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封禪台啟，養龍池現（十一）
爛柯山，
??西北一角。
??妖族自治地。
??大黑牛跟往常一樣巡視著自己的領地。
??自從大妖們一起圍剿過龐海、鮑東離等人後，協會便答應了人族與妖族在這裏劃地而治的提議，雙方互不侵擾。
??這無疑是屬於妖族的一場勝利！
??雖然牽頭者卻是幾位人族，當初主動找到了它們，這才能達成合作。
??大黑牛還清晰的記得，當時便是它親自在地圖上劃定了[邊界]，並與協會的兩位主理事——鶴真人和薑東青，展開了激烈的爭論，最終才由王顯闕拍板，擬定了邊界的範圍。
??而那個時候，大黑牛還見到了端坐在長桌一旁默不作聲好似睡著了的老人家——太虛祖師。
??當時它就很不安，第一次見到這位陽神，和他打招呼也不理，無論作揖還是搭話根本沒用……開完會以後，大黑牛返回領地，被妖族當做了真正的王。
??它完全可以繼任上一代妖王的位子，頂替並獲得王的權力。
??但大黑牛並沒有這麽做，而是拿著一份地圖，與眾兄弟一起劃定了自治地的範圍。
??大黑牛拿到了最廣袤的[牛魔峽穀]。
??這裏有豐潤的草地，肥厚的泥土，充沛的靈泉，甚至還有一座天然藥田，生長著許多稀有靈藥。
??最重要的是，這片峽穀的地勢是一口天養的聚靈盆，其元氣濃度比外麵要高三倍有餘。
??而且這地方距離昔年金雕王的領地特別近，幾乎觸手可及。
??但大黑牛對王位沒什麽興趣。
??妖族能不能順利活下去，延續血脈，這才是它最為關心的。
??現在已經不是以前的時代，妖族可以與人族分庭抗禮，人類終究是在食物鏈的爭霸之戰中獲得勝利。而妖族隻能抱團求存，尤其是在修仙界中，這樣的情況很常見。
??因為很多妖族身上的骨脊、妖丹、筋條、毛皮、牙齒……都是人族用來煉丹和煉器的好材料。
??妖族是很少留有煉器術傳承的，畢竟妖怪的肉身本來就是天生的法器，隻需煉造法體，錘打肉身，自然能與那些青銅鋼鐵相抗。
??如今，
??爛柯山西北一角共有十位妖王。
??它們都共尊大黑牛為主。
??而且全部都是少見的[半化形]大妖，個別走丹道的妖王還凝練了極境金丹，距離胎仙不過一步之遙。
??大黑牛本身不算最強，但在金雕王時期它是王下的[大臣]，掌管著整座妖國的資源，權力極大。
??但頭頂的鎖龍鏈，卻是一個可怕的牢籠，禁錮了它們整整十年。
??無論你如何積蓄力量，都看不見突破的那一天……想到這裏，大黑牛忍不住歎了口氣。
??因為修為被壓製到辟穀期，積蓄的力量無論如何也不夠讓金丹吸收，隻能是杯水車薪。
??它站在峽穀中，抬頭望向天空，那些鎖龍鏈好似存在於大氣散逸層之外，隔著太陽和月亮，如往常一樣凝固、堅韌和厚重。
??不知要被禁錮到何年何月。
??再這樣下去，妖族非要在這裏滅絕不可。
??人類的壓製太強了，他們或許是打算通過這種方法，積年累月，讓妖族失去和人類對抗的力量。
??自治地有很多妖族，分成了十幾個派係，有些激進派時而越過邊界去和人類作對，但後果幾乎是一樣的，妖王不動身的情況下，越過邊界的妖族將成為人類的獵物。
??隕落在他們手上的妖族沒有一百頭也有上千頭了。
??這導致激進派幾乎在派係鬥爭中滅絕。
??它們也不歸大黑牛掌管，唯一造成的後果便是激進派越來越少，許多妖族隻守護住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從不外出。
??大黑牛也是一樣……它每天的工作就是視察自己的領地，檢閱自己的兵卒。
??和傳統大妖不同，大黑牛海納百川，峽穀中匯聚的最多的並非牛魔族，各種族類都希望能得到它的庇護。
??大黑牛來者不拒，並通過一些手段將各大妖族捏成一根繩……這讓它一躍成為了妖國自治地最大的領主。
??“大王，銀狼和黑熊族長求見。”
??這時，一隻小兵小跑過來稟報，峽穀外有兩位老朋友拜訪，大黑牛將它們請了進來。
??狼王和熊王在十年前的圍剿戰中立下了不少功勞……殺掉了東華派的大批弟子，之後，他們被協會定義為[失蹤]，默認了妖族的做法。
??但別忘了，這是基於人族支持下才做到的事。
??“兩位，來我這裏有何貴幹？”
??洞府大廳，石桌上擺放著瓜果和自釀的好酒，大黑牛坐在自己的王位上，斜睨著銀狼和黑熊。
??“牛哥，外麵有些傳聞……”黑熊憨厚的回答：“鎖龍鏈似乎有鬆動的跡象，太虛祖師不久後會親自過來收走鏈條……呃，我們是聽邊界外麵的人族傳回來的消息，有兄弟偷聽到了那些人族的談話。”
??大黑牛一愣，瞬間坐直了身體，“當真？”
??鎖龍鏈鎮壓在它們頭上太久了。
??這個消息，無疑是個好消息……其實隻要能讓妖族自由，大黑牛可以付出任何代價，除了性命。
??隻是……包括它在內，自治地中有十一位妖王，若撤掉了鎖龍鏈，等到修為恢複，人族和妖族還會和睦相處嗎？
??界外的道門協會似乎並沒有那麽多大能壓製妖群。
??太虛祖師也不可能一直坐鎮在這……大黑牛可以確定，撤掉鎖龍鏈後，如何處置自治地的妖族，便成為了一大關鍵。
??十年前的爛柯山事件中，妖族成了輸家，敗在人類手上。
??裂痕已經出現，雙方也有著天然的矛盾，但毫無疑問，金雕王死後，爛柯山便成為了人族的自留地，這裏被劃為他們的道場，並占據著大量的地盤。
??妖族蜷縮在一隅苟活。
??如今，終於到了釋放它們的時候了？
??“撤走鎖龍鏈……這些人族到底在想什麽？難道是要把咱們都趕走嗎？”銀狼說。
??大黑牛沉吟道：“毫無疑問，人族希望稍微使爛柯山的局麵發生變動，當初太虛教的那幾位人族弟子幫了我們一把，他們估計還會有後手，否則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會對我們做什麽事，隻會任由那些除妖道士滅絕我們。”
??“有道理。”
??銀狼和黑熊對視一眼，雙雙點頭，“我們會繼續向外麵派遣探子，打聽情況。”
??大黑牛點了點頭，“如果這是真的，那麽在鎖龍鏈撤走那一天，我希望任何兄弟都不要踏出邊界一步，我會主動去找人族談判，不要輕舉妄動。”
??昔年妖族敗給人族，打了幾場仗……時間追溯到千百年前，妖族集體隨著洞天福地遁走避世，隱居在現世與元氣的潮汐之間，但還算自由。
??可如今，人族逐漸闖入這些領地，侵占地盤。
??妖族的生存空間隻會越來越小。
??大黑牛與這裏的眾多土著妖族，並沒有心存多少反抗的念頭，因為大家都知道人族鼎盛，占據著整個現世，它們並不是對手。
??前些年它就在考慮，以後的作戰方針是不是要改變一二。
??今後與人族通過協商和合作的方式求存。
??這或許是一條出路。
??大黑牛對如今道門的局勢不是太了解，但他們卻都有共尊之人——道門陽神。
??他所傳達的信息，似乎都在說明一件事，對妖族是有友好相處的念頭的。
??畢竟頭頂的鎖龍鏈一直沒有動過。
??如果真要將妖族趕盡殺絕，就不會有這一出，更不會有劃地而治的協議。
??那位老陽神留下它們，肯定是有目的的。
??搭上那位陽神的線，依附於他，或許能讓妖族喘口氣來。
??因為陽神的壽元是很長的……這一點大黑牛可以確定，若能成功，今後數千年，爛柯山的妖族都不會再有任何延續的問題。
??它不由得回憶當年，從曆代妖王留下的古籍中，能看到那些沉浮的曆史。
??曾經的征戰中，出現過許多耀眼如星辰般的大妖，各國的妖王、妖帝，也是層出不窮。
??那是天驕的時代。
??各種上古血脈湧現，其中最為可怕的妖帝甚至能和人族地仙一戰。
??但時代隻會篩選掉弱者。
??妖帝隕落，族群滅絕，那些稀有的上古血脈變得難以尋覓。
??大黑牛深呼一口氣，走出洞府，抬頭望向天空，在那碧藍的晴天中央……似乎出現一口巨大的雲漩渦！
??下一秒，天頂的鎖鏈開始咣啷咣啷的扭動起來，朝著漩渦中心收縮！
??大黑牛的瞳孔瞬間放大！
??“鎖鏈……被收走了！”
??“我的天！那是什麽東西？”
??“一道……金光？”
??轟隆！
??三位妖王同時感應到一陣悶雷般的巨響，隨後，體內的妖丹全部都開始有所鬆動。
??“牛哥！我的境界在攀升！”
??“內丹重新運轉了！壓製力不在了！”
??銀狼和黑熊大喜，紛紛內視自身，感受到力量在回歸。
??大黑牛也是如此，它全身神光內斂，身上散發出一道道幽黑的妖氣，隨後，整頭牛的氣勢也開始不斷攀升起來！
??峽穀中，那些小妖兵卒，紛紛聚集在廣場上，對著三位妖王叩首，齊聲高唱道：“恭賀大王歸位！！”
??可怕的妖氣好似能吞噬掉一切。
??一陣陣力量重新回到了他們的體內，氣勢完全不一樣了，那是真正的王者氣勢，鎮壓這片峽穀，嚇得那些小妖兵渾身發顫，冷汗淋淋。
??大黑牛定眼一瞧……天空中出現一道金光，向這片峽穀飛遁而來，粘稠而厚重，像是一枚導彈，可落下來時，卻又輕靈縹緲，連一點沙塵也沒有卷起。
??金光刹那收斂，裏麵出現一個老道士，白發白須，目蘊神光，周身卻散發出濃烈的氣場，一點也沒有慈祥和藹的樣子，瞬息間覆蓋了大黑牛、銀狼、黑熊三位妖王的妖氣！
??“這……”大黑牛呼吸一滯。
??黑熊甚至一屁股跌坐在地，被強悍的氣魄嚇得瞪圓了雙眼。
??“貧道張太虛，要與爾等對話，出來一個。”
??老爺子跟妖族說話就沒那麽溫和客氣了，隻是淡淡開口，語氣不容置疑，讓峽穀妖群不禁顫栗。
??銀狼和黑熊的目光瞬間看向大黑牛。
??“不要妄動。”大黑牛囑咐了一句，急忙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對張太虛作揖問候，“見過前輩，不知您特意過來，有什麽事要吩咐？晚輩自當遵從。”
??張太虛看了他一眼，輕輕一指點開。
??刹那間，光華畢現！！
??大黑牛全身的細胞似乎都在歡唱歌曲，體內的妖丹驟然間破裂……這讓它不由得嚇了一跳，甚至忘記了呼吸，肉身好似遭到了猛烈的捶打，但很快，大黑牛發現這是一種錘煉和打磨，並非是要命的殺招。
??內丹破裂後，從裏麵躍出一尊牛魔虛影，十分模糊，看不清麵貌和毛發，隻是一團光構成，它盤坐在體內，而破了殼的妖丹也被那尊虛影元胎給吸納，一股強橫無匹的力量湧現在大黑牛手心！
??等等……手心？！
??大黑牛低頭一看，蹄子已經變化，五根手指生長了出來，毛發開始退回到毛孔之中，白嫩的肌膚光澤水潤，又不失肌肉感！
??它……不，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已不是牛魔的樣子，眼睛、鼻子、嘴巴，皆是人族的模樣！
??化……化形了……
??銀狼和黑熊滿臉震撼的站在旁邊，忍住劇烈跳動的心髒，不斷的倒吸涼氣。
??這是什麽層次？
??一指點化了大黑牛，讓他當場化形為人？境界攀升到了元胎期！
??妖族走丹道的族群在這裏並不多。
??加上大黑牛原本就是極境的妖丹，隻差一根線就能突破……張太虛給了他這次機會。
??“你已順利化形，體質發生了根本上的轉變，為自己定下一個道號吧。”
??道號？
??大黑牛咽了口唾沫，“牛……牛魔，可、可以嗎？”
??“當然可以。”張太虛滿意的看了他一眼，“從今以後，你便是牛魔真人，一統西北角的自治地妖族，貧道也有大事要與你相商。”
??“前輩敬請吩咐，晚輩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惜！”老牛好想大哭一場，若非這裏是自己的道場，又有那麽多孩兒小兵站在一旁，眾目睽睽，他必定會給老爺子跪下，感恩戴德的。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