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兵戎相向

  屋外悶雷滾滾,電閃雷鳴,疾風掠境。


  屋內形勢破人,氣壓極低,劍拔弩張。


  白黎靜靜地跟在顧夜笙身後,站在回廊的盡頭,遠遠地望著正廳。


  王慶章已然趁著王靖元回京述職的檔口,悄悄將府中人口掌控起來,縱然王靖元仍舊掌握著軍中大部分勢力,卻是有心無力。


  卻見王靖元以一己之力阻攔著王慶章帶來的那些侍衛,若不是忌憚著王靖元是自己的父親,且身手了得,王慶章此刻怕是已經連同王靖元一起除掉了。


  若不是顧夜笙先行離開,複又折返,怕是也見不到這王慶章的真麵目。


  顧夜笙不疾不徐的緩緩走向前廳,廊外雨幕重重,淅淅瀝瀝。


  “榮安侯,少將軍,不知是因何起了爭執,竟到了父子兵戎相向的地步?”


  王靖元驀然回頭,對於顧夜笙的去而複返詫異不已。


  連忙拱手道:“攝政王若有事排個小廝傳話便是,何必勞累親自走一遭?”


  “並無要事”顧夜笙輕輕地擺了擺手示意他起來說話,複又語氣平淡地道:“隻是回到府上方才想起有事與侯爺說。”


  顧夜笙此時前來必定來者不善,王靖元揮了揮手示意護衛退下,恭敬地對顧夜笙道:“王爺冒雨前來所為何事?”


  顧夜笙緩緩地走入廳內,平靜地望著王靖元,唇邊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本王是想告訴榮安侯,定要保護好朱嫦母子倆,若是二人慘遭滅口,怕是王爺要追悔莫及。”


  顧夜笙說完話便平靜地端起下人端上來的新茶抿了一口,不再言語。


  王靖元雖並不知道顧夜笙這句話的深意,卻也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王慶章一眼。


  王慶章十分不悅,卻也壓住脾氣,笑著對顧夜笙道:“怎麽會?這母子二人不過是殺人分屍,交給大理寺處理便是,又怎麽會被殺人滅口呢?”


  “那剛才的侍衛是在做什麽?”顧夜笙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劍,意有所指的說道。


  “剛才不過是擔心這二人逃脫,因而才喚了護衛進來以防萬一。”這王慶章還真是說謊話不打草稿,白黎對此十分不忍直視。


  冷笑道:“少將軍阻攔犯人逃脫是假,想要殺人滅口才是真的吧?”


  “這母子二人殺人碎屍在前,以人肉易豬肉在後,其心可誅,若不上交大理寺,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麽喪心病狂之事!”王慶章恨恨地挖了白黎一眼,恨不能手刃她,但礙於她是顧夜笙帶來的人,隻好作罷。


  “確應上交大理寺查證。”白黎點頭道。


  “便是上交大理寺也應上報大理寺,待大理寺派人來捉拿凶手,再行審問查證。”


  “少將軍如今派人為了朱嫦母子,可是想越權行事?況且攝政王殿下也在此,王爺還沒頂罪呢,你如何判定他二人所屬罪責,又是如何良性定罪的?”白黎冷哼了一聲。


  “啟稟攝政王殿下。”王慶章不再理與白黎多做糾纏。


  拱手對顧夜笙解釋道:“這母子二人殺人分屍後烹煮,罪證確鑿哦!我侯府之人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將人犯先行拿下,再等大理寺來拿人,有何不可?”


  “此事恐怕不是大理寺能管得了的了!”顧夜笙朗聲道,聲音鏗鏘有力,扣人心弦。


  “如這母子二人所說,此事不但涉及軍隊腐敗,貪墨軍銀,甚至還涉及到叛國通敵。”說到此處,顧夜笙冷眼看向王慶章。


  “此事先前本王聽聞還以為是疑犯胡亂攀咬,現金看來,少將軍這番行為,讓本王不得不從新審視母子二人所言的真實性了!”


  “若是少將軍並未性差踏錯,又何必急在一時圍困這母子二人?”


  就在此時,旁邊被侍衛脅迫的二人拚命掙紮著走上前來。


  章常念扶著母親走到顧夜笙麵前便猛磕了幾個頭,先前他們並不知顧夜笙的身份,如今也是覺出味兒來了,便知若是向顧夜笙求救還能保全自己和母親。


  原本朱嫦想著頂了這罪名,保全自己的兒子,但如今看來確是不能了。


  情急之下,二人不得不衝上前來。對著顧夜笙重重地磕頭道:“王爺!青天大老爺!還請您替草民做主!”


  “爾等低賤之人豈敢在攝政王麵前喧嘩?”王慶章一邊說著一邊就提著劍要衝上來。


  顧夜笙一個眼神看過去,嚇得王慶章手中的劍都掉落在地。


  “王爺!”朱嫦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章常念搶先開口道:“王爺您身份貴重,錦衣玉食尊貴無雙,但這現世的安穩都是將士們一刀一劍拚出來的啊!”


  “草民雖魯莽將宴席上的豬肉換成了人肉,碎屍之罪草民願一力承擔,但這貪墨軍餉和通敵叛國之人還請王爺嚴懲不貸!”章常念跪倒在顧夜笙跟前,聲淚俱下。


  屋外風雨交迫,他抬頭挺直了腰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繼續道:“我的母親,苦熬了數十年,一個人一把屎一把尿將我拉扯大,苦苦等待丈夫歸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好不容易等來的,卻是丈夫陣亡的消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她何其無辜?”


  “我的父親一心守護家國,不能陪伴妻兒,等來的卻是戰友的背叛和傷害,他又何其辜?”


  “兒啊!”朱嫦抱著兒子痛哭起來。


  “娘!是兒子不孝!”章常念緊緊地將母親抱在懷中。


  “王爺,侯爺,你們可知我父親此生最大的心願是什麽嗎?”他抬起頭看向高位之人,咬著唇一字一句地道:“我的父親,雖然出身卑微,隻是個小小的守將,但從小每每和我講到那些保家衛國的英雄,他的滿心滿眼裏都是熱忱的向往。從小就告訴我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要保家衛國,守護百姓!”


  他的嘴角微微揚起,聲音有些顫抖:“我一直不了解他,一直恨他不能陪在我和母親身邊,他去保衛別人的家國,卻不能保護我們的家!”


  “我還記得他臨行前曾經對我說,他要做我的榜樣,將來有一日得勝歸來,他以自己是一名將士感到驕傲!”


  一個期盼父愛的兒子,從那以後就再也沒見過自己的父親,偶爾收到幾封家書,雖然父親識字不多,家書也隻有寥寥數語報個平安康健,卻也讓家人安心了。


  至少讓家人知道,他還活著。


  再次收到信竟是兩年之後,他拿著信念給母親聽,父親竟在信中說他想家了。


  父親向來是不善言辭的人,從未對自己說過太多話,而當他看見心中說他想家了,他的牽掛和想念也都化作了等待與期盼。


  可是讓他和母親都沒有想到的是,那封信收到後不久,便有人送來了父親的衣冠,勸他和母親節哀。


  他不懂什麽是節哀,很少落淚的他那天哭的差點暈了過去。


  父親從軍多年,極少回家,臨了帶回來的也不過是一雙已經補了好多次補丁的一雙軍靴,和幾件滿是補丁的衣服,還有那把被折成兩段的父親的佩劍,那是他剛從軍時軍隊發放的……


  那晚,他沒哭,他怕母親擔心,他緊緊地抱著父親的遺物和父親寫給他的最後一封信,就在那一夜之間,他感覺自己好像長大了。


  第二天,年邁的爺爺也走了,他幫著母親辦了爺爺的喪事。


  家中接連死了兩個男人,鄰裏便給他的母親扣上一個克夫嗓門星的帽子。鄰裏厭惡的目光像刀劍一般挖人心。


  母親是個倔強的人,她不信命,人活著總要有一條活路,她便帶著十三歲的兒子去了南境,說是要去找他的父親。


  他以為母親也是思念父親,便也沒敢開口多問,毅然陪著母親上了路。


  輾轉千裏,母子倆先後患病,一路上險些死掉。


  他們終於到達了南境,剛好軍中缺個廚娘,軍中將士浴血沙場,夥食還算開得好,日日都有牲口。


  母親是個螞蟻都不敢踩的柔弱女子,都說為母則剛,為了活命,硬是拿起了屠刀。


  這一呆便是三年,三年時間,將一個溫柔嫻靜的女子,變成了軍中做事利落的廚娘,不變的是她依舊安靜不愛說話。


  軍中生活艱苦,直到榮安侯將母子二人帶回京都,他們的日子方才安穩。


  作為一個兒子,卻一日也不曾忘記自己的父親,可到了京都不久,卻聽到了父親陣亡實乃冤屈,他怎能不恨?


  “邊境那幾年真的是太苦太難熬了,可我的父親卻甘之如飴。可不曾想他一心一意要守護的家國天下,卻讓他含恨而終。就算是致死他也是不能瞑目的吧!”


  “我父親死的不明不白,都是因為這些個肮髒的賊子!他們死有餘辜!縱是分身碎骨也無法償還一二。”


  "我父親死的冤屈!作為兒子為他討個公道!我何錯之有?"


  “我母親死了丈夫還要被攀誣陷害,她又何錯之有?”


  “還請攝政王殿下明鑒!為小人做主!隻要能替父申冤便是擔當罪責也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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