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蓮出淤泥不染塵
黑鷹不是被雪兒派出去的人找來的,而是自己飛來的!
雪兒吩咐人去找黑鷹的時候,也就是是剛到寅時,是一個萬籟俱寂,絕大多數人都酣夢正甜的時候。就算是雪兒有個天照聖母的身份,這個時候為了一隻鳥跑到太子府,也是有些不合時宜的。
所以,當她朝著兩個睡眼惺忪的宮人吩咐說,“去太子府將那隻一直跟著慕容遠的黑鷹找來”的時候,直接就將兩個宮人嚇得睡意全無!
然而卻又不敢出言質疑,隻得應聲離開,隻是這出了蓮蕊宮之後那速度……
最好是走上一個時辰,走到天光大亮最好!
這些,雪兒自然是不知。她看再次返回來看著平躺在床上的曆劫,無奈地揉著眉心,思索著等下黑鷹被帶來,要如何同對方溝通。
畢竟,現在的黑鷹已經無法再口吐人言,而雪兒也從來都不懂鳥語。
雪兒想得有些頭疼,眉心被曆劫強吻的地方卻又說不出的微微的麻癢,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不正常。
她又用力揉了兩下,竟然搓下一層薄硬而脆的東西來,伸出手指看時,卻是一片紅褐色的,凝固起來的血痂,被雪兒的手指一撚,成了碎末。
雪兒這才想起來,曆劫突然吻向自己眉心的時候,似乎還在吐血!
換言之,曆劫那一吻,把他吐出來的血順便也抹到了雪兒的眉心處!
一念至此,雪兒心中一陣惡寒,連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朝著門外衝,想要找水去衝洗一番。結果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了撲棱著翅膀的黑鷹。
雪兒幾乎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算計著兩個宮人離開的時間此刻恐怕能走出皇宮就不錯了,怎麽可能還將黑鷹給帶回來?
正思索著,一個聲音突然在腦海裏響起來:“衣雪,人不見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雪兒一跳,環顧四周,除了自己哪裏還有別人?可沒有人,那說話的聲音是從哪裏來的?
“衣雪……”
粗噶難聽的聲音再次響起,雪兒再次轉了一圈,四下尋找,甚至都要忍不住開口喚兩個人進來抓“刺客”了,然而卻還是一個人影都沒發現!
正在她滿心疑惑的時候,黑鷹撲棱著翅膀飛到她眼前,還十分滑稽地轉了一圈,同時那聲音再次在腦海中響起:“衣雪,是我,我在轉圈!”
雪兒一愣,這才抬頭看向黑鷹,忍住心中的震驚,問:“剛才,是你在說話?”
然而她根本沒有看到黑鷹的尖嘴動彈一下,腦海中便再次有聲音傳來:“是我,是我!”
雪兒:“你又能說人話了?”
黑鷹:“不能,這是……神念,不用說話就能交流。”
“神念?那是什麽東西?”雪兒滿頭霧水,“為什麽從前我感覺不到?”
黑鷹的小眼睛轉了轉,似乎是在思考如何想雪兒解釋。然而它瞪了半天眼睛,最後的回答卻是讓雪兒無語。
它說:“不知,你問曆劫。”
雪兒這才想起來曆劫還在昏迷之中,於是隻能將興中翻騰出來的好奇泡泡再一個個按回去,畢竟人命關天,她也不能看著曆劫變成這樣一副模樣,好像會喘氣的僵屍一樣!
於是雪兒也隻好暫時用這樣的方式同黑鷹交流,表麵看上去,就是一個人,一隻鷹,你瞪我,我瞪你,大眼瞪小眼,人眼瞪鳥眼。
雪兒:“伽藍冰魄針是什麽?”
黑鷹:“你都知道了?”
雪兒:“不知道,方才聽曆劫提起過。”
黑鷹:“那是你的!”
雪兒一頭霧水:“什麽我的?”
黑鷹:伽藍冰魄針是你的。”
雪兒:“可是為何我從未見過。”
黑鷹:“是曆劫告訴你的?”
雪兒點頭:“是。曆劫昏迷了過去,在昏迷之前提到了你,還有伽藍冰魄針。”
然後黑鷹就不說話了,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翅膀,最後說:“三天。”
沒頭沒腦地丟下這麽兩個字,撲棱著翅膀就飛走了,雪兒愣愣地看著黑鷹離開的方向,卻不想下一刻黑鷹竟再次飛了回來。
雪兒有些詫異,忍不住問:“這麽快?”
黑鷹似乎在翻白眼:“我還沒去。”
然後雪兒就瞪著它,黑鷹:“我忽然想起來,是慕容讓我前來的。”
雪兒:“慕容遠?”
黑鷹鄭重點頭:“他說他突然找不到人了。”
雪兒:“找不到什麽人?”
黑鷹:“今日你離開之後,他自己翻牆出去,回來之後一臉蒼白地像個鬼修,直說‘人不見了’,然後就讓我來告訴你。”
一臉蒼白地像個鬼也就算了,“鬼修”是個什麽東西,雪兒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然而此刻也不準追究的時候,雪兒也隻好暫時忽略過去。
她皺眉:“那他又沒有不見的‘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黑鷹似乎想了想,最後隻說了兩個字:“蓉蓉。”
雪兒楞了一下,心思電轉,略一思索,沉吟道:“你去通知慕容遠,讓他盡早來見我。”
黑鷹:“然後我再去找伽藍冰魄針。”
然後就再一次撲棱著翅膀飛走了,並且沒有再飛回來。
雪兒一個人默默地轉身進了房間,走到曆劫的床前,就見對方麵色蒼白,雙目緊閉,就連銀白色的頭發上的光澤也黯淡了不少。
甚至,她還能看到曆劫驟然出現在眼角的淺淺的魚尾,就連眉毛也好像覆蓋了一層霜雪。
在她的記憶裏,雖然曆劫有一頭銀發,然而一雙眉毛卻是卻漆黑修長,肌膚更是嬌嫩如同嬰兒,沒有一絲褶皺,怎麽在經過這樣一件簡單的小事之後,竟好像突然衰老了下去?
沒錯,就是突然衰老,好像一夜之間就蒼老來的許多。
等天色微亮,慕容遠前來請安的時候,曆劫眼角的皺紋竟是已經非常的明顯。
雪兒也就沒有了太多的心思同慕容遠客套,不等對方哭喪著臉哀嚎“祖奶奶,蓉蓉不見了……”,批頭就問:“你的蓉蓉是不是叫林曼蓉?”
慕容遠下麵的一聲幹嚎頓時被掐斷,抬起他的桃花眼,說話幾乎都要結巴起來:“你,你知道?”
雪兒也沒心思同他細講,隻是匆匆道:“藍水河畔有個望春樓?”
慕容遠的臉色一變:“青樓。”
雪兒冷哼一聲:“望春樓背後撐腰的人,姓劉?”
慕容遠一雙桃花眼轉了又轉,最後搖頭:“不清楚。”
雪兒道:“不清楚就去查,去望春樓找人的時候,別忘記了帶銀子……”
她頓了頓,麵色一冷:“四千五百八十一兩銀子!”
慕容遠楞了楞:“祖奶奶,這到底的怎麽一回事?一個青樓,聽歌曲,喝個酒難道就要這許多?就是贖個花魁也沒這麽多吧?”
想到昨夜林曼蓉的狼狽和紅姨的囂張,再想想莫名昏迷和衰老的曆劫,雪兒麵色更冷:“你自己去找答案吧。我隻問你……”
她有一瞬間的猶豫,隨即轉為堅定:“若是你從望春樓找到林曼蓉……”
這一次慕容遠倒是立刻就明白了,幾乎是不加思索便堅定地道:“蓮出淤泥未必染塵,不是蓉蓉的錯,不應該由她來承擔!”
不過隨即又垂下頭去,聲音黯然,與慕容遠一向的歡脫大相徑庭:“若是要怪,也隻能怪我顧慮太多,未能如常赴約。”
雪兒道:“鴻運樓?”
慕容遠似乎怔了一下,隨即雙膝一屈,重重地朝著雪兒磕了一個響頭:“父親為人古板,此刻還望祖奶奶玉成。”
“你需要我怎麽做?”
雪兒一直含糊其詞,但是前後一聯係,卻也不難猜到事情的經過,而慕容遠明知道經此一事,林曼蓉的出身都已經不是卑微,而且是低賤,還帶著洗不掉的汙點。這樣的情況下他竟然還願意全心接納,這讓雪兒也不免動容,因此完全下定了決心要幫這兩個人一把。若是慕容遠有絲毫猶豫,她怕也不會說出這句話來。
慕容遠卻沒有立即回答,反而道:“時間緊迫,還是先將人找出來再說。隻是……”
這一次他卻是猶豫了:“若是由孫兒出麵,隻怕父親那一關難過,所以還得請祖奶奶出麵。
雪兒略一思索,也明白了其中的關鍵,隻是想到曆劫卻又有些猶豫,昨夜之事可以說完全是由她而起,最終導致曆劫出現這樣的情況,如今自己又要將他個人丟下,想想心中又有些不忍。
慕容遠得了雪兒允諾,總算是鬆了口氣,勸道:“黑鷹已經將大致情況描述,既然黑鷹說了三日才能回來,這三日之內想必我們也做不了什麽,留在蓮蕊宮反而安全。”
雪兒點頭,不過隨即又想到,黑鷹對自己都是含糊其辭,然而對於慕容遠卻是沒有絲毫隱瞞,心中不由愈發疑惑,然而林曼蓉的事情迫在眉睫,因此也就忍住心中疑問,沒有立刻追問下去。
在答應慕容遠一同出宮之後,雪兒再一次折返回房間看了看曆劫,卻吃驚地發現,對方比起慕容遠帶來之前,似乎更加衰老!
如果照這個速度下去,等黑鷹回來的時候,曆劫怕是早已衰老成了一堆枯骨!
雪兒急得如同熱鍋螞蟻,額頭上的汗珠子一層又一層,最後隻覺得自己的眉心頭隱隱地疼了起來。
慕容遠早已吩咐了隨行的人先行趕往望春樓,這才心中稍定。因為沒有雪兒事情不好辦,因此也隻好在一旁等著。他本來是極力地保持安靜,不敢打擾,然而在無意用眼角的餘光看到雪兒時,卻忍不住叫了起來:“聖母祖奶奶!”
雪兒被慕容遠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抬起頭來正要出言責備,卻見慕容遠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她的眉心,結結巴巴地道:“你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