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封禪台啟，養龍池現（六）
丹霞子從上到下再次打量他們，“跟我來吧。”
??話音未落，一道淡淡熒光的雲霞便托起了他們的身體，向山脈深處飛去。
??速度不快，稱不上[遁]，隻能叫做[飛]。
??“這還是貧道第一次借霞光趕路……當真神異。”淡淡拍了個馬屁。
??“這是赤霞珠的作用，能侵吞各種霞光，與主脈的天然禁製本是同源，所以才能這樣借用一番。”丹霞子抖了抖胡子，拈須笑道。
??“昆侖山脈的禁製到底從何而來？”來自欽哲的提問。
??“嗬嗬，等過一會兒，你們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老前輩賣了個關子，然後瞥眼看向他，“你是浮屠天的弟子吧？”
??“正是，施主從何得知？”
??“你和他的佛法是一樣的，據我所知，浮屠天一直沒有徒弟。”丹霞子對此很奇怪。
??欽哲笑了笑，“師傅會偶爾轉世曆練，有一天，他怕自己回不來了，於是收下了我，並且悉心教導，囑托我說，若是他不在此世，讓我打理布藏宮的事務。”
??“原來如此，浮屠天也怕了呀……”一聲惆悵的感慨。
??“怕？”
??“嗬嗬，劫數雖然即將應驗，但與佛門卻是無關的。”他說：“但轉世曆練卻從來都很危險，這是也是密宗的命運，與禪宗大不一樣。”
??“敢問……禪宗又如何？”欽哲很好奇。
??“現在沒有禪宗了。”
??“……”
??欽哲沉默……此話何解？禪宗明明還存在於世，這位前輩卻說沒有了？
??莫非也應驗了某個大劫嗎？
??將來密宗也會應劫嗎？
??他將疑問存在心裏，打算回去詢問師傅，他應該能有明確的解答。
??馬劍泉卻是有些詫異……禪宗為本土漢化佛門的道統，為菩提達摩所創，密宗則是自天竺傳來。
??認識欽哲後，他越發確定浮屠天道統為密宗金剛界，乃是兩派之一，另外一派則為胎藏界。
??禪宗沒了？
??是在諷刺現在的本土佛門嗎？
??的確……就連馬劍泉都認為，他們被世俗界侵染的太嚴重。
??自古如此。
??或許隻有在南北朝時期，密宗才是最純淨的吧……
??……
??之後，三人言談變淺，大多數時候皆在沉默。
??腳底是一片透明雲霞，透過光幕匹練能看見下方延綿起伏的高原山脈。
??他們已在海拔七千米以上。
??趕了很遠的路……終於看見那道熟悉的金光！
??仔細一看才發現，形態變了。
??不再是一條條金線，反倒像是一塊無邊無際的幕布，從天頂蓋下，光潔如鏡。
??“這是……法陣？！”他一眼便認出金光的根腳。
??“一道殘破的法陣，多虧它有很多缺口，否則貧道也是進不去的。”前麵傳來老前輩的回答。
??隻見丹霞子大力揮袖，登時便是一道勁風撲過去！
??法陣圈的內外界中，出現了許多裂痕，大小不一。
??馬劍泉驚異莫名，“這似乎是被人為破壞的？如此可怕的法陣，到底是什麽樣的大能才能破解？”
??“唉……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丹霞子雙手背負，時而歎息，眼睛卻直盯著這片區域。
??山腳出現一座道觀。
??不仔細看時，它似乎根本不在那裏，
??隻有凝神去尋找才發現，它竟然無所不在？
??“這是幻象嗎？”馬劍泉感覺這太詭異了。
??“並非幻象，而是早已絕跡的蜃石。”丹霞子解釋道：“道觀是用大量蜃石砌成。”
??蜃石？
??馬劍泉聽都沒聽過這名字……於是他看向欽哲，卻發現他也在搖頭。
??“先下去再說吧。”
??丹霞子乘著霞光，將兩人放下，手中的赤霞珠一陣轉動，很快便將霞光給吞掉了，隻留下一縷縷雲霧蒸發而去。
??第一觀感是宏偉和壯闊！
??這座道觀太大了，乃是馬劍泉修道生涯以來所見過最令人心驚的工程，它不像是人工堆砌，因為那個年代根本無法組織起這樣的人力，從那些裂紋、砌痕、縫隙、構造來看……好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自然生成一般，而它的另一麵則被鑲嵌在山崖裏，大量灰黑卻光滑透明的石頭時隱時現，石門非常厚重，自然向外張開，但可惜的是，門隻剩下一扇，半吊在山崖邊，另外一扇則不翼而飛，向內看，什麽也看不見，一片漆黑。
??馬劍泉來不及驚歎，隻聽丹霞子解釋道：“蜃石非常難切，那個年代沒有任何手段可以加工，你們猜一猜，這是什麽人砌成的？”
??“……”
??馬劍泉咽了口唾沫，直勾勾望向對方。
??欽哲也沒有說話。
??但無疑，兩人都想知道答案。
??“陽神。”丹霞子一臉神秘，“這是由三十位陽神合作砌成！”
??轟隆！
??平地一聲雷！
??聞言，無論是馬劍泉還是欽哲都懵逼了，顯得尤為震驚。
??“這……這……”他的手顫抖著指向門內，“這裏是陽神道場？”
??“嗬嗬，不算是道場，當年，這裏是一個門派，最初由一尊大極境陽神所創，到後來，加入門派的都是當世的陽神，最鼎盛時，這裏多達一百多人，而且每一位都是天之驕子，老前輩們都習慣稱它為大羅天，而它還有一個名字——”
??說到這，丹霞子故意頓了頓，“封神殿！”
??馬劍泉突然怔住，“這麽說來，我們太虛教的祖師爺……也……”
??“沒錯，神君當年也是大羅天的門人。”
??“！！！”
??馬劍泉說不上來他現在有多震撼。
??隻是心中似乎早有預料。
??在布藏宮見浮屠天的時候，他就隱晦的想要對自己透露什麽……但始終並沒有這麽做。
??浮屠天是佛門的前輩，他應該是不想摻和道門的事。
??因為到了他們這樣的層次，哪怕隻提一句名字和根腳，都會欠下因果，這是必須要謹慎對待的。
??但如今聽見丹霞子果真這麽說，馬劍泉還是不敢相信——
??祖師爺竟加入過這樣的一座門派。
??“可為什麽……它成了這個樣子？”忍不住心中的疑問，他想迅速得到答案。
??丹霞子歎了口氣，“貧道說過，這是個很長的故事，不妨進去再說。”
??三人走入觀內，
??馬劍泉還很疑惑，這裏伸手不見五指，根本看不清道路，可當他進入石門之內，才發現這裏豁然開朗！
??頭頂是一片無垠星空，星辰點點，千萬光華，腳下是一片草地，柔軟如沙，有極好的觸足感，這裏沒有什麽神仙塑像，也沒有開設香壇，更沒有華麗的大殿，隻有一頂頂草原蒙古包，但它們早已變得破舊，四處漏風，斑斑裂痕，有的隻剩下一片骨架，有的耷拉著一些碎布和破片，包內是簡單的蒲團，和木桌木椅，以及一個造型奇怪的香台。
??馬劍泉定睛一看，這些香台也有不小的損壞，有的被砸斷，有的倒在地上，有的歪在牆上，隻剩下少部分還立著，但上麵都沒有香，隻能在地上找到一些疑似香灰的東西，香台桌麵四角，為四天靈，也就是[四神獸]，香台觸麵則刻著[金木水火土]五行，再向內是[陰陽太極圖]，邊角則寫著[天地人]三個字，看那樣子應該是蝌蚪文？
??因為對道文的敏感，即便是蝌蚪文馬劍泉也有所感應。
??“前輩……”他看了眼丹霞子，心裏實在有太多疑問。
??欽哲保持著沉默，打定主意裝聾作啞……他沒興趣，也不敢去觸及道門辛秘和曆史。
??雖然他已經聽見了。
??這座道觀根腳非凡。
??師傅肯定知道……因為正是他指引馬劍泉找過來的。
??九十年前，師傅曾與道門那尊陽神下過棋，他們倆還是很要好的朋友。
??丹霞子說：
??“約九十三年前，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能前往昆侖山脈，不知起因，不知歸途，沒有來曆，也查不到根腳，總之，是他開創了大羅天，並招募了當世陽神，加入門派，成為門人。那個年代陽神並不多，但他的號召力卻相當可怕，起初一共出現了三十位陽神至尊，在這裏開辟了一座道觀，正是你所見到的這些……”
??馬劍泉冒汗……九十三年前？不就是抗戰剛開啟那一年？
??而且……三十位陽神，這還不多？前輩您能別那麽凡爾賽嗎！！
??想是這麽想，但他卻沒有打斷對方的講述。
??丹霞子繼續說：
??“至今為止，我們隻知道[大羅天]開創的原因，是為了對抗一些敵人，起初的那三十一位陽神，包括大羅天之主在內，統合並整頓了道門，並與世俗界結下了某種契約，也就是道教協會的雛形……”
??馬劍泉不敢吐槽……協會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出現的。
??而根據丹霞子所言，它三十年代時便已存在？
??嗯……雛形而已，雛形而已。
??不過，他對那所謂的[敵人]倒是很感興趣，什麽樣的勢力才能將三十一位陽神當做敵人？
??丹霞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
??並出乎意料的，
??他指向天。
??馬劍泉抬頭去看，隻能看見一片星空，但緊接著，他便聽見丹霞子說：“天上敵。”
??“我們習慣稱他們為——散人天。”
??散人天？
??馬劍泉眉頭一蹙。
??他反正是沒聽說過這個名號。
??“這些人同樣不知來曆，沒有歸途，查不到根腳，看不清身份，他們隻是突然現世，並自稱是[大道的播種者]，由於一些原因，他們需要收回這個世界的大道碎片，也就是[道則]……起初，他們采用了最為暴力的做法，不留痕跡的殘殺道門眾生，而作為當年道門最頂層的那些前輩，帶領著大羅天與散人天鬥了起來，你的祖師，張神君就在其中。”
??馬劍泉感覺呼吸都急促起來。
??“最終那一戰，沒有勝者，散人天退走，但道門也大受損失，大羅天後來加入的一百多位陽神，十死無生，隻有你的祖師活了下來。但這件事，並非巧合，而是在開戰前，大羅天之主就推演到了會有這一場殺局，提前為道門留下了火種，這也是為什麽，當年張神君被稱為道門的扛鼎人物，而他，當時也是大羅天之中，唯一一位破了例的大極境胎仙。”
??“您是說……”馬劍泉咽了口唾沫，“祖師當年還並未證得陽神？”
??“正是。”
??丹霞子歎了口氣，“大羅天之主算無遺策，故意讓散人天收回了道則，也就促使他們放過了當時道門的年輕一代，而所謂的年輕一代，正是當時那些還未晉升陽神的道門眾生，你的祖師就算一位……誰曾想，二十八年後，神君果真突破成功，也就順其自然的成為了這一世最後的一尊陽神，但因為道則被散人天收走，道門再也無法重現昔年上百位陽神並列的興盛局麵。”
??原來如此！
??馬劍泉忍不住重重歎息。
??世間上最後一尊陽神，是這麽來的，不……不如說，是像這麽活下來的。
??等等！
??祖師如今……貌似已不是陽神了，他老人家似乎十年前便半隻腳踏入了無生，隻是一直還沒有渡劫。
??“到底為什麽會有這種事？”馬劍泉問。
??丹霞子搖了搖頭，“我知道的也不多，告訴你們的隻是整個故事的大概，神君是大羅天遺留下來的[火種]，是大羅天之主在重重殺機之中推演出的唯一一條活路。而當年那一場席卷整座道門的殺局，也被稱之為[天人劫]，如今隻有老一輩的人物才知道這件事，當年就連活下來的胎仙也很少，似乎是大羅天之主設置的障眼法，這樣能打消掉敵人對這片世間的注視，讓神君能攜帶著[火種]活下去，並且……慢慢變強。”
??祖師身上的因果真的太大了……這是馬劍泉此刻的想法。
??怪不得他從來不收徒。
??也怪不得，他的無生劫一直沒有渡。
??這件事他自然不會透露給丹霞子。
??但很顯然，大劫又要來了。
??“前輩，如今這次大劫，與當年的劫難可否對應？”他問。
??果不其然，
??丹霞子緩緩點頭，“劫數到來隻有一種可能……你家的那位祖師終於要嚐試突破了，並且，他會成為自東晉以來，陸地上的第一位，也是最後一位地仙，這無疑，會引起散人天的注視，他們遲早還會回來。”
??“前輩，您為什麽知道這麽多辛秘？”馬劍泉感覺，這位前輩可能也來頭不小。
??“嗬嗬，此事瞞不過你，因為我師傅便是大羅天的一員。”丹霞子如實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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