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無所遁形
在那一雙如同星光般深沉璀璨的目光下,雪兒頓時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想了想,最後還是硬著頭皮道:“碎了……”
沈傲皺起眉頭:“碎了?”
雪兒不知道,如果告訴沈傲,自己做為定情信物的鳳紋玉佩,被人用內力碾成了齏粉,沈傲會不會氣的跳腳,然而想到自己在天意山莊時候發生的種種,她還是決定實話實說:“被人碾成了粉。”
沈傲果然變了臉色:“是什麽人?”
雪兒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沈傲的問題,好在沈傲心中也明白,自己對於這個女兒十幾年來的生活沒有任何印象,根本就是一片空白,大約雪兒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而此刻鍾離秀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是如何應付影月宮主的,也未必還有那麽多的時間讓他們父女敘舊,於是話鋒一轉,道:“雪兒,你聽我說。”
他神色無比鄭重,讓雪兒心中一凜,不由自主地臉色一肅,正襟危坐起來。
卻不料沈傲開口就是:“雪兒,你身上的那塊鳳紋玉佩,是一個信物,代表著你與天意山莊長子單天驕之間有婚約在身。我那義兄單正為人最是豪俠仗義,想必也不會太過計較這些身外之物的,我給他修書一封……”
眼看著沈傲起身,雪兒終於忍不住開口:“那個……爹,你不用寫信了……”
沈傲一愣:“為何?”
雪兒想了想,又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單天驕……死了!”
死了?!
這兩個字簡直就如晴天霹靂一般,直接就將沈傲劈得楞在原地,看著 眼前的雪兒,久久回不過神來!
雪兒歎了口氣:“是,死了,就死在我眼前。”
“怎麽回事?”自始至終都是平靜無波的表情,沈傲的臉色終於變得難看起來,“天驕那孩子,死了?”
他的臉色一下鐵青,一下蒼白,目光也是陰晴不定,整個人也突然變得不安起來。緊抿著嘴唇,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半天沒有開口。
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麽,最後頹然歎息一聲:“十幾年了,影月神宮之外,恐怕早已是天翻地覆,截然不同了!”
歎息之後,沈傲整個人又開始失落起來,溫柔地看著眼前的少女:“既然如此,你可知,天驕那孩子身上的龍紋玉佩,可曾被收回去?又是被何人收去?”
沈傲如此執著於龍鳳玉佩的下落,雪兒也是無奈,然而又不得不回答對方,略微思索了一下答道:“單天驕臨死前拖我轉交到天意山莊,最後……”
眼看著沈傲的臉色更加難看,雪兒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這才硬著頭皮道:“被單莊主轉交給了單天鷹……”
沈傲瞪大了眼睛,對於這個回答顯然十分詫異,一時竟連呼吸都忘記了,神色也變得古怪起來。
“兄終弟及”這樣的事情,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的,而單正最終卻將龍紋玉佩轉交給自己的另一個兒子,也就由不得沈傲一時無法接受。
“也罷,那鳳紋玉佩碎了也好。”
他沉默了許久,才苦笑著歎息一聲:“看來,我是真的與世隔絕了太久,許多事情都不知道,還是和我講講你的事吧!還有你身上的鳳紋玉佩,是什麽人破壞的?”
此刻的雪兒,麵對沈傲卻是難免有些心虛起來,於是接下來的話也就難免遮掩一部分,比如軒轅昰對於自己的心意,可沈傲是什麽人 ,一眼就看穿了雪兒的心事。
然而他也不拆穿,隻是含著慈祥和藹的微笑,等著雪兒的下文。
雪兒隻覺得在沈傲的目光之下,自己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額頭上幾乎都要冒出冷汗來!
好在這個時候,鍾離秀冷著臉走了進來,打斷了二人之間的父女相認的溫馨氣氛,聲音也同外麵的細雨一樣冰冷。
她皺著眉頭,厭惡地看著雪兒:“你該離開了!”
沈傲也跟著皺起眉頭,還沒有開口,就被鍾離秀打斷:“她與影月宮主之間的事情,等下我會告訴你,隻是——”
她的目光中有一絲嘲諷:“現在你真的想要暴露你們之間的關係?”
沈傲心頭一震,目光從雪兒的身上移到鍾離秀身上,目光閃動,最後深深地歎了口氣,再次將雪兒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轉身,走進屏風之後,消失不見。
鍾離秀不耐煩地看了雪兒一眼,聲音中也滿是厭惡:“走吧!”
雪兒自然不肯:“方才你打了我兩鞭,現在就這麽算了?還讓我跟你走,去哪裏?”
鍾離秀冷笑:“自然是去見宮主。”
見雪兒不動,鍾離秀又道:“或者,你希望現在宮主能多一個威脅你的籌碼?”
“你!”
雖然心中明白鍾離秀一定不會不顧沈傲的安危,然而對於其如此直白的威脅,雪兒卻仍舊無可奈何。
隻是,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麽,眼珠子一轉,瞟向背後的屏風:“隻是,恐怕更不願其他人知道我和我爹關係的人,應該是你吧?”
沈傲與雪兒之間的關係,若是被影月宮主知道,對方必然要用沈傲來威脅雪兒,也就必然要將沈傲從此處帶走,到時候不要說雪兒,就是鍾離秀,要再見到沈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況且,一向驕傲的大公主喜歡上一個有婦之夫不說,對方還有個十七大八的女兒!
這讓鍾離秀根本就不敢想象,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鍾離秀更不願意雪兒與沈傲之間的關係暴露。
雪兒這話顯然戳到了鍾離秀的痛腳,她臉色一變,恨恨地瞪了雪兒一眼:“閉嘴!”
這兩個字已經有惱羞成怒的跡象,鍾離秀一張俏臉頓時成了豬肝顏色,一伸手就抓住了雪兒受傷的肩膀!
雪兒疼得冒出一身冷汗來,然而在鍾離秀威脅的眼神之下,還是乖乖妥協了,畢竟她也不希望影月宮主拿沈傲來威脅自己。
鍾離秀拿出了一方絲巾,十分粗暴地蒙住了雪兒的眼睛,又隨手丟給她一根布條讓她拉住,這才帶著她離開。
雖然被蒙住了眼睛,無法看清楚眼前的路,但是雪兒卻能明顯感覺到,鍾離秀帶著她走的,並不是她進來的那條路!
路上的時候,雪兒朝著鍾離秀道:“這個地方,我一定還會再回來的!”
起初鍾離秀不搭理她,雪兒就又說了一次,然後就覺得前麵的人腳步一頓:“那也得你有那個實力才行。”
雪兒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你說的對,不過——”
她頓了頓,下一句話險些將鍾離秀氣的吐血:“雖然我沒有這個實力,可是某個人有啊!他出去找我也是一樣的,你說對不對?”
“沈衣雪!”鍾離秀咬牙切齒地聲音傳來,雪兒隻覺得一陣涼風從眼前掠過,身上的汗毛因為感覺到了危機,瞬時就根根豎了起來!
即使是看不到,她也能感覺到鍾離秀幾乎要貼到自己頭皮的手掌。
她聳聳肩,扯得肩頭的鞭上傷又是一疼!
雪兒齜牙咧嘴了半天,才道:“你說,等下我爹,會不會問你,我肩頭上的傷口是從何而來?”
因為環境特別,情況緊急,雪兒與沈傲這一對父女即使重逢,也沒有抱頭痛哭的時間,甚至雪兒連鄭重地叫一聲“爹”都沒有,隻是二人心知肚明罷了。
可她此刻卻刻意將“我爹”二字咬得極重,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語氣中甚至有一絲得意和炫耀的意味在裏麵,就不能不讓鍾離秀妒火中燒!
“沈衣雪!”
鍾離秀咬著牙威脅道:“在影月神宮裏,我像要悄無聲息的弄死一個人,還是非常簡單的!”
雪兒撇了撇嘴:“我知道,不過前提應該是影月宮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追究才行,你說呢?”
鍾離秀氣得說不出話來,猛地一個轉身,死死瞪著雪兒,一瞬間真的生出了就此掐死對方的衝動!
然而,她要忌憚影月宮主,還要顧慮沈傲的感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變換不定,最後沒好氣地用力一扯手中布條:“趕緊走!”
雪兒被扯得一個趔趄,下意識地鬆開自己手中的一頭,鍾離秀走了兩步發現人沒有跟上,隻得再次氣急敗壞地返回來。
她質問雪兒為何不走,雪兒反問:“你蒙住眼睛能走路?”
鍾離秀氣得不說話了,兩個人這才別別扭扭,七拐八繞地走到一個好像客廳一樣的房間中,雪兒蒙眼的絲巾還沒有摘下來,就聽到了影月宮主的聲音。
“鍾離長老,這裏不是皇宮,可以由著你的性子來。”影月宮主道,“既然原來的時候房屋不夠結實,暫時委屈沈姑娘到本宮的寢殿下榻吧。”
雪兒也不知道鍾離秀是如何向影月宮主解釋的,更不知道影月宮主有沒有相信鍾離秀的解釋。
影月宮主的一張臉,始終隱藏在兜帽之下,看不清喜怒,隻是從她不容置疑的語氣中,雪兒總覺得,影月宮主對於鍾離秀,似乎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信任。
不過影月宮主是否信任鍾離秀,與雪兒關係不大,雪兒也就懶得多想,她現在頭痛的是,影月宮主將她留在眼皮子底下,她再想要見沈傲,就不太容易嗎。
雪兒在影月神宮,其實和階下囚也差不多,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同樣更沒有留在鍾離秀住處的理由。
所以,她隻得老老實實地跟在影月宮主身後往對方的寢殿走。
外麵的雨還在下著,細細密密,交織在天地之間,衝刷著南平自有的燠熱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