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
近日恰逢風月無邊閣又一次舉行花會,即使身為花魁的花阡陌有再多事情要煩心,也不得不做登台表演的準備。而百裏瑾恰逢其會,十分厚顏無恥的跟著在後台看花阡陌排練,無論其他人給他丟多少白眼都視若無睹。
花阡陌這次選擇了一支胡旋舞,梳著飛天髻帶著紅寶石耳環,一身豔麗灼人的紅色紗衣飛揚,鑲著瓔珞的綾羅綢緞裹在胸前,卻露出了大片腹部白嫩的肌膚。裙擺飛揚如盛放的桃花,隨著節奏旋轉,上麵綴著的點點寶石熠熠生輝。
百裏瑾抱著劍在台下欣賞著,對一旁站著的紅綾連連點頭,似乎十分愜意:“嗯,小阡陌果然很合在下胃口,在下眼光果然不錯。”
紅綾送他一枚白眼。她向來更喜歡溫和的風易淩,覺得隻有風公子才適合姑娘,所以對纏著花阡陌的百裏瑾自然沒什麽好感。而且,最重要的是,沒什麽特殊愛好,唯獨愛吃甜食的紅綾一向是承包了花阡陌房間內各種點心的。可此時多了個吃貨百裏瑾,奪食之仇不共戴天,所以她對百裏瑾一點沒好臉色。
她吹胡子瞪眼的表情跟她主子一模一樣,十分好玩,百裏瑾看著覺得十分有意思,毫不在意她的無禮,得意洋洋又愜意的故意歎了口氣,轉頭又去對小絮說話。
“小絮姑娘,你說是不是?”
單純小絮不像紅綾般敏感,覺得百裏瑾總是笑眯眯的,待她也很和氣,所以並不好意思讓他沒麵子,點了點頭,很認真的回答:“嗯。姑娘跳舞最好了!不過現在還不是最好看的,要等到晚上,正式上台的時候,才真的好看呢!”
話剛說完,便看見紅綾瞪她,這才後知後覺的摸摸頭,不敢說話了。
“真的?”可百裏瑾已經興致勃勃的笑起來,似乎得意得連骨頭都輕了,仰頭笑笑。他正好看見花阡陌往這邊看過來,對她燦爛一笑,隻卻收到一枚白眼,卻讓他心情更好了。
“今晚麽?真是期待呢!”
花會一向是風月無邊閣中的一大盛事。每到此時,閣中所有的掛牌姑娘,無論是清倌人還是其它姑娘,都會在這一晚獻藝,也是向諸多南來北往的客人展示閣中姑娘的才藝。
而這一夜,閣中無論是在閣中有相好姑娘的熟客還是想開開眼看看這紙醉金迷溫柔鄉的新客,都不會錯過這樣的盛會。
不過自然的,身為花魁的花阡陌在這種盛會上的表現是最搶眼、最奪目的。那一曲胡旋舞,那扭動的纖細腰肢仿佛撩撥得所有在場男人都渾身發熱起來,幾乎移不開目光。她的臉上還帶著那絕豔傾城的笑,窈窕得仿佛妖精。
然而,在所有人都如癡如醉仿佛被那妖嬈的一舞勾去心魂的時候,卻猛地有一個五顏六色的人影自舞台前一掠而過,跳上了台。
所有人一片嘩然,就連台上獻舞的舞姬都像是被嚇住了,停在那裏。
在風月無邊閣中,也不是沒有這種異想天開,總想法設法想接近佳人、引起佳人注意和青睞,如今居然連跳舞台這種招數都使出來了,實在是不規矩!
跳上舞台的是一個打扮俗氣,渾身五顏六色的一個年輕男子,渾身華麗得好像一隻五顏六色的錦雞。此刻,他脖子上圍著的長圍巾才緩緩飄落下來,垂在身後,顯然他方才動作極快。他一膝半屈著蹲在舞台中,另一隻手撐在舞台地麵上,略略抬起眼看著這台下,一雙眼野性活力十足,充滿魅力,唇角還掛著一絲意氣風發般意味深長的笑。
憤怒的PIAO客們憤怒的火焰停頓了一下,又再一次熊熊燃燒起來——雖然出場姿勢很帥,長得也很帥,帥到足夠讓他們愣一下,但是他們來這裏可不是欣賞男人的!
會來這裏的PIAO客,大多是自詡為風雅規矩講文明的客人,對這種不守規矩的行為自然是深痛毋絕,年青人方才展示的俊俏漂亮的身法並沒有得到任何喝彩,人們回過神來,立刻破口大罵。
“X的!你是什麽人啊!”
“滾下來!阡陌姑娘的舞台是你胡來的地方麽!”
“哪裏來的不規矩的兔崽子!”
“……”
種種謾罵和痛斥百裏瑾卻仿佛沒有聽到一樣,依然掛著那個神采飛揚野性十足的笑,隻轉頭看花阡陌一眼。
花阡陌並沒有受驚的樣子,百裏瑾看著她鎮定的表情,笑容更甚——不愧是他看中的人,不像一般女人一般沒眼色,遇上點什麽就大呼小叫的。有膽識,他喜歡!她的動作頓在那裏,可她那目光卻仿佛洞悉了什麽一般,上下打量著他,似乎也有些狐疑。
接觸到她打量的目光,百裏瑾這才露出了一臉幡然醒悟的樣子,撐身一跳就站了起來,大咧咧的笑著朝她道歉:“哎呀,小阡陌啊,對不住啊。在下看舞蹈看得太入迷,情不自禁就……對不住啊!在下這就下去……”
說完,他立刻轉身跳下舞台,無比瀟灑的轉身就走了出去。沒有再管別人或鄙夷或厭惡或疑慮的目光。表情卻有些意味深長——雖然說事情很有意思,不過若太早公之於眾就不好玩了,何況身後這個女人很聰明,若是待太久,難免她會發現什麽端倪。
出了這種事,那些“文人雅士”就不能再看完這舞蹈了,這多不道德啊!人家可是花了錢的!他百裏瑾一向體諒別人,所以,還是等節目結束再說吧。
花阡陌的目光一直盯著他,若有所思。
走出房門拐了個彎,百裏瑾抱起了胳膊,身體靠上了牆壁。
就著頭頂掛著的燈籠,百裏瑾撚著手中的三根銀針低頭看了看。那三根針針頭呈綠色,顯然是淬了劇毒的。它們飛來針對的目標是誰,截斷它們的百裏瑾是最清楚不過的了。隻是,那究竟是出於誰手呢?
百裏瑾低頭看著那銀針,輕笑起來,自言自語般喃喃道。
“……事情真是越來越讓在下感興趣了……”
百裏瑾的奇怪舉動花阡陌本該已經習以為常,但這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跳上舞台來,實在還是有些超出花阡陌的預料。
她狐疑的看著百裏瑾打著哈哈走了出去,卻拿不準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可百裏瑾已經一走了之,座上的諸多客人都已經催促起來,由不得她再多想多追究,隻能暫時壓下心頭的疑惑繼續方才未完成的舞蹈。
隻是,百裏瑾方才的異常舉動和離去卻仿佛讓她感覺到什麽,讓她隱隱感到有些無由來的不安。她靠得近看得清楚,方才百裏瑾好像是伸手抓住了什麽,而且他下去時手中有銀光閃了一下,實在是讓人在意。
一曲舞畢,她匆匆走下台,正欲去找百裏瑾追問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眼角卻無意中瞥見一個白衣的背影,正走過長長的走廊。
風易淩?
花阡陌心頭一動,腳步猛地頓住,轉身張口正欲叫他。
“風……”
可尚未叫完,那人已經消失在拐角處,沒有半分停留。隻留下花阡陌愣怔在原地,有些失神。
或許是認錯人了吧?畢竟若是他來了,他不可能不來找她。而且習武之人向來耳聰目明,若真是他,他應該不會沒聽見她叫他吧?
心裏無端生出某種失望感覺,花阡陌慢慢轉回身,繼續去找百裏瑾。
等花阡陌找到找到百裏瑾時,他居然跑到了廚房盯上了牆角的雞籠。裏麵養著的雞一般是廚房養著用來做菜的,他從籠子裏提出來一隻,本來睡著的無辜母雞立刻醒了過來,被百裏瑾放出來,在廚房裏四處撲騰這亂竄亂轉,羽毛飛了一地。
“喂,你……”
花阡陌正要開口發問,百裏瑾卻豎起一根指頭在唇邊向她示意了一下。不知他葫蘆裏究竟賣得什麽藥,花阡陌蹙眉,卻還是依他所要求的沒有出聲,隻看他究竟想做什麽。
對準那隻無辜的母雞,百裏瑾手一揚,出手如閃電。銀光一閃,一根銀針精準的命中了母雞,銀光淹沒在撲騰的羽毛中。母雞立刻連腿都沒有蹬一下就倒了下去,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鳴。
百裏瑾轉頭看她,神情是一貫吊兒郎當的他少有的嚴肅凝重:“在下方才避開了它所有要害。”
花阡陌很想問百裏少俠為什麽還能精準的掌握一隻雞的要害,但下一刻,她的注意力立刻被地上的母雞吸引了,轉過頭去。百裏瑾順著她的目光轉回地上的母雞,這下,一貫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愣住了。
地上的雞屍仿佛被火烤著一般發出了奇怪的滋滋聲,並迅速發出了熟悉的焦臭味,開始融化成一灘黑水。
不多時,一隻母雞已經隻剩下一灘雞毛和一團腐臭的黑水。
即便是百裏瑾,見到這樣的一幕也覺得有些震撼,轉頭看僵在門口的花阡陌——方才要是他沒攔下那幾根銀針,變成這個下場的就是眼前這個活色生香的美人了,那多可惜!
為自己方才的英雄救美得意,他晃了晃腦袋,轉頭看向一直沒有出聲的花阡陌:“小阡陌,你到底得罪什麽人了?”
花阡陌握緊手下的門框臉色慘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