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題
花阡陌其實很想就這麽任性一回了,讓什麽風少俠什麽燈會都見鬼去。但是她萬萬沒想到,這事居然讓風月無邊閣掌事的說一不二的宋媽媽知道了。
宋媽媽已經由著她任性了兩個月,她經營風月無邊閣一向是秉持著顧客至上的原則,而對於風家少主這個客氣講道理從不賒欠還救過她一次的顧客更是好感爆棚。聞訊之後二話不說,將閣中自己立過的規矩當了浮雲。沒理睬花阡陌的抗拒將她從裝睡的被窩裏拎了出來,好好梳洗打扮了之後就丟到了等待著的風少俠麵前,還客氣又殷勤的對少俠說玩得開心。
如期而至的風少俠沉默的看了一眼被丟到他身側,一臉不情願的花阡陌,再看看不遠處風月無邊閣後門口笑眯眯揮著手歡送他倆的宋媽媽,露出了一個笑:“我還以為你又會找借口不去呢。”
花阡陌看著他的笑,卻覺得那笑怎麽看怎麽刺眼——這還是當初被她一嚇就奪路而逃的風少俠麽?好像自從被他撞見她去找佩娘之後她就好像被抓住了把柄一般,兩個人處境和氣勢就好像掉了個個兒,被折騰得懊惱無奈頭疼無措的人都變成了她。
以前那個總是表情淡漠的麵癱也比現在這總笑得晃人眼暈的家夥好啊!
宋媽媽虎視眈眈的眼神仿佛還在背後刺著,宋媽媽告誡的聲音好像還在耳邊,礙於巨大的壓力,花阡陌隻能露出了一個甜膩膩的笑,上前幾步親密的挽住了他的胳膊,卻顯得有些咬牙切齒。
“哪裏哪裏,風少俠相邀,阡陌開心還來不及呢!走吧!”你丫還真猜對了!
宋媽媽考慮得很周到,花阡陌今日換了一身煙藍色衣裙,沒化妝也沒有戴什麽特別華貴的首飾,隻在鬢邊別了一朵絹製的藍色珠花,溫溫順順,看上去就像那種普通人家出來逛街的女子,沒有花魁那種精致絕豔和極具侵略性的美麗,看上去就像朵綻放的芍藥一般,雖然不算驚豔,卻讓人覺得很舒服。
隻可惜,那隻是表麵上。刺還在花瓣底下暗暗藏著。
風易淩被他挽著胳膊,默默看著自己的胳膊被她養得長長修得極為漂亮的指甲暗暗賣力的掐著,倒也不說話,眼底笑意閃過——反正冬天穿得厚,那根本不痛不癢。
他倒有些慶幸母親逼他換了這麽厚一身衣服了。
看著她在那賣力的白費半天力氣,他笑笑,終於開口道:“那就走吧。”
在風月無邊閣後門對麵的客棧二樓一個房間內,黑衣束發的冷峻男子倚在窗邊。他低頭看著那街上漸行漸遠的一對璧人,眼底閃過了一絲複雜光芒。
華燈初上,這條夜市街在這個元宵佳節,更顯得熱鬧了幾分。無數攤子小販雲集,形形色色的花燈點綴在路邊,照得人眼花繚亂。
街頭人來人往,喧囂聲不絕。有人提著花燈一路小跑著在街上四處遊樂賞玩,卻在迎頭撞見街盡頭行來的兩個人時慢慢停下了腳步,呆呆望著兩人走遠,眼底是滿滿的驚豔和讚歎。
其實不止那個人,這街上幾乎沒有人不在看他們。因為那是一對極為出色的男女,女子若芍藥籠煙,男子若玉樹臨風,兩人站在一起,美得仿佛一幅畫。那女子挽著男子的胳膊,姿態極為親密。兩人低聲竊竊私語著,似乎在說什麽動人的情話,那女子的臉上洋溢著幸福明媚而略帶羞澀的笑,讓人浮想聯翩。
在外人看來這是一幅極為美好動人的畫麵,隻可惜實際情況和大家的猜測有些不同。
終於走出了宋媽媽的視線範圍,花阡陌的聲音立刻沉了下去。雖然她依然貌似很親熱一般挽著他的胳膊,甚至她臉上都帶著那種專業的少女在情郎麵前含羞帶怯欲語還休的笑,但她的聲音卻一點不客氣:“你到底想幹嘛?”
街頭花燈五光十色讓人眼花繚亂,花阡陌卻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隻對他怒目而視。
風易淩隻是從容溫柔地笑,悠悠道:“都說南京城上元的燈會不錯,既然感謝我,就不能陪我好好逛逛麽?”
花阡陌白眼。跟你沒什麽好逛的。
風易淩無視掉她的白眼,揚起眉毛又緩緩道:“又或者,其實花魁猜不出燈謎,所以才對燈會沒什麽興趣?”
挑釁,這絕對是挑釁!
花阡陌恨恨咬牙!她實在不知道風易淩是從哪學到這些手段的,但此事牽涉到了身為花魁的麵子和尊嚴,她實在不能坐視不理!
花阡陌立刻抱住他的胳膊拖著他繼續往前走,聲音卻有些咬牙切齒:“逛就逛!”就讓你看看,老娘答不出的燈謎,還沒被出出來呢!
於是才華橫溢的花魁拖著風少俠一路在燈謎攤子上過五關斬六將贏得花燈若幹朱釵胭脂等獎品若幹,卻全丟給了可憐的敢質疑花魁權威的風少俠手中。弄得大名鼎鼎的江北第一劍客抱著一大堆雜物,活像個搬運工。
但花魁顯然還沒有證明完自己,繼續在各個燈謎攤子上浪跡,直到來到一家攤子前。
盞盞花燈被懸掛在柱子之上,發出著瑩瑩的光輝,楷體小子寫在燈麵上,隻要猜對答案,就可以將花燈拿走。花阡陌麵對著一盞白色花燈,忽然頓住了腳步。
那是一盞素淨的白色花燈,是仿製的宮燈的造型,卻並沒有繪製太多花紋,清雅而幹淨。不知裏麵是什麽構造,居然發出的不是橙黃色的火光而是瑩瑩絮絮的淺藍色光芒,足夠在這些萬紫千紅卻清一色發出橙色火光的花燈中脫穎而出。
攤子上的老板看見來了這麽個漂亮姑娘,立刻熱情的上來招呼。
“喲!姑娘,喜歡這個花燈?這個花燈是特製的,獨此一盞哦!隻要交十文銀子猜對燈謎謎底,這個花燈就給你帶走了!試試吧?”
花阡陌點點頭,交了錢。老板立刻用竹竿將宮燈撐了下來,將一支毛筆交給她。
花阡陌提起筆,抬頭看著那謎題,卻忽然愣在了那裏,似完全僵住了。
注意到她的異常,風易淩不動聲色的抬頭看了一眼燈謎。
看無卻有,似冰不化,似水不流。
這個答案很簡單,旁人還可能想不到,但若是她,應該絕對知道答案啊。
風易淩默默看向她。她表情空洞而茫然,呆呆看著那燈謎,完全走了神,竟顯出了幾分失魂落魄的味道。
“……我……不會……”
她的聲音在喧囂的夜色中分外的輕,顯得憂鬱而飄忽,好像輕易就能被被夜風吹散一般。她默默將筆交還給店鋪的老板,垂著頭轉身就走,甚至完全沒聽到老板看她不忍心,招呼她說可以給些提示的叫喊。
風易淩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後十幾步開外,看著這樣的她,漆黑的眸子裏閃過了某種複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