望，也一定會來。
“其實，我也有秘密沒告訴你。”司音又說，“我爸媽一直對我都是這樣的，之前我說的都是我自己想象的。我想象的，別人家的爸媽，都應該是疼愛小孩，把小孩寵的沒邊的那種。因為得不到，所以就把自己活成了想象那樣子。”
“我告訴自己，我有人疼，我也有很疼愛自己的爸媽。我不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大概是，我常年在外求學，很少回家，這個夢就做的久了一些。直到現在，直到他們開始惦記我的終身大事，直到我無處可逃，我才不得不麵對這個事實。”
“希然，我是不是很懦弱……我其實……應該麵對現實的……”
沈希然走過去，抱住司音，“你沒錯。錯的是他們。你很好，值得一切最好的。司音，今天的事情過去了，以後也不會再發生了。相信我。”
“好。”
這一晚，沈希然沒有離開。她陪著司音，躺在床上，誰也不說話，就這麽安靜的躺著。
或許，有過傷痛的人才更懂得，處理傷痛，最好的辦法不是互相慰藉，而是適當的空間，適當的沉默。
第二天早上，秦憬淮來這邊接沈希然。因為前一晚沒有對戲。上車後，沈希然趕緊拿出劇本，拉著秦憬淮幫她一塊對戲。沈希然雖然不是專業演員，可是她很有天賦，加上她勤奮，肯下功夫，表現可圈可點。
“等下去了劇組，你要是照常發揮，這個角色就是你的了。”
這個評價很高了。沈希然心情好了不少。
“舍得笑了？”昨天的事情，秦憬淮聽季東明說了，沈希然在帝都沒什麽朋友。司音是她很重要的朋友。昨天發生那樣的事情，她心情肯定不好。
“我沒事，就是……心疼司音。”
最應該心疼的人是她吧。因為想要幫司音，不惜自揭傷疤。這樣的友情，他都羨慕了。
“吃早飯了嗎？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吃的包子。”
沈希然確實沒吃早飯，剛才光顧著對戲，倒是把這件事情忘記了。
試鏡定在上午十一點。到了劇組，秦憬淮本來不打算過去了，卻剛好和導演碰上。
“秦老師，你怎麽過來了？”導演看到秦憬淮身邊的人後，臉色有些奇怪。“秦老師，裏麵坐一會？”
“不了，我今天是專門陪她來試鏡的。聽說你們時間排的挺緊。你們先忙吧。有機會，去了帝都之後我來做東。”
《涼州詞》收視很不錯，不少製片人向秦憬淮拋出了橄欖枝，都是大製作，但是秦憬淮現在一個都沒定。現在秦憬淮來了他們這邊，製片人立馬動起了換主演的心思。
“秦老師，咱們這邊聊聊？”
《花朝》這部劇的主演已經定了，不過還沒官宣。是當紅小生，長相，演技都不錯。播出的兩部劇口碑都不錯。《花朝》這部劇前期製作的時候就定下了他。現在人就跟著。製片人當著他的麵，想換主演。主演臉色能好？
秦憬淮看了一眼導演旁邊的小男生，二十出頭，長相幹淨，眼神清澈，入圈兩年多，還有這樣的眼神，秦憬淮多看了他兩眼。
主演見秦憬淮看他，趕緊過去打招呼“秦老師，我叫淩風。”
“你好。”秦憬淮回頭，看向製片人，“我今天就是來陪希然試鏡的，她膽子小，我不陪著，她恐怕發揮不好。”
剛才秦憬淮說了不進去，怕耽誤大家進度，現在製片人邀請他去喝咖啡。秦憬淮卻說，要陪沈希然進去。前後兩個說辭，在場的隻要不是傻子，都能聽出秦憬淮話裏的意思。
說起環陽影視這個製片人也是個有趣的人，喜歡套近乎，喜歡到處承諾，喜歡蹭熱度，就是不出好劇。
這一次要不是接了一個大製作，恐怕沒幾個人真的搭理她。
都定好男主了，現在看到更紅的，就想換了人家。你答應，別人答應嗎？
幾個人進了影棚，導演拍拍秦憬淮的肩膀，“這個行業，現在像你這麽直來直去的人不多了。”
“導演就別挖苦我了，我今天，真的就是家屬。”
秦憬淮沒有去試鏡的屋子，而是坐在外麵等著。導演一開始對沈希然請秦憬淮陪著過來試鏡的做法十分不喜，但是當看了沈希然的試鏡片段後，眼前一喜。
“不錯，這就是我心目中，清河公主該有的樣子。”
導演找到了合適的角色，心情好，拉著秦憬淮，說什麽都要請他們吃飯。淩風也跟了過去。
“咱們有多久沒見了？上一次，還是兩年前的頒獎典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