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罪魁禍首
想必平時裏長公主在宮中的威信還是不低的,至少比起軒轅昰這個三皇子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倍去。楊進敢指使手下的人在宮門口攔截軒轅昰的馬車,卻不敢對長公主又絲毫的不恭敬。
所以,跟在長公主的身後,雪兒這一路上可以說是暢通無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攔她。
軒轅昰就一直陪在她的身邊,絲毫不管四周侍衛宮女太監們驚疑詫異猜測的種種眼神,仿佛身邊的女子便是他的整個世界。
反而是雪兒,在那些人的目光中如芒在背,渾身都不自在起來,軒轅昰就是再大的能力,也不可能替她將這些人的目光都擋在外麵。
可是她還是得硬著頭皮往前走,跟在長公主的身後,登上台階,自有宮人給他們打開房門,便都跟在長公主的身後魚貫而入。
龍涎香的氣息若有若無地傳來,燈火通明的房間內,忙碌的宮女太監來來往往,見到長公主還不忘行禮,然後再急匆匆地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雪兒跟在長公主的身後,一路穿行,最後終於來到了皇帝的所在的榻前。
隻是一個多月未曾見到皇帝,雪兒感覺這個外表威嚴的老人竟似憔悴了許多,就連原本保養得宜的皮膚,如今也變成了一種蠟黃的顏色,臉上的皺紋如同縱橫交錯的溝壑,就好像歲月風霜一路留下的痕跡,突然就全部湧現出來。
皇帝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明黃色的蠶絲錦被蓋在身上,就是額頭上還搭著一塊被浸的半濕的帕子。
靈馨簡單地挽著頭發,脫去了簪環,服侍在床前,眼中關切憂慮之色,如同洪水泛濫一般,想要掩飾都掩飾不住。
在看到雪兒的時候,她的眼睛終於亮了起來,也不顧地自己公主的形象,三步並作兩步地就衝到了雪兒的麵前,聲音隨即也哽咽起來:“雪兒,你終於來了,父皇他……”
救人如救火,何況就算對方不是皇帝之尊,那也還是自己好友的父親,雪兒自然不敢怠慢,一時也顧不得一路跟在長公主的步攆後麵走來的腳疼腿酸,與靈馨簡單寒暄了兩句就隨著對方就走到了皇帝的床榻前麵。
可是臨到榻前,雪兒的手已經甚伸進了懷裏,才想起單鈺贈予自己的那套銀針,昨日為了算計英王,早就已經廢了,然後更是被丟在了英王府根本就沒有帶出來。
“我的銀針……”雪兒朝著靈馨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來,靈馨皺眉,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過來,環視了一圈,正要開口,軒轅昰卻已經走了過來,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扁盒子遞到了雪兒的手中:“用這個。”
雪兒有些疑惑地接了過來,打開看時,那扁盒子的蓋子卻是與盒子連在一起的,打開時就好像翻書一樣,兩側用深紅色的絨布作襯,兩排大小長短各不相同的銀針正安靜地別在上滿,燭光下泛著銀針特有的光澤。
最為奇妙的是,那銀針並非通身細長,手捏的一端竟然被打造成了小指甲蓋大小的蓮花,不但七個花瓣,就連裏麵的蓮蓬花蕊也是栩栩如生,異常精巧。
雪兒擅長針灸,雖然隻是自學,但也算是精通,對於針灸用的銀針自然格外上心,隻是一眼,她就能看出,軒轅昰交給自己的這套銀針,與單鈺贈給自己的那一套,應該的出自同一人之手!
唯一所不同的就是,軒轅昰交給自己的這一套,比起單鈺那一套更加精巧也更加別致。
她忽然就想起了當初軒轅昰那句“你若喜歡,改日我讓那人專門給你打造一套來”的話,卻又覺得 有些不可思議。自己當時不過是對單鈺搜羅而來的那套銀針露出了一個讚許的神色,也隻以為軒轅昰隻是隨口一句,哪裏就當真了?
可是,眼前這同樣的手法打造出來的銀針,卻更加精巧別致,若說不是專門打造的,雪兒還真有些不敢相信了。
可是,軒轅昰就因為自己對於單鈺那套銀針所流露出來的讚賞之色,就真的給自己找了這樣一套銀針來,或者正如當時他所說,專門找那人打造的?
心中一時說不出是疑惑多些還是感動多一些,雪兒一抬起頭,就對上了軒轅昰那雙含著笑意的眼睛,不經意地一個眼神,已經說明了所有的問題。
“不用的時候,你可以將其簪在頭上,省的遇到萬一來不及從懷中取出的情況。”軒轅昰的聲音輕柔,卻讓雪兒心中再次湧出一股感動之情來。
自己隻是一時的欣羨,他便如此上心,考慮的甚至比她自己還要周到。自己一介孤女,也不知道何德何能,竟讓他如此憐惜寵愛?
似乎是知道此刻她心裏的想法,軒轅昰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不要胡思亂想了,打起精神來,看看能不能將父皇的頭疾醫好。”
雪兒一愣,總覺得軒轅昰話中的“父皇”二字別有深意,然而卻根本不及細想,軒轅昰已經扶住她的肩膀,將她輕輕地朝前推了一步。
於是,接下來所有的人,不管是高貴的長公主,憂心忡忡的靈馨,還是普通的宮女太監,束手無策呆立的兩個禦醫,就都眼睜睜地看著雪兒手中的銀針反射著燭光,起落紛飛,銀光迷離交錯,看得人眼花繚亂。
不多時,雪兒的額頭上就再次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來,然而一雙眼睛卻始終不離皇帝頭上的銀針,或刺或撚,或輕或重,或急或緩,一雙手就不曾有過絲毫停頓。
沒有人在意時間的流逝,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躺在床上半昏迷的皇帝身上,直到那個憔悴的老人口鼻間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來:“唉~~”
所有人懸起的心,這才放下了一半,眼看著在燭光的映襯下,愈發顯得風華絕代的女子手中不停,將那些銀針再一一拔出,皇帝的眼皮開始微微地顫抖兩下,緩緩地就怔楞開來。
“皇兄--”
“父皇--”
“皇上--”
除了軒轅昰扶住雪兒朝後退了兩步,給長公主和靈馨將床前的位置讓了出來,其餘能動的,幾乎全部都朝著皇帝的床前湊了過去,就是人不能湊到近前的,眼睛也是一直盯著皇帝的床榻方向,哪怕被遮住視線,也要看。
軒轅昰卻是趁機拉著雪兒,無言後退,一直到退出房間的大門。
“殿下……”
就算是門口,也還有宮女侍衛,雪兒是怎麽也不能當著這些人的麵就稱呼軒轅昰的名字或者“軒轅”的,可是這兩個字一出口,卻立刻換來了軒轅昰暗沉幽深如海的眼神,讓她生生地將下麵要說的話給吞了回去。
雪兒心中無奈的翻著白眼,卻用眼神四下掃了掃,那意思自然是說,四周還有這麽多的人,我怎能直接開口閉口“軒轅”,到時候這不敬皇子的罪名還逃得掉嗎?
軒轅昰卻不理會這些,直接用袖子就去擦她額頭上的汗珠,同時口中道:“夜風有些涼,你方才又太過勞累,萬一再得了風寒就不好了……”
雪兒聽的皺眉,軒轅昰霸道也好,無賴也好,怎麽此刻竟如同婦人一般嘮叨起來沒完沒了了?
然而畢竟對方是在關心自己,所以也不好發作,隻是用看著二人剛剛走出來的房間大門,輕聲問:“皇上應該已經清醒過來,你不進去看看?”
軒轅昰一愣:“你希望我進去?”
雪兒想了一想,認真道:“這不是我希望不希望的問題,畢竟是父子親情,血脈相連,關懷盡孝,那是你的本分。”
說完之後,她又補充了一句:“我在這裏等你就好了。”
軒轅昰搖頭,嘴角浮現出一抹苦澀,自嘲地一笑,道:“他若是見了我,隻怕是立時又要氣的暈過去,你之前的所有辛苦就都白費了!”
雪兒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軒轅昰這句話的意思,然後再想到昨夜軒轅昰為了自己硬闖英王府,逼著英王交解藥的事情,突然就明白過來,皇帝的頭疾是因何而發作的!
如此說來,軒轅昰兄弟成仇,父子反目,罪魁禍首竟然是自己?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怎麽也按不下去,橫亙在心裏,讓自己整個呼吸都開始不順暢起來。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隻是下意識地朝前走了兩步,與軒轅昰拉開了距離。
軒轅昰幾乎是瞬間就追了上來,一把扯住她的手臂:“你去哪兒?”
“我……”雪兒被軒轅昰的舉動嚇了一跳,對方語氣中的焦慮又讓她心中沒由來地浮現出一絲愧疚,幾乎不知道要怎麽回答軒轅昰的問題了,“我不去哪裏。”
軒轅昰一把將她扯過來,力道之大,讓雪兒在猝不及防下,幾乎要跌倒:“你想要離開我。”
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陳述肯定的語氣,讓雪兒的心都不由開始發虛,不敢再抬頭看軒轅昰的眼睛。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軒轅昰伸手,托住她細巧的下巴,逼著她的眼睛與自己對視,一字字道,“你覺得,我為了你,完全得罪了英王,又與皇帝關係不睦,心裏心裏有負罪感,對不對?”
“軒轅,我……”雪兒很想否認,然而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語言蒼白且無力,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軒轅昰也不想聽她的解釋,一雙深邃的眸子隱隱地似有火焰燃燒:“你心裏怎樣想,我攔不住,也改變不了。隻是,雪兒——”
他盯著眼前的女子,一字字道:“我隻告訴你一句話:若非為你,我絕不會成為今日的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