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睡。
睡著了，就會化作其他野獸的食物。
八木創眼皮微動。
我這是，在哪裏？
這一幕，怎麽好像發生過。
睜開眼，映入他眼簾的，是已經有些熟悉的背影。
“醒了啊，赤眼豬妖的腐毒隻會讓人脫力而已，並不致命。”
不過，這家夥是屬小強的嗎，這麽快就醒了。
見這家夥醒了，雲凡向他指了指門外放著的赤眼豬妖，道：“那隻獵物我也抬回來了，按你誘敵有功，可以算你一條腿。”
方才騎著重明鳥，不小心砸死了那隻赤眼豬妖，雲凡便順手將一豬一人“撿”了回來。
此刻院外，正擺著一豬一鳥。
……
八木創坐在自己的草棚邊，開始生火準備烤豬“腿”了。
在迷霧中無法識別方向，橫衝直撞了十天，哪怕是不怎麽需要吃東西的他，體力也到了極限了。
他從腰間掏出一把異果、草藥丟在地上清點起來。
這都是他在林中找到的靈氣比較濃鬱的靈植。
雖然他不認識，但是憑直覺拿就好了。
雲凡走過來打量道：“呃，可惜了這些靈植，被你耽誤太久，靈氣都散掉了啊。”
雲凡惋惜地看著地上已經焉掉的靈植。
又扭頭看向正在將赤眼豬王“腿”架上火堆的八木創。
八木創分到的，是那隻赤眼豬王胯下異常巨大、散發著刺鼻騷氣的“第五條腿”。
不過他並不介意，為了生存，這些年他什麽沒吃過。
”這赤眼豬雖然境界不高，但是皮實肉厚，普通的火恐怕……“
“本大爺別的不說，這烤肉的技術可是一等一的。你這家夥誠心請求的話，大爺我一開心說不定分你一點。”
八木創未曾說謊。
他自幼便是靠著這一手“將肉放進火堆一會就能吃了”的技藝活下來的。
見八木創不聽勸告，雲凡也搖了搖頭，回院子裏去了。
練功可不能耽誤了。
……
“可惡啊！為什麽還是生的。”
八木創極為憤怒的一拳打在火堆上的赤眼豬王“腿”上。
這玩意烤了足足五個時辰，自己都餓暈一次醒過來了，卻連皮都沒烤黑一塊。
雲凡端著一碗麵條，好奇地蹲在旁邊，一邊扒拉麵條，一邊看著熱鬧。
他一直很好奇，沒有修過《廚經》的人，是怎麽烹飪異獸的呢。
麵湯濃鬱的蔥香味，暴擊著八木創的嗅覺，讓他的肚子叫得更響了。
“生肉本大爺也不是沒吃過……”
八木創一口啃在赤眼豬王“腿”上。
堅硬的豬皮差點沒把牙給他磕碎。
還有著一股子騷味混合著腐爛的臭味。
“嘔……”八木創幹嘔起來，縱然是自幼茹毛飲血的他，要生吞這玩意也是突破人倫極限了。
雲凡也看得胃部一酸。
空口咬豬妖王那啥，這是真的猛士。
我，八木創，辛境煉體士。
縱橫山林百十年。
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
打不過領主，寄人籬下，就算了。
現在，連隻豬鞭都烤不熟？
……
一個時辰後。
雲凡無言地在院外處理著食材。
這赤眼豬妖體型太大，一時半會肯定吃不完。
隻能考慮做成臘肉了。
八木創帶著虎頭套，坐在院門檻上，手裏端著一個巨大的海碗。
仿佛十多天沒吃過東西一般扒拉著碗裏的麵條。
不對，就是十多天沒吃過東西。
這是他用赤眼豬妖王“烤不熟的第五條腿”苦苦哀……公平交易來的一碗大碗寬麵。
麵條一下肚，自幼在山林中過著野獸一般生活的八木創，就呆住了。
口腔中充斥著彈牙的口感、清爽的湯汁、富含著空奪草的藥味……
記憶的最深處，似乎有過這樣的味道。
幼小的身影圍在灶台前，迫不及待地看著。
鍋裏，煮著老樵夫剛從山下換來的一把細長的食物。
那玩意，好像，也叫麵條吧。
恍然間，竟有一百多年了吧。
感受到從八木創處反饋過來的一絲靈力，處理著食材的雲凡悠悠地哼起了小曲。
兩人各自安靜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
雲凡拿出一口木桶，將赤眼豬王“腿”和之前自己釀造的果酒泡在了一起。
就命名為赤眼豬王鞭酒吧，也不知道會有什麽效果。
一旁的八木創正在借著藥力運功療傷。
他的運功方式很獨特，雙手護在胸前，整個人頭下腳上的倒立著。
手上還拿著麵碗，往嘴裏倒湯。
這麵條富含的靈力，當得他半日苦修就算了，連湯汁都鎖著能恢複傷勢的藥力。
關鍵是還那麽好吃，他一滴也不打算浪費。
景雪融來到草廬前，見到的便是這詭異的一幕。
“妖修？不對，是人類。”
見到八木創扒開虎頭套，大口地喝著麵湯，她才確認對方是人類。
“雲凡大……哥？！”
見雲凡扭過頭來，竟是一張稚嫩清秀的臉龐，她硬生生將那個叔字吞了回去。
這姑娘，一段時間不見，也學非主流染發了？
看見景雪融一頭的銀發，雲凡有些納悶。
短短數日，兩人再度相見。
卻是一人剃須，一人白發，恍如隔世。
“那個……雪融姑娘，染發有害健……”
入到院內，還不待雲凡把話說完，景雪融恭恭敬敬地對雲凡行了一個大禮。
那口慧雪飛劍也一同跟著她一躬到地。
“雲凡大叔援手之恩，翠竹書院世代不忘，若有指教還請直言。”
“雪融姑娘何出此言？”
……
“原來如此，沒想到貴派竟遭此劇變，實在是令人惋惜。不過這妖族圖謀傳送殘陣，應與我這一脈有些淵源。”
聽雪融姑娘哭哭啼啼地講完了數日前的經曆，雲凡也是眉頭深皺。
十年前，自己也是因為那牛頭妖修而來到此地。
師傅隻讓自己鎮守碑林大陣，對這背後的淵源卻也語焉不詳。
再回想起那日妖修諸健的話語，這妖族迫切想要入四方界，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據師傅多方考據，書院內的殘陣，乃是書院立派之前便已存在，亦不知是何人打造。”
景雪融麵容幽冷肅穆，全然沒有了前次的活潑。
雲凡看在眼裏，也隻能在心中歎一口氣。
“此次若無雲大哥助我提升修為，還贈予了蜈蚣幹化解了那妖族奇毒，書院恐怕……”
“這是姑娘自身的機緣，在下隻是恰逢其會罷了。畢竟，在下隻是縉雲食肆一小廚子，除了做菜，也不會別的了。”
“此次師傅忙於加固山門大陣，聯絡各路舊識前來助拳，無法親自前來致謝。雪融謹代表書院，備上一份薄禮。”
景雪融從懷中掏出數個乾坤錦囊放在桌前。
“這裏是靈石百萬、上品丹藥五種，還有上次答應雲大哥的頂級乾坤錦囊，以表謝意。”
下一秒，一陣珠光寶氣暈染了草廬，也亮瞎了雲凡的眼。
壕無人性。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除了這錦囊，其它東西與雲深食肆的規矩不符，恕在下不能收下。”
雖然很眼饞桌上那一堆靈石和法寶，但是雲凡也必須遵守師傅定下的規矩。
以物易菜，一碼歸一碼。
見雲凡不肯收，景雪融眼珠一轉，輕咬紅唇道：“那……便依食肆的規矩，雪融換一餐便飯就好。”
好姑涼，上道啊。
“如此甚好，不過……”
雲凡轉頭恨恨地看了一眼正在一旁舔碗的八木創。
“？？？”感受到雲凡的眼神，八木創也扭頭回應了他一個“我也很凶”眼神。
都是為了救這白癡，中斷了自己采集食材的計劃。
現在店裏，除了那隻重明鳥，隻有還未熏好的赤眼豬臘肉和新泡入桶效果不明的赤眼豬王鞭酒。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雲凡大哥不必為難，能提升修為的食物可遇不可求，普通的餐食便可，好吃就行了”
見雲凡麵色有些尷尬，景雪融以為自己給別人出難題了，連忙解釋道。
雲凡突然探出手，未等景雪融反應過來，手腕已被他一把握住。
一抹紅暈浮上她蒼白的臉頰。
她一時間腦袋一空，胡思亂想起來：“這雲凡大哥胡子剃了雖然很帥，也不能隨便握人家的手嘛，好歹問一下人家嘛……”
雲凡可沒有注意這些，此刻他已發動了通徹世界，正在細細查探景雪融的狀態。
她的天賦冰雪之體，讓她全身冰寒之力有如上了高速公路一般，流動無比通常。
卻也因過度暴走，傷了根基。
還好，有火光獸留下的火種在，經脈並未像之前一般凍結。
不過，這心跳也有些過快了，定是身體太虛弱了。
“碰巧今日捕了重明鳥一隻，正適合給你滋補身體。”
這種狀況，正適合吃雞湯補補。
可惜景雪融正滿臉通紅的不知道在想什麽，並未聽見他的話。
好吧，這姑娘又發呆了，習慣就好。
雲凡扭身去處理院中的重明鳥去了。
順便還朝還在舔碗的八木創吼了一嗓子：“吃完自己洗碗。”
八木創心虛地縮了縮脖子，沒有說話。
誰讓自己寄人籬下，還欠了別人一條命呢。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光可鑒人的碗。
不用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