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淪的後果
“我們就當做昨夜什麽都沒發生過。”
冷冷毫無情緒的聲音從卷簾後傳來,還有依稀的水花聲,風易淩沉默的站在屏風之後,形容已經收拾幹淨,隻是神情複雜,卻根本不敢再往前踏進一步了。
透過竹質的屏風可以依稀看見裏麵飄著花瓣的浴桶,花阡陌正背對著他,隻能看見那烏發鋪滿肩頭,後背的肌膚白皙而細膩,水聲時有時無。烏發後若隱若現的那近乎完美的身軀上還依稀有著些暗紅青紫的痕跡,偶爾瞥見一眼,他就仿佛被燙著一般移開目光——因為他知道那些都是自己的傑作。
昨晚究竟發生了些什麽,他都還記得,隻是事到如今該如何麵對?
心情實在複雜,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她這樣的話。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出那種事,而如今站在這裏,也是毫無底氣的。屋子內,沐浴著的花阡陌又說話了,語氣是完全公事公辦式的冷淡疏離。
“你完全不用介意,也不必內疚,我屋子裏應該是被人下了CHUN藥,你倒黴中招了,所以我可以理解你,你也不用你太放在心上。”
她真的……隻當成是那催情香的作用麽?
一切都太巧。若不是因為阿玥之事,他沒有喝那麽多酒,他根本不會吸入了那麽多迷香還毫無覺察。而若不是因為聽到她那句和紅綾說的話,或許他還不至於失去理智,衝動做出這種事吧?
無法解釋,亦無力辯白。這種忐忑不安和患得患失,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感覺,所以他隻能沉默著,任由她繼續說。
“我本來就是個青樓女子,不是你也會是別人,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有什麽負擔。還有,這件事最好還是不要讓暮姑娘知道的好,她是個好人,你不該讓她傷心。”
按理說花阡陌也不是喜歡多說廢話的人,可是如今她卻不停地在說話。可是說這麽多,卻句句都是在撇清和他之間的關係。
“我……”風易淩在沉默許久之後,終於開了口,語氣雖低,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我會負責的。”
他這麽一句話,讓屋子裏花阡陌的火氣蹭的就起來了——敢情她這麽說半天這家夥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他永遠都是這樣自說自話,自以為是的對人好!從來不管別人到底是怎麽想的有什麽打算!可他不知道,她恨的就是他這種樣子!
偽裝的滿不在乎和冷淡無法再維持下去,她怒火中燒,驀地從浴桶裏站了起來,猛地抬手揮開了遮擋的竹質屏風,於是他站在外麵那張臉就猝不及防的展現在眼前。那張臉依舊是那樣的清雋俊美,永遠隻是淡淡的表情,眉眼漆黑,讓人不由自主就會沉溺其中。他永遠不會知道,那雙眼落在她身上之時,她的靈魂是怎樣的戰栗和悸動著。
看見她,那黑眸中仿佛有驚訝慌亂和懊悔閃過,可那張臉卻還是那般溫和從容,波瀾不驚,仿佛永遠不會變色。年少的她就曾經癡迷於她好看的眉眼和永遠冷靜不變的態度,可現在她卻無比憎惡這些,連帶著甚至憎惡起了自己。
她知道自己現在一絲不掛,半個身子全落在他眼中,包括那滿身的痕跡和狼狽,可是她卻已經不在乎那些了,隻冷冷看著他。這次他倒是沒有像前一次那樣避諱的移開目光,隻是愣怔的看著她的眼睛。
“負責?”她冷笑起來:“誰要你負責了?你又拿什麽負責?”
她驀地抬手指向暮婉辭住處的方向:“你是要去告訴你的未婚妻,你要為了個青樓女子拋棄她?還是說你想坐享齊人之福?嗯?還是你打算包養我當外室或者姘頭?”她聲音尖銳,透出了分歇斯底裏。
“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拜托你,搞清楚!這裏是風月無邊閣,是青樓!你想怎麽負責?誰需要你負責了?你見過哪個人在青樓還負責?不要再說這種話,我根本不需要!”
風易淩隻能沉默。
最終,還是知道情況的紅綾聽見了動靜過來,看著這相對站著僵持著的兩人,又看看花姐還一絲不掛渾身濕透的樣子,連忙出來打圓場。
她伸手將那被花阡陌揮開的簾子整好,這才轉身過來,對風易淩使了個眼色,小聲道:“風公子,你還是先走吧?眼下姑娘情緒不好,你呆在這裏,隻會讓她更生氣的。”
風易淩猶豫了一下,看看簾子後的依然站著的殘影,卻不得不承認紅綾說得不錯。他繼續停留,隻會讓她更加的失去理智。
他沉默,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由著小絮引他退了出去。
打發走這個火源,紅綾收拾幹淨一切、扶好被花阡陌推倒的屏風後回過頭,看見花阡陌保持著方才的姿態站在浴桶中。她跟了花姐好幾年,對她的脾氣太了解了,隻是走過去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坐了回去,一邊用很冷靜話平常一般的語氣說道。
“姑娘,過分了哦。”
花阡陌此時倒是沒了方才那衝天的氣焰的,很聽話的默默坐了回去,伸手環住了膝蓋蹲坐著,僵著表情沉默好久,才憋出一句:“我知道的啦!”聲音細得簡直不像方才大發淫威的她。
方才盛怒時大發脾氣,她此刻倒像是心虛後悔了。停頓一下,又繼續以一種極小的聲音繼續嘀咕,沒底氣得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在抱怨:“……可是,哪有他這樣的嘛!”
“風公子是好人才會這樣啊,你反倒還有脾氣了。”花阡陌不願被和風易淩說在一起,紅綾也就不好多說,隻能撇去個人主觀看法客觀中肯道。
這件事是個意外,又不是風公子的錯,可他難得卻願意為此負責,這在風月無邊閣這種地方、對她們這些野花一樣被人隨意攀折的風塵女子而言,就更是難能可貴了。哪怕再情有可原,花姐衝本是善意的風公子發了這麽一通脾氣,實在是有幾分蠻不講理。
花阡陌不說話了,似乎也清楚自己有錯,抱著膝蓋默默將臉沉到水底下。
雖然極為羞惱,但是花阡陌並沒有完全失去理智,還知道自己這種情況下應該做些什麽。
至少,咳,她自己是這麽認為的。眼下她就在忙著試圖查清點催情香的究竟是誰。
那人究竟想做什麽?
當然不可能是成全她和風易淩,因為風易淩會出現在她房間本就是一個偶然的意外。那麽若不是風易淩,本來會是誰?隻需要稍微想一想,那幕後之人的險惡用心就已經昭然若揭。
事到如今,她必須查清那個人究竟是誰。這既是給自己一個答案,更是給風易淩並暮婉辭一個交代。
她直接拿那香爐裏的香灰去找了暮婉辭給她看。
暮婉辭的身上常年彌漫著一股藥物的清香,而她居住的屋子也是一樣。各式各樣的藥材擺滿了四處,除了一下大夫住處常見的藥臼藥杵,還擺著一些其他地方很少見的特殊器具。
作為一個醫者,暮婉辭並沒有留指甲,修剪仔細的手指白皙瑩潤,是一種花阡陌永遠也望塵莫及的素雅和清麗,正如她的人一般端麗出塵。她用食指撚了一點香灰仔細嗅了嗅,眉宇間浮起一絲感興趣般的好奇,自言自語:“……這般調配挺有巧妙的,我從沒想過要這麽調配呢!”
暮婉辭的性子一向是醫癡藥癡,見到特別的藥方,總是能燃起極大的興趣和熱情。她抬起清澈的眼睛抬眸看向花阡陌,饒有興趣:“你是從哪弄到這個的?”
花阡陌心情就沒她這麽輕鬆了,依然皺著眉,簡單答:“我屋裏,這藥什麽用處?”
暮婉辭向來從不在意別人是什麽臉色,不過花阡陌既然這麽開口問了,她就給了她麵子,收斂了興趣轉頭看向她,一本正經的認真回答起來:“這種東西點燃之後,應該會產生一種異香,嗅多了之後就會有極強的催情效果。俗稱就是,chun藥,你明白麽?”
說完這句,她上下端詳她半天,似乎在觀察她身上是否還有那藥造成的效果,雖然清楚她看不到什麽,卻還是讓花阡陌極為尷尬和不安。她今日特地穿了一件領子很高的衣裙,可是暮婉辭這打量的目光卻讓她生出一種她還能看出些端倪的感覺。
她不說話。
Chun藥這種東西並不用暮婉辭給她講解她也曉得。她身為風月無邊閣的人,對這種東西了解得可能還比暮婉辭更多。隻是究竟是誰對她下了這種藥,目的又究竟是對付誰,她卻一點頭緒都沒有。
暮婉辭依然是一貫的那種招牌式毫無表情的表情,因為毫不知情所以一派輕鬆,可花阡陌卻半點輕鬆不起來——她並不知道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能這般輕鬆吧?可她這樣輕鬆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讓她反而心情更加沉重了。
昨晚發生的一切不是什麽好事,任由被催情香弄得失去理智的風易淩繼續下去,她雖然不能說後悔,但是卻也清楚自己錯得一塌糊塗。雖然說憑她一個連武功都不會的弱女子,麵對一個被情欲操縱得失去理智的江湖第一高手,要進行什麽有效的反抗幾乎是不可能的。但這並不能成為她的借口。
錯就是錯,沒什麽好講的。她對不起暮婉辭,她甚至不知該如何向身為風易淩未婚妻的她解釋交代那些發生的事情。難道去說“對不起啊,昨晚我睡了你男人,不過那是被迫的,他被下了藥?”
怎麽看怎麽賤的BIAO子行為,連花阡陌這本來職業就是BIAO子的人都不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