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家母相邀
從海邊往天意山莊,連半天的路程都不到,而所謂的車馬隊伍,其實也不過四輛馬車而已。所以行進的速度也不慢,雪兒覺得,也不過一個恍惚的工夫,馬車就停了下來。
這期間,她右邊的秋茹看風景,隻是不知道看在了眼裏,是否裝在了心裏。她左邊的秋萍也看“風景”,隻是一路上那“風景”是否再次出現在她的視線之內,就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雪兒是三個人中,最為沉默的一個,無比安靜地想著自己的心事,心中卻是一片茫然。
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就生活在聖女島上,每日修煉,也看著新的少女加入,也看著有些修煉小成的少女離開。
她不知道顏如魅為何獨獨留下她一個,除了逼著她修煉,其實對她還算不錯。她想要醫藥之類的書籍,顏如魅找來的全都是孤本絕本,她想要在修煉之餘練習舞蹈,顏如魅也沒有反對。
就算她修煉的等階明顯高出其他聖女,也從未命人將她帶離聖女島過。甚至就連靈馨被帶走的時候,她出麵阻撓,顏如魅也遷就了她,獨獨留下了靈馨同她作伴。
可以說,不管顏如魅是好是壞,她這十六年的人生記憶,就隻有那個不大的聖女島。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何人,也不知道他們是否尚在人世,更不知道他們會在何處?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與現在腳下這片大地,有什麽樣的關聯!
跟著老者去天意山莊,一個是老者的要求,希望她能指認出那個腳底長有梅花痣的女子,能夠找到魔妃之淚的主人,也就是軒轅昰,更好。而另一個原因,卻是因為單天驕臨終所托。不論如何,對方救了自己性命,自己去一趟天意山莊,也是應該的。
可是,方才故意讓單天鷹看到自己的鳳紋玉佩之後,單天鷹的反應也說明,她自己也與天意山莊之間,似乎有某種聯係。隻是這種猜不透的聯係,卻不但讓她心安,反而是莫名的茫然不安。
同秋萍換地方之後,她更是不敢去看四周的環境一眼,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不知道自己會看到什麽,也沒有勇氣去承受,因此寧願躲在最中間,一路默默,神思恍惚。
秋茹似乎也有了某種心事,隻是她向來沉默少言,雪兒也無從猜測,也因此不願打擾她去看馬車外的風景,而秋萍,如果因為雪兒同她正車窗的位置而讓她少看了單天鷹一眼,估計她連掐死自己的心思都會有!
這一點,雪兒毫不懷疑。
一路上都很安靜,沒有喧鬧嘈雜。應該是單天鷹選擇了比較安靜的路線,少有行人,所以雪兒也就更加懶得看外麵了。
隨著馬車的速度漸趨緩慢,最後穩穩地停下,雪兒也從自己的思緒當中掙脫出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才鼓起勇氣,掀開了車廂的簾子!
秋萍已經在她麵前先行下去,秋茹也正準備著從另一邊下去,隻將雪兒一個人留在了車廂中,想不下去都不行。
然而,隨著雪兒的人從車廂裏鑽出來,竟然有一隻幹淨而穩定的大手,再次伸到了她的麵前。
雪兒一愣,抬頭去看,就看到了一個男子微微含笑的眼睛。
是之前在單天鷹對著自己所在的馬車發呆時候,拍他肩膀的那個青年。雖然對於這個人的印象不深,但是因為時間短,雪兒還是有些印象的。
對於這個人主動伸手的舉動,雪兒本能地從心底有些抵觸,說不出原因,隻是抵觸而已。
輕輕地一笑,雪兒說了聲“多謝”,然而卻並未如對方所期望地那般將手掌放到那隻依舊伸到自己眼前的大手中,反而是伸手扶住尚未從馬車前離開的秋萍的肩膀,一下跳了下來!
上來的時候費盡,跳下去還能費她多少力氣?好歹她也練習過一些舞蹈,身子輕盈,不至於因為不懂輕功而扭到腳。
再次朝著對方點頭示意,雪兒一手拉住秋萍就急匆匆地朝著神秘老者和楊進的方向追了過去。剩下那個青年,站在馬車跟前沒有動,目中卻是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之色。
老者和楊進在單天鷹的陪同下,已經走到了天意山莊的大門口,一個深藍長衫的中年男子臉型方正,眉目間與單天鷹有些相似,身邊一個美麗的婦人,淡紫的衣裙,臻首娥眉,眼角兩道淺淺的魚尾,不但不顯老態,反而自有種成熟女子的風韻。她緊緊跟隨在中年男子身側,意態從容,一派溫婉。
看二人是神色以及所站的距離,這兩個應該是一對夫婦。身後是一眾人等,形色不一,都站在那裏迎接老者的到來。
之所以雪兒知道,這便是老者和單天鷹口中的“天意山莊”,是因為那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實在是太過明顯了!
顧不得仔細觀察天意山莊的大門,到了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雪兒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跟緊神秘老者的腳步,萬一在這個人生地疏的地方把自己弄丟了,她可是哭都找不到地方。
雪兒小跑了兩步,追上老者的步伐,與秋茹秋萍一起跟在老者的身後。
看到跑過來的少女,單天鷹的目光閃了閃,隨即竟然避了開去,快步向前,走到正門前深藍長衫的中年男子麵前,躬身行禮:“父親,母親,孩兒幸不辱命!”
說完這話之後,轉身便同那一對夫婦站在一起,就要向著神秘老者下跪,卻被老者阻止:“單莊主,你們江湖中人向來不拘小節,此刻又何必在意這些虛禮?還是免了吧。”
說完這話竟親自上前,將已經彎下身子的深藍長衫的男子攙住,同時趁機附在地方耳邊低低地不知說了一句什麽,於是中年男子就變了臉色,也不再堅持,同樣低低地道:“是單正思慮不周!”
而與此同時,單天鷹也站到了那個中年美婦身畔,附耳低語著什麽,隨後雪兒便感覺到,那個中年美婦與單天鷹的目光,幾乎同時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塊鳳紋玉佩,此刻自然是依舊掛在雪兒腰間,因為她一路小跑過來,此刻還在微微地擺動著。
雪兒敏銳地察覺到了中年美婦目光中難以掩飾的驚訝與激動,不過礙於單正與那老者之間的客套,也隻能站在那裏楞楞地盯著雪兒。
而單天鷹的目光卻要複製多了,複雜到雪兒根本讀不懂其中的含義。
讀不懂,雪兒也懶得猜,因為那老者與單正已經寒暄完畢,正準備朝著完全敞開的大門走過去,然後再次發現雪兒沒有跟上,於是轉頭看過來。
雪兒的目光與那中年美婦的目光相觸,驚從對方那雙烏黑而明亮的眼睛中,看到了幾分溫和慈祥,還有一絲說不出的悲傷憂鬱藏在其中,讓她的心都不由顫了一顫,心中竟然瞬間想到了一個詞匯--母親!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竟會對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婦人產生這種感覺,好像一個流浪許久的孩子終於看到了渴望已久的母親的懷抱一般,帶著淚意的衝動讓她全身都在微微顫抖,以至於完全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滿心滿眼都隻有那中年美婦溫和的笑。
她忽然覺得,那個婦人的懷抱一定非常溫暖,從看她望向單天鷹的眼神就可以知道!
雪兒一時心神恍惚起來,對於老者望向自己的目光也就根本沒有留意,還是她身邊的秋茹秋萍姐妹一左一右的她的衣袖,然後扶著她的手臂,跟上了老者的腳步。
一路上雪兒的腦海中都是那雙溫柔中帶著悲傷的眼睛,根本就沒有留意過兩旁的景致變化,而老者與單正之間的對話也是一個字都沒有聽。
天意山莊很大,占地千畝,裏麵亭台樓閣雖說不上景致,但也質樸大氣,處處透著沉穩與渾厚。
單正親自作陪,與楊進一左一右陪在老者身側。一邊走,一邊介紹這麵前的景致。
而老者也十分沉得住氣,竟然聽得十分仔細認真,不時還發表一個自己的見解,讓單正連連稱是。
而單天鷹與那中年美婦則落後了一步,恰巧再次與雪兒並排前行。
離得近了,雪兒發現那個中年美婦的臉色竟微微有些蒼白,憔悴之色十分明顯,讓她的心都禁不住跟著一疼。
她的手,緊緊抓著單天鷹的一隻手,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透過皮膚浮現出現,甚至骨節都有些發白,可以相見她的力道之大。
中年美婦任由單天鷹的另一隻手攙扶著她,身子似乎還在發抖,就連腳步都有些虛浮,就這麽跟著單正和老者往前走著。
為了迎接老者的到來,單正應該是花了不少心思的,為這一行人所安排的住處幽靜而不偏僻,幾乎處於整個山莊的正中心,被其他大大小小的園子拱衛著,十分易於防守。
而從外表看起來卻又平淡無奇,不容易引起人的注意來。
雪兒自然也被安排了房間,竟是那中年美婦親自安排,期間單天鷹一直扶著她。
在安排好一切,單天鷹攙扶著那中年美婦離開的時候,他的腳步頓了頓,讚賞鬆開了中年美婦,走到雪兒麵前,低聲道:“還請恕天鷹唐突,家母有意想與姑娘閑話幾句,不知姑娘是否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