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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來初的反對

  不知為什麽,雁來初居然對於他們帶回來的連/城家想造反的事無動於衷。


  “血雨樓一向是江湖上一大毒瘤,若是易淩兄以天下第一劍並臧雲山莊少主的身份出麵,向江湖中廣發聚義令,聲明發現了血雨樓基地所在,號召眾江湖豪傑一同剿滅血雨樓。一定能得到廣泛的響應,若血雨樓被滅,就相當於斷了連/城家一條臂膀,而那血雨樓中藏著的證據,也成了指證連/城家的最好武器。”


  如今這間書房儼然成了議事廳,一身紫衣的南宮軒訶漫不經心的靠坐在桌邊一手把玩著那雕成雲紋的白玉鎮紙,錦衣華服袖口銀線細致刺繡的騰紋反射著銀光垂落下來,銀冠廣袖,俊美倜儻得宛若神仙中人。他悠悠開口道。


  風易淩正欲開口答應,卻被雁來初的話打斷。


  她歪坐在另一側一張椅子上,手中彎刀出了鞘。她眼睛看著手中的彎刀,指尖彈了彈刀背,並沒有抬起眼,狀似無意卻是不冷不熱幽幽道:“說得輕鬆,如今大半江湖勢力都上了連/城家的賊船,又怎麽會幫你對付連/城家?”


  “要對付血雨閣,那些已經和連/城家有所勾結的人定然不會坐視不理。”南宮軒訶道。


  唇亡齒寒的道理,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懂,何況血雨樓中還有他們勾結的證據。所以到時先著急起來的,反而是那些上了連/城家賊船的人。


  所以這些人不止會來,還會想盡辦法阻撓他們的行動,讓他們有來無回。


  “連/城家已經拉攏滲透了那麽多江湖門派,這麽大搖大擺拉上一群可能圖謀不詭的江湖人去剿滅血雨樓?是去剿滅血雨樓還是讓他們裏應外合送頭?”雁來初拖長了調。


  她今日似乎是鐵了心要跟南宮軒訶唱反調,一句一句皆針鋒相對。


  坐在另一頭椅子上,因為方才被打斷,索性喝了一口茶的風易淩默默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一眼南宮軒訶,又看看莫名顯得有些陰陽怪氣的雁來初。這兩人之間針鋒相對的氣氛他明顯感覺到了——或者說,是雁來初在針對南宮軒訶。


  風易淩本以為雁來初和南宮軒訶關係很好,如今看來也不盡然。即便相處不多,他也能看出雁來初屬於那種爽朗不拘小節的人物。他自己也清楚他要去做的事是多麽危險,但他既然答應了,就已經有了相應的覺悟。雁來初會這般激烈反對,態度實在奇怪,顯然是另有隱情。


  南宮軒訶倒依然維持著那一副從容淡笑的表情,低頭去喝茶,沒有說話。


  到時響應聚義令而來的人必然有兩種。一種是真心想鏟除血雨樓的人,而另一種,則是已經和連/城家勾結一派、潛伏於隊伍中打算圖謀不軌的人。他們沒有理由把這些圖謀不軌之人排除在外。在這種情況下內憂外患,真正想剿滅血雨樓的那些人的處境就會變得極為危險,而其中,首當其衝的就是帶頭的風易淩。


  他不僅要麵對血雨樓的威脅,還有麵臨來自隊伍內部的威脅,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境地。


  風易淩終於開了口:“無妨的,最適合出麵的也隻有我了,”他的眼睛閃了閃,沉吟了一下,又道,“來初姑娘不必過於憂心,其實局麵應該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糟糕,我應該還能處理。”


  如今連/城家拉攏勾結的江湖勢力中,最成功的大概就是這個登上丐幫幫主之位的代幫主尹賜這一個了。至於其它勢力,他們最多是隻拉攏到在門派中一些位高權重的人物,而並非完全掌控了整個門派的角色。


  ——然而即便是尹賜當上了幫主的丐幫,會是所有弟子門人都願意和連/城家和血雨樓站一邊麽?


  策反本就是一樁極為複雜的事情,權力、財富、女人、地位。針對每一個人,都需要投其所好。而還有另一些人,他們有著自己的感情、立場和原則,並不是這些誘惑所能動搖的。


  有些人會屈從於利益的誘惑,可有些人卻不會,他們會誓死捍衛自己內心所追求的“道”,至死不渝。所以,情況應該比雁來初所預計的好一些。而那些人,正是那一線生機。


  南宮軒訶放下茶杯,杯蓋碰撞發出一聲輕響,他眼睛看著前方,笑了笑。


  說到這裏,風易淩伸手拿起擱在桌上的劍,正欲起身,雁來初卻倏忽閃到了他身後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另一隻手尚還拿著那把出鞘的彎刀,眼睛卻一直盯著南宮軒訶,冷冷開口,也不知是究竟再和他說還是在和南宮軒訶說: “不行!那太危險了!分明還有其他辦法,沒必要讓你冒這麽大的險。”


  “……”


  被強行按回座位上的風易淩默了默。


  他抬眼看南宮軒訶一眼,有些尷尬——他一向不太擅長應付雁來初這種心直口快的女子。按理說他和她也不算熟,關係絕對沒好到可以自然的做出這種舉動。可是此刻雁來初的手如今還按在他肩上。憑他的身手,要掙開她也並不難,但是雁來初也是一片好意。


  南宮軒訶看見風易淩的表情,啼笑皆非,打趣道:“易淩兄他自己都決定了,來初你跳出來多管閑事什麽?人家喜歡的又不是你,要管家婆也不要你啊……”


  此話一出,風易淩能很明顯感覺到雁來初僵了僵,似這才反應過來,手被燙著一般猛地縮回去。她難得的沒有理會南宮軒訶開的玩笑,因此發飆。卻一句話也不說,眼睛依然冷冷盯著南宮軒訶,隱隱透著某種堅持的味道。


  南宮軒訶隻是很冷靜的與雁來初對視著,氣氛有一瞬的僵持,竟還帶著幾分劍拔弩張的味道。


  最終,風易淩掩著唇咳嗽了一聲:“……我去看看阡陌。”


  風易淩拿起劍匆匆離開了,而屋內氣氛反而更加冷凝。南宮軒訶一直靠坐在椅子上,抬頭和站在桌子對麵的雁來初靜靜對視著。他臉上那種迷倒了萬千女人、俊美倜儻、風流多情的笑容消失了,他看著雁來初的表情,眼神添了幾分暗色,終於開了口。


  “來初,你還在介意楠之的事?”


  雁來初驀地轉回身,右手一揚,手中握著的彎刀就精準的插回了鞘中,發出錚的一聲響,她背對著他,冷哼了一聲:“風小哥是好人,我隻是不希望他也和楠之一樣被你利用被你害死。”


  “但他不是楠之。”南宮軒訶語氣冷靜得近乎殘酷,開口道。


  背對著他站著的雁來初臉色陡然變了變,眼中閃過的眸光淩厲得近乎殺氣騰騰。她的手猛的握緊了手中彎刀,幾番用力,幾乎忍不住重新拔刀對他動手的衝動。忍了好久才克製住自己,繼續往前走。


  直到走到門口,手搭上了那門框,雁來初的腳步才停頓了一下,並沒有回頭,隻冷冷道:“是,臧雲山莊的少主,還是天下第一劍,論武功論能力他確實比楠之強很多,未必會重蹈楠之的覆轍,你也不費分毫力氣得到了你想要的,自然皆大歡喜。”


  說到這裏,握著門框的手漸漸用力,她的眼神和聲音陡然變得淩厲起來:“但是,這並不是能讓你能隨意利用玩弄其他人的理由!那個花阡陌也是你的人吧?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為了你的計劃拉了多少人下水?無論楠之還是風易淩,包括唐少白,這些人在你眼中隻是可以利用犧牲的棋子麽?”


  南宮軒訶的唇一直微彎著,眼睛卻藏在了額發垂下的陰影裏,神情看不真切。麵對她這樣的指責,他終於開了口,唇角甚至還微微彎著,反而顯得格外冰冷殘酷,從容道:“唐少白的死不是我的錯,那是你的失誤。你自責可以,不要遷怒我。”


  輕描淡寫一句話就將她堵了回去。


  雁來初的臉白了白,卻並沒有反駁,唯有手指掰著門框,更加用力。


  麵對她沉默之中的堅持,南宮軒訶忽然又道,那聲音輕且淡,舒緩悠然,就像一陣輕輕的風,在春夏之時會讓人覺得舒適愉悅,可在這般的九數寒天的情況下,隻會讓人感覺到刻骨的冷:“是啊,我一直是這樣不擇的手段的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麽?又為何這個節骨眼發了瘋?”


  明明是這般溫柔多情的語氣,就仿佛和情人耳語,尖銳的話語卻句句帶刺。


  雁來初不說話了,唯有眼神劇烈變動著,搭在門框上的手指深深陷入木中。結實的門框居然被她生生掰下了一塊,發出清脆的“哢”一聲響,斷開的木頭比拳頭還大些,還連著木絲。


  要是在其他時候,南宮軒訶絕對會像平常一樣嘲笑雁來初粗魯暴力沒個女人樣了。可是此刻,兩個人卻都沒有多說什麽,氣氛無比凝滯。他們兩個之間,究竟是從何時開始走到這樣地步的呢?


  “……是,我知道。唐少白的事也確實是我沒有覺察。”


  冰冷的聲音,似從牙縫中擠出來的。雁來初陡然丟開手中那一塊爛木頭,繼續往前走。


  “他出事是我的錯,所以,我絕不會再坐視你再繼續這樣隨意玩弄利用其他人!”


  南宮軒訶卻隻無所謂一般,聳聳肩冷淡回答了一句:“隨便你。”


  門被她摔上,雁來初就這樣揚長而去。南宮軒訶靜靜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良久,他才抬起眼睛,視線定定看向屋頂房梁,唇角依舊那樣彎著,卻不似以往般的灑脫風流。


  那眼中不易察覺閃過的一線情緒,不知是不是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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