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注定孤獨
暮色漸濃,雪兒看著兩個默默打掃碎瓷片的宮女,心頭突然泛起了一絲無力感。
以前不知道軒轅昰身份的時候,她幾乎所有的事情都依賴軒轅昰。在顏如魅道破軒轅昰的身份之後,她為了避開他,同慕容川父子來到了西漠,結果所有的事情又幾乎都是曆劫幫著她處理的。
如今曆劫就這麽突然消失了,她瞬間就由被人護在背後的情況,一下被推了出來!
慕容定到底有何目的,她不知道,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曆劫她還要尋找,卻偏偏沒有任何頭緒。本來就讓她焦頭爛額,慕容達竟然帶著人再一次出現在蓮蕊宮門前,話裏話外用談惜和卿雨涵威脅她,讓她前往成王府赴宴。
無奈雪兒隻好說要更衣,這才暫時將慕容達打發了出去,卻也隻是在宮門口“恭候大駕”!
慕容達一離開,雪兒就將手邊的茶杯茶壺一股腦地掃到了地上,恨不得慕容達就如那些茶壺茶杯一般碎成粉末才好!
雪兒從未如此失態過,然而今日回到蓮蕊宮,卻已經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發作,倒黴的是黑鷹。
在慕容定離開,慕容遠又心急火燎地去看林曼蓉之後,黑鷹撲棱著翅膀飛了進來,雪兒看著黑鷹,心頭突然一道靈光閃過。
別找不到曆劫,可是黑鷹卻是不同,它是從一開始就跟隨著曆劫的,比起任何人,包括她,都更了解曆劫,也更能推測出曆劫會突然消失的原因。
然後她突然又想到,黑鷹說它突然回不去,無法取回伽藍冰魄針。可也就在這之後,曆劫所在的房間就突然金光衝天,再然後人就消失了,不能不讓雪兒懷疑這其中有沒有什麽關聯。
可是等她開口問黑鷹的時候,黑鷹竟然依舊還是那句:“你自己去問曆劫。”
雪兒心中火大:“廢話!你將曆劫找出來我就去問他!”
黑鷹眨巴著小眼睛:“曆劫似乎不再人界了。”
雪兒:“不在人界在哪裏?”
黑鷹就再次沉默了,氣的雪兒咬牙,一把掐住黑鷹的脖子抓到自己眼前:“說話!”
黑鷹撲棱著翅膀,兩隻爪子亂蹬,甚至還如同一個人似的翻起了白眼,張著尖尖的喙,卻隻是發出“嘎嘎”的聲音,雪兒的腦海中卻未收到任何聲音。
雪兒瞪著黑鷹,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威脅道:“信不信我將你身上的毛都薅光了烤著吃!”
明顯感覺到手中黑鷹的身子劇烈地顫抖了起來,雪兒的心中也是一軟,手中也禁不住鬆了一鬆,畢竟她至少想要黑鷹告訴她一些關於曆劫的事情,好讓自己不至於如同沒頭蒼蠅一般毫無頭緒,並不是真的要掐死黑鷹。
卻不想黑鷹趁機竟是一扭身子,就要從她的手掌中脫出去!
好在雪兒反應快,加上自從離開空濛山之後,雖然她依舊還是沒有什麽戰鬥力,但是身體卻是輕盈了不少,甚至還能如同曆劫和顏如魅一般在半空中飛一段時間,所以隻是身子一個前傾,就再次將黑鷹捉了回來,眯起來的眼睛中冷光畢現:“你要跑?”
黑鷹被雪兒似乎要吃人,哦不,吃鷹一樣的目光再次嚇了一個哆嗦,之前心中的最後一絲僥幸都煙消雲散,小小的鷹眼中隻剩下了深深的畏懼,連忙粗嘎著嗓子叫了一聲,連忙傳神念給雪兒:“我……我……”
它“我”了兩次,顯然是在糾結,最後發覺雪兒掐這它脖子的手越來越緊,這才憋出了一句:“我不能說,可是我能去找曆劫!”
雪兒一愣,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對方:“你去哪裏找他?”
然後黑鷹又不說話了。
雪兒氣結,幹脆又伸出一隻手,扯住黑鷹的一條腿:“扯下一條腿來怎麽樣?”
黑鷹再次一個哆嗦,可惜這一次雪兒卻是再也不肯心軟手軟,甚至還從對方的腿上直接扯下兩個羽毛來:“說不說?”
“伽藍冰魄針所在的域界!”黑鷹終於是害怕了,卻也隻回答了雪兒這麽一句。
雪兒又是一愣,隨即手上發力,用力去扯黑鷹的腿:“你當我三歲小孩,之前還說回不去,現在怎麽又能回去了?”
黑鷹被她扯得尖聲大叫,就連傳遞過來的神念也不清楚:“剛才不能,現在能了,衣雪,你聽我解釋呀……”
如果黑鷹是人的話,現在隻怕是已經淚流滿麵了:“衣雪,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不能!”這兩個字雪兒是直接說出口的,咬牙切齒的語氣,讓黑鷹再次打了個哆嗦,甚至都不敢接觸雪兒的眼神了。
“我和曆劫之間相處的久了,其實是可以互相感應到對方的。”黑鷹不敢再拖延下去,否則就是不至於真的丟了性命,怕是一身的鳥毛也不保。
它再次畏懼地看了看雪兒:“至於這其中道理,你不要問我啊,不然你還是直接將我烤了算了!”
雪兒皺眉,不過總算是稍微鬆開了掐住黑鷹的脖子,臉色也緩和了些:“繼續說!”
“我也是跟著你回來之後,發現感應不到曆劫的氣息,這才再次試著感應了下去找伽藍冰魄針的通道。”黑鷹道,“然後才發現一切又恢複了正常。”
雪兒問:“那有沒有可能,是曆劫離得你太遠,所以你才感應不到?”
黑鷹搖頭:“曆劫不同於一般人,禽獸的感應又比一般修者靈敏,所以應該不是。不過……”
它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如果是一開始時候的空濛山那樣的地方,可能在這裏我真的感應不到。可那已經不能算是人界了。”
不算是人界,難不成還有鬼界?
雪兒隻覺得頭大,不過也懶得再追問下去,隻是問:“所以,你就說曆劫不在這人……人界了?”
黑鷹點頭:“很肯能他是自己去取你的伽藍冰魄針了,我能去那裏找他。”
雪兒沉默半晌,終於是點了點頭,無力地道:“那你去吧。”
然後就鬆開了抓著黑鷹脖子和腿的雙手:“如果找到曆劫,記得帶一句話給他……”
她本想說“早日平安歸來”,可轉念又想,這裏本來就是不是曆劫的出身之地,又談何歸來?而她,又憑什麽要求對方繼續回來這個他本就不願意來的地方?
他不是她的什麽人,她也不是他的什麽人?就算是他一直說什麽前世,可是前世的事,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的事情,又如何當真?
這樣一想,雪兒甚至覺得,當時曆劫讓自己先去就林曼蓉,為的就是趁機脫身,那金色的光芒就是他自己是弄出來的,然後……就這麽消失了。
用黑鷹的話說,就是消失在了“人界”。
於是揮了揮手,直接讓黑鷹離開,隻是心中的無力感,卻是怎麽也壓製不住。在黑鷹如蒙大赦一般飛走之後,這種無力逐漸地就成了苦澀和無奈,到最後變成了孑然一身的淒涼。
她的孤獨,從一開始,就是注定了的。
從單天驕為她擋道身殞開始,從鳳紋玉佩在單天鷹的麵前成了齏粉開始,從顏如魅揭開軒轅昰的身份開始,從在極北之地,自己看著金甲侍衛阻攔軒轅昰和顏如魅,轉身離去開始……
如今,曆劫也這麽消失了,或者是不辭而別?
雪兒突然覺得,自己是心很累,累得她連動一動指尖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慕容達出現了。
隻是讓雪兒想不到的是,就她從皇宮門口回來發現曆劫消失,她再失魂落魄地找人的工夫,那慕容達竟然又換了一身衣裳!
這個人,換衣裳簡直比女人還要勤快!
大紅的底衫應該的沒換,但是束腰的玉帶卻是換成了金帶,上麵鑲嵌的各色珍珠寶石,在剛剛燃起的燭光下,映射出七彩迷離的光暈來,十分惹眼。
外麵多了一件白色鑲紅邊的披風,更襯得他麵如傅粉,唇如塗朱。更絕的是,他竟然如同女子一般,在眉心點了殷紅的花鈿,雖然十分簡單,卻別有一番動人風貌,乍一看竟有種雌雄莫辯的神秘嫵媚之美。
他站在門前,長身玉立,又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衫,自覺風度翩翩,美麗不可方物,這才施施然踏了進來,又清了清嗓子,朝著雪兒一躬到底:“慕容達奉家父之命,前來恭迎聖母祖奶奶。因為怕天黑路難,所以特意準備了車駕迎接,此刻就在門外。”
雪兒心裏翻個白眼:知道天黑路難,為何不等明日再來邀請,或者幹脆將談惜和卿雨涵送來不是更好,為何還非得逼著自己晚上出行?
不過此刻卻也不能發作,反而要打起精神,扯出微笑來:“既如此,那便多謝成王殿下了。”
她說的是“成王殿下”,也就是慕容達的父親,太子慕容川的兄弟,這裏麵卻是沒有慕容達什麽事了。
慕容達好像沒有聽出來一般,仍舊躬著身子:“成王府中酒宴齊備,還望聖母祖奶奶早些動身……”
人家車駕也準備了,又再次返回了宮裏,定然是也知道了皇帝慕容定到來的消息,讓她就是想要再次推脫都找不到了理由。
於是隻好點頭:“容我更衣。”
慕容達似乎還想說什麽,雪兒的目光卻已經在他的身上瞟過,那含義自然是:你自己都知道返回去換身衣裳再出來,我一個女子要出門,自然也是要換衣服的。
“是,孫兒就在門外恭候,隨時聽候祖奶奶吩咐……”
話為說完便被雪兒打斷:“聽候吩咐那是宮女的事情,你在蓮蕊宮門外等我就好。”
慕容達楞了一下,這才退了出去。
眼看著慕容達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雪兒這才將壓抑的火氣發作出來,一揮手,將身邊幾案上的杯盤盞碗全都推到的地上,發出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