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如果我想去呢？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季東明已經記不清楚了。
他記得第一次見到沈希然的情形，她像一隻受傷的小貓，卷縮在角落，不說話，不哭不鬧，安靜地舔拭自己的傷口。用厚厚的毛發將傷口遮掩，第二天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該做什麽做什麽。
但是周遭太嘈雜，所有的人都在提醒她，她家的變故。
然後傷口被撕開，安靜的聽著所有親戚的安慰，麻木，麵無表情的看著親人躺在她麵前，那麽近的距離，又那麽遙遠……
那天，沈希然跪在床前，小聲說了一句話，當時所有的人都在大聲說話，根本沒人注意她。他站在她旁邊，聽著她說話，看著他嘲諷地看著那些所謂的親人，不過幾秒，他卻一直記到現在。
爸媽，閉上眼睛其實挺好的。要不然，你們看著這些，估計會難過的。
那她呢？她就不難過了嗎？
後來，他看著她的親戚，把他一步步逼到懸崖邊，失去理智，被人說是瘋了。然後被人送進精神病院，再然後……
一年多，其實並不久。但是季東明卻覺得她這一路過來太難了。
想幫她，已經成了生活裏很稀鬆平常的事情。就像是一日三餐，每天都要寫工作總結一樣習慣。
他是什麽時候發現他喜歡沈希然的？
大概是……司音一次次表白，他每次都想到同一張麵孔的時候吧。
有人說，你不經意總是會想起同一個人，遇到喜歡的會想她。遇到重要的事情會想她的時候，如果對方還是個異性，那就是喜歡了。
隻是，他知道的太晚了。
不對，就算他早點發現，估計希然也不會喜歡他。
這個別墅是三年前建的，離郊區遠，人少安靜。小區健身器材齊全，還有一個人工湖，到了晚上，噴泉打開，噴泉旁邊圍了一些小彩燈，噴泉在小彩燈的照耀下，若隱若現，光彩奪目。
沈希然站在噴泉旁邊，身邊人來人往，是小區裏的老人在帶孩子玩鬧。熙熙攘攘，沈希然不太喜歡，但是她又舍不得這麽好看的噴泉，就多站了一會。
季東明過來時，沈希然背對著他站在噴泉中央，明明她身邊人來人往，但是她就像站在無人的荒野一般，周身孤寂，和四周格格不入。這樣的她，讓人心疼。
“希然……”季東明走過去，和她並排著站在一塊，“這個噴泉挺好看的。你很喜歡嗎？”
沈希然扭頭看了她一眼，明亮的雙眸裏帶著點點星光，那麽耀眼，又那麽讓人心疼。
“其實我對這些並不感興趣。但是我姐姐喜歡。我姐姐喜歡一切好看的東西。不過小時候，我家裏條件不好。能用彩燈布置書桌，把自己的小床做成一閃一閃，五顏六色的，姐姐就很開心了。”
五顏六色的小彩燈，忽明忽暗裏，她的少年時期結束了。但是那段記憶，她一直都記得。
秦憬淮說，離開的人就是離開了，不管你能不能接受，她都不會再回來了。大道理，她都知道。但是她做不到。
人生這麽難，她隻想任性著一件事情，他為什麽就一定要揪著這件事情不放呢？
她承認，她想去西藏，確實是想去看看她姐姐當年走過的路，也想看看，她姐姐當年到底經曆了什麽。
但是她知道她現在不是一個人，她會小心謹慎，會保護好自己的。
“想你姐姐了？”季東明明顯鬆了一口氣，“你們女孩子就喜歡漂亮的東西，我有一個表妹，小時候也喜歡拿這些小彩燈來布置房間。小時候，我還幫著他一塊布置過，要是你現在喜歡……”
“不喜歡了。”沈希然看著一排彩燈暗了，又亮了。然後很快又暗下去，這時，噴泉開始和彩燈呼應，一快一慢，一高一低，相互輝映，明明不相幹的兩個東西，現在搭配在一塊，又顯得那麽的融洽。相得益彰。
“以後都不會喜歡了。”沈希然最後看了一眼小彩燈，然後苦笑著去了前麵的坐椅上。
“和秦老師吵架了？”季東明坐到她旁邊，看著前麵的大理石柱子，小聲詢問。
“嗯。”沈希然點點頭。
“為什麽？”剛才吃飯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想去西藏。”
季東明微愣之後，猛地抬起頭，“你想去查你姐姐當年被綁架的事情？”
季東明都猜到了。沈希然也就沒有必要隱瞞了。“是。現在案子進入了瓶頸，說不定西藏一行之後，會有什麽收獲。”
“不行。”季東明一臉認真的拒絕道，“你不能去。”
“為什麽？”沈希然不明白，為什麽秦憬淮和季東明提到西藏的時候，態度都這麽反常？直覺告訴他，這裏麵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季隊，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沒有，你別多想。”季東明抿唇，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褲腳，“我就是覺得西藏離帝都太遠，你一個小姑娘去那麽遠的地方，我們也不放心。你要是真的想出去旅遊，去帝都附近走走也行。要是秦老師沒時間，你可以讓司音陪著你，要是我有時間，我也可以陪你去……”
季東明說完，又怕沈希然誤會，趕緊解釋，“你別多想，我就是覺得現在不太平，而且你的身份又特殊，萬一……”
“你擔心吳封眠吧。”沈希然笑笑，“你放心吧，他要是想殺我，早就動手了。我雖然不知道他糾纏我到底是為了什麽，但是我有預感，他不會傷害我。”
季東明眯眼，“那吳門其它人呢？吳門大少爺呢？你說吳封眠告訴你顧清明的位置，之後卻沒有再聯係你，要過任何好處。那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上次顧清明失蹤，到底和吳封眠有沒有關係？如果真的是他綁架的顧清明，他為什麽綁了之後，又主動告訴你位置？”
“如果這件事情不是吳封眠做的，那你有沒有想過，上次綁走顧清明的到底是誰？”
沈希然確實沒有想過這些，這幾天一件事情接著一件事情，她根本來不及想這些。
“你知道什麽？”顧清明一直昏迷不醒，他肯定沒辦法告訴她們真相。
對了，那天在爛尾樓季東明抓到了幾個小混混，難道季東明從那幾個小混混口中問到了什麽？
“那幾個小混混什麽都沒說。但是以我對吳封眠的了解，他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是也不會做無緣無故的事情。所以我懷疑，上次綁走顧清明的是吳門其它人。如果我的懷疑是真的，那麽你這個時候離開帝都，肯定有危險。”
一陣冷風吹過，道路兩旁的花草隨風搖晃，秋雨惹花嬌，入冬更無眠。
沈希然看著腳下的枯葉，閑來無聊，用鞋子去踩落葉。落葉白日裏曬了一日，早已幹得通透，現在踩上去，枝椏作響。
“如果我想去呢？”如果季東明說的是對的，那她之前的所有懷疑是不是也可以推翻了……
那麽，到底是誰派人殺了她們一家。是吳門大少，還是老爺子？
她等了太久，現在一些事情就要浮出水麵了，她不願意就這麽躲開。
秦憬淮站在幾步之外，看著沈希然堅定的眼神，他知道，她已經做了決定，之後不管她說什麽。她都不會改變了。
秦憬淮沒往前走，站在原地等了一會，沒有驚動她們，轉身回了別墅。
司音已經收拾好東西了，見秦憬淮回來，哄著眼眶，和秦憬淮說了一聲就往外走。秦憬淮見時間不早了，和她說，“我讓季隊送你吧。”
“不用了。”
如果之前，司音肯定求之不得，但是現在，她似乎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匆忙離開。頭也不回。秦憬淮看著她的背影，疑惑不已。
晚上十點，季東明送沈希然回來，別墅門口，季東明猶豫之後，輕聲歎氣，“如果你真的決定了，那你走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有個同學在西藏那邊，提前和他打個招呼，要是有什麽事情也好照應。”
月光下，沈希然點點頭，“謝謝。季隊。這一年多來，除了秦憬淮，你就說我最信任，也最感謝的人。”
“我是人民警察，這是我應該做的。行了你趕緊回去吧。回去之後和秦老師好好說。”季東明看著她回去，他才離開。
城東郊區的一棟別墅裏。秦恣妍剛來到家門口，準備拿鑰匙回家。劉明就從樓梯通道走了出來。秦恣妍嚇得張口大叫，劉明一把捂住他的嘴，“別叫了。信不信老子當眾親你。”
秦恣妍嚇得立刻閉嘴，等秦恣妍拿出鑰匙，回家之後，一臉怒意的看向劉明。
“你說過的，你不會對我做什麽的。”
“老子是說過這樣的話，但是老子也說過，三天之內，把沈希然給我弄到床上，秦恣妍，你看清楚了，現在已經兩天過去了。明天這個時候你要是再把人弄不過來，到時候，你就自己脫幹淨了，爬上床來伺候老子。”
劉明一口黃牙，色眯眯地看了一眼她的胸口。然後走到沙發上坐下，翹著二郎腿，一副大爺做派。
“家裏有吃的嗎？我餓了。”
“我不會做飯，你要是餓了，就出去吃。”秦恣妍轉身，想起什麽，從包裏掏出錢包，拿了一百塊錢放到桌上。
劉明掃了一眼桌上的錢，噗嗤笑了，“打發要飯的呢？秦恣妍……你喜歡這個稱呼吧。秦家大小姐，多金貴的身份，可是你配嗎？”劉明冷笑著站起身，一把搶過她的錢包，然後當著他的麵把裏麵的現金都拿走了。
把錢拿在手裏，快速地數了一遍，隨後一臉嫌棄的說“你不是秦家大小姐嗎？這麽點錢，你羞辱誰呢。”
“你都說了，我不是真的秦家大小姐，她們苛待我很驚訝嗎？沈希然毀了我的事業，現在沒有人敢找我上節目了。我賺不到錢。現在自己養活自己都是問題，你還想讓我整天大魚大肉的給你嗎？”
“爺爺雖然疼我，可是我都這麽大了，我要是還整天拿她的錢，就算爺爺不說什麽，爸媽還有大哥，他們心裏肯定嫌棄我。”
秦恣妍心裏憋屈又委屈，這次回家，她本來想讓老爺子幫他跟秦憬淮和沈希然說說，上次的事情過去就算了，誰知道，爺爺嘴上答應的好，但是兩天過去了，爺爺隻字不提讓大哥回來的事情。
爸媽嘴上說心疼他，也是什麽都不做。
這麽多年了，她還看不明白嗎？什麽都一樣，親生的，和不是親生的，待遇根本不一樣。
要是今天遇到難題的是大哥，秦家上下，那個會這麽沉得住氣？
上次沈希然昏迷，爸媽都忙前忙後，幫著一塊照顧。她可是在秦家生活了這麽多年，沒有親情，沒有感情嗎？
想到這些，秦恣妍的臉色更難看了，“現在全家上下都把沈希然當寶，我這個養女，還不如我們家打掃衛生的阿姨。你說的事情，我辦不到，你要是想殺了我，你現在就可以動手了。”
秦恣妍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把劉明氣笑了。
“秦恣妍，你覺得我還是那個小男孩嗎？你說什麽我就信什麽？”劉明冷笑著把錢塞進褲兜。然後一把扯過秦恣妍，將人抱在懷裏，說話的時候，一口大黃牙，氣味重的嗆死人。
“想死沒那麽容易，我說了，你欠我一輩子。就這麽讓你死了，太便宜你了。既然你沒辦法把沈希然騙過來，讓老子睡。那老子今晚就先睡你。但是沈希然，你也必須把他帶來，要不然，下一次可就不是這簡單了。”
劉明說完，俯身抱住秦恣妍就往臥室走。秦恣妍本來就是想試探一下劉明的底線，誰知道劉明居然來真的。秦恣妍立刻嚇傻了。
“你放開我。我……我答應你，我明天一定把沈希然帶過來。劉明，你放開我，你不是恨我，不是巴不得我死，不是說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你也不會睡我嗎？你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