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回憶之舞
一瞬間,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撲麵而來,仿佛這樣的情景,在久遠的從前就曾出現過一般!
雪兒的心中有一瞬間的恍惚,卻又帶著說不住的抗拒,待回過神來的時候,雙足已經踏上了屋頂的青瓦。
青瓦的縫隙中,有幼嫩的青草,襯得那屋頂愈發古舊斑駁。
身邊的曆劫沒有繼續前進,而是在她耳畔輕輕地喚道:“丫頭……”
雪兒一愣,恍惚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再次襲來,然而心底的抗拒也更加明顯,於是不待曆劫再次前進,纖腰一扭,帶的衣裙飛揚如雪花,轉眼便綻放在這青色的瓦片上。
接下來都是下意識的動作,如同有一條無形的線在牽引這雪兒的手臂,腰肢,腳踝,以及全身的每一處關節。
於是,接下來,整個舊都未曾隨同西漠皇室遷徙的百姓,就親眼目睹了這樣一副終身難忘的場景:
青苔斑駁的古老屋頂上,白紗衣裙的少女風華絕代,曼妙的的身姿輕盈的舞動,舉手投足間千般魅惑,萬種風情。
皓腕凝雪,十根纖細的手指在陽光下好像半透明一般氤氳著比玉石更加柔和的光澤,是誘惑,似撩撥,撥弄著所有人的心弦。
她的手臂高高舉起,好像迎接著來自九霄雲外神祗的恩賜,又好像舉著一根無形的權杖,俯視著腳下的萬物蒼生,彰顯著她高高在上的威嚴。
然而一轉眼,揮動的手臂又好像潔白的蝴蝶翅膀,柔軟的腰肢如同靈動的蛇,又好像湖畔拂堤的楊柳,隨著輕風一下一下點在平靜無波的湖麵,漾起無數小小的漣漪。
那腰肢的舞動百轉千回,帶起同樣雪白的長裙如同盛開的花朵,在古老的青瓦屋頂上,斑駁的綠苔間,傾倒眾生。
她的身子輕盈如同一片鵝羽,仿佛根本不受這片天地的掌控,淩空踏過,仿佛踏在了夢幻一般的雲端。
所有的人隨著她的一舉手一投足,如同陷入了美麗的夢幻之中,分明是素淡如雪,卻讓人感覺絢麗如虹。
少女身畔的男子,同樣是白衣勝雪,銀色的發絲,遮住大半清秀的麵孔,卻處處透著神秘悠遠的氣息,目光似乎落在少女身上,卻有好像透過少女看向了遙遠的過去。
如玉的手指輕伸,挽起一縷銀發,交錯纏繞,仿佛一個解不開的相思扣,將兩個人的命運也交錯纏繞在一起。
少女的嘴角微挑,目光中露出一絲狡黠,將她繞著對方銀色發絲的手指,遞到了對方的眼前,晶亮的眼睛中閃過一抹清淺的戲謔。
曆劫隻覺得自己的整個心神幾乎全都要失守,就是不受自己控製一般。恍惚間,眼前竟然浮現出一個高高的,白色的霧氣如同仙氣繚繞的舞台。
一個女子水霧朦朧的眼睛中,分明是媚色天成,卻偏偏扮作端莊肅穆的菩薩,另一個少女發髻高聳,紅色短襖短裙,綴滿金色的瓔珞,分明是高貴典雅,卻偏偏要做出誘惑眾生的嫵媚姿態。
一絲苦笑自嘴角蔓延開來,曆劫怎麽也想不到,他隻是想要喚起雪兒與他在這座城市中,一些曾經的記憶。卻忘記了那回憶不止有美好的,也有悔恨和無奈的。
或者,悔恨和無奈的記憶,更容易讓人刻骨銘心。
現在記憶是喚醒了,然而卻不是他希望她回憶起來的那一段。本來就不多的回憶,卻偏偏是最讓曆劫不願觸及的一段。
他的心微微一疼,有心製止,少女的身子卻已經輕快地旋轉著,如同一隻靈巧狡黠的鳥兒,倏地就飛離了他的身邊!
這個丫頭早已經不再靠著最低級的視覺衝擊來誘惑他人,雖然是隔了一世之久,這天魔舞的境界這是越來越高,哪怕是一件普通的衣衫,隨著她的舉手投足,也能顛倒眾生。
那樣的誘惑,是在人的心上的。他,不可控!
腳下的人越聚越多,幾乎這座城所有的人都聚攏了來,一個個仰著頭,爭相觀看這傾世一舞,卻又同時陷入了癡迷沉醉當中。
此時的雪兒,完全都沉浸在了自己的舞當中,她不知自己為何會作出這樣的舞來,隻是隨心而為。一切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現在的自己。
她的心中有迷惑,然而卻又不肯停下來,隻覺得還不能停下來。這一舞,又始,卻似乎無終,隻要她有足夠的體力支撐,就可以無限的舞下去!
曆劫心中輕輕歎息,若非當日自己一念執著,又怎麽會早就今日的她?讓她心中的這份怨,從前世一直帶到了今生!如今,竟再一次以這樣的方式來諷刺他!
從中午時候的陽光燦爛,一直到夕陽西下,漫天紅霞,雪兒自始終就沒有停下來過,以曆劫為中心,翩遷舞動,撩撥著記憶也刺痛著心弦。
“丫頭……”曆劫的嘴唇蠕動了無數次,就連喉結也跟著滾動,最終卻也隻說出這樣兩個字來。
雪兒恍若未聞,身子一旋,竟貼著曆劫的後背而過,一隻溫膩柔軟的小手竟是自後而前順著曆劫的頸子滑來!
曆劫隻覺得身子一僵,半天動彈不得,到口的話更是被拋到了九霄雲外,甚至不知身在何處,今夕何夕了!
深吸一口氣,曆劫緩緩閉上眼睛,卻終究無法忽略少女幽幽的,溫軟的蘭麝氣息,隨著少女的呼吸,輕輕淺淺,落在自己肩頭。
雪兒再次轉到了他的身前,於是看到他微微闔起的眼簾以及劇烈顫抖的睫毛。
“嗬……”雪兒輕笑,嫋嫋的餘音如絲如縷,一直纏繞進人的心裏,讓曆劫整個人都微微顫抖起來!
女子的手指如玉溫潤,如冰微涼,隨著女子的身子轉動,從他的頸間滑落,帶著些微挑逗的意味,從他的衣領微微探入,滑過喉結掠過下巴,如同一隻頑皮的蝶兒,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張一合著翅膀。
曆劫隻覺得自己呼吸都驟然一緊,再也忍不住,想要去捉住那隻頑皮的如同精靈一般的素手。
然而他的手也就是剛剛伸出,那兩根纖細的素指便如受了驚嚇一的小鹿,轉身就要離開!
曆劫哪裏肯放,如果繼續由著這個丫頭折騰下去,他想要她記起來的,她似乎一個片段也沒記住;而他想希望她忘記的,她卻記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牢固,到最後她創出來的這天魔舞,怕是要更進一層,連他的靜心咒語也抗拒不住了!
雪兒輕輕一踩腳下的青瓦,人便已經倒飛了出去,在半空中輕輕盈盈如同一片羽毛,就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指托著她的腰身,卻又不同於這世間的任何一種輕功。
何況這本來就不是輕功,隻是圍觀的眾人不知,雪兒自己也不知罷了。
曆劫隻覺得,自己的手掌隻來得及觸到女子微涼的指尖,就好像觸到了一尾滑涼的魚兒,一挺一彈,便失去了蹤跡。
同樣白色的衣袂飄飛,同樣曆劫如同一隻巨大的紙鳶,淩空而起,就好像半空中有一條無形的路,讓他拾級而上,緊緊隨雪兒身後!
雪兒卻也未曾走遠,身子一折,避開曆劫竟是再度回到開始時候所在的屋頂,轉過身來,笑意盈盈地望著追來的曆劫。
迷惑卻在這一刻從心頭升起,連雪兒自己都不知道,方才的舉動,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
她怎麽會突然去挑逗撩撥一個神秘陌生的男子?他們之間,什麽時候這樣熟稔了?
少女呆呆愣愣的表情,手足無措的嬌憨,突然就呆立原地不動,讓曆劫反而不好再出手捉她,隻好再次苦笑著道:“丫頭……”
話未說完,就見下麵原本看得目瞪口呆,鴉雀無聲的人群中,突然一下就被從中間分開,露出一條可容三人並肩的通道來!
下麵的多是平頭百姓,原本在圍觀的時候也竊竊私語,或者交頭接耳,震驚讚同,然而此刻卻突然成了鴉雀無聲。一個個低頭躬身,讓開之後竟是全都無聲地匍匐下來!
從雪兒和曆劫所在的方向看去,一顆顆黑色的人頭就好像瓜地裏剛剛成熟的大西瓜!
雪兒暫時收起心中的疑惑,詫異地低頭去看,手上的動作不自覺地就停了下來,將目光轉向曆劫,投去一個疑問的眼神。
然而曆劫的目光根本就落在了突然空出來的通道上,目光中帶了一絲冷峻,就連眼角的餘光都未曾注意她,就更不要說讀懂她眼神中的疑惑了。
很快就有整齊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便是描龍繪鳳的各色旌旗迎風招展,金甲侍衛開道,隨即開始清理街道上的百姓。
其實說是清理,無非就是低聲開口,提醒對方離去,一切井然有序,並沒有任何的擁擠踩踏事件,更沒有呼喝毆打,將人群攔開,並無任何盛氣淩人的舉動。
跟著慕容川父子一路走來,雪兒對於這金甲侍衛也有了不少了解,能驅使得動他們的,也隻能是皇帝的嫡係子孫。
換言之,西漠的太子皇孫都在,來的,也隻能是慕容定那個皇帝。
可是,慕容川一開始的時候不是就說過,因為慕容定年事已高,不宜長途跋涉,所以才未能親迎她這個“天照聖母”的嗎?
雪兒心中正疑惑的時候,八個統一服色的美麗宮女緊隨其後,魚貫而來,在雪兒腳下的房前站定,盈盈地就跪拜了下去!
耳畔,曆劫的聲音有些微微的嘲諷:“果然是天狐月瑤的慣用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