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變故（下）
第六十四章
倩雪情知今日恐怕不能善了，微微轉頭，向自己身側的那漢子使了個眼色。那漢子會意，微微點頭，表示一切已經準備妥當。
倩雪心中略微舒了一口氣，斂了笑容，冷著臉道：“今天的事兒，幾位看來是不準備善了了？”
短衫漢子低頭，捋了捋馬脖子上柔順的鬃毛，道：“姑娘說笑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怎成了我等不能善了。”
倩雪慢慢退到門前，已有十幾個彪悍壯碩的漢子攔到了她身前，腳步沉穩，身姿筆挺。衣衫略微寬鬆，卻仍舊可以看出身上結實的肌肉。不需要過多的動作，隻消往那裏一站，就給人一種肅殺的壓迫感。
對麵的那夥人顯然也感受到了，全都收起剛才的戲謔調笑，個個整肅神情的看著倩雪等人。
前院情勢一觸即發，正是：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後院，一輛破舊的驢車，拉著兩隻大大的糞桶，向秦宅的後角門駛了過去。
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漢，坐在車轅上，趕著驢車艱難的往前走著。驢車發出吱吱扭扭的響聲，看起來同那老漢一樣，蒼老、病弱、不堪一擊。仿佛已經快到達了它的極限。
因為一眾護衛都去了前院，後角門隻一個小子看著。他知道如今情勢緊張，正一個人等的焦急，忽的聽得“砰砰”的兩聲敲門聲，到唬了一跳。
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趴在門上，緊張的問道：“誰呀？”
門外一個蒼老病弱的聲音傳來：“是我，收恭桶的。”說著還“咳咳”的咳了半晌，才止住。
那小子從門縫裏往外瞧去，果見是日常來收恭桶的肮髒老漢，仿佛空氣紅也散發著揮之不去的臭味。皺著鼻子，罵罵咧咧的拉開門栓，不耐煩的道：“真晦氣，你他媽的怎麽這個時候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那老漢又咳了幾聲，喘了半晌氣，才道：“沒法子，老漢這身體越來越不行了。咳咳咳……換了桶，緊趕慢趕的，便這個時辰了。”
說著慢吞吞的爬上車，就要去掀那兩隻髒兮兮的大桶蓋子，預備讓那小子檢查。
那小子卻捂著口鼻，悶聲悶氣的，嫌惡的揮著手道：“別開了，別開了，你這車今日怎麽這麽臭，趕緊去，收完了快走。”
老漢又艱難的爬了下來，口中不住的道著歉，道：“老漢明兒一定刷洗的更幹淨，小哥可千萬不要告訴主家啊！要不然老漢……”
那小子早已不耐煩，一腳踹在老漢的屁股上，道：“你倒是走不走，誰有功夫和你閑磕牙。”
那老漢雖挨了踹，卻不惱，隻一連串的點頭哈腰，牽著驢子一瘸一拐的往裏挪去。
如此走了約摸一盞茶的功夫，老漢四下巡視一圈，確認那小子確實已經看不著了，便加緊腳步，拉著驢子，轉入了旁邊的一條小徑，步履穩健而迅速的七轉八繞，哪有一絲老態龍鍾之意。
待走到一處僻靜的亭子處，才停下，正欲跳上驢車，卻聽的一聲充滿警告意味的呼喝：“你是誰？來這兒做什麽？”
老漢轉頭望去，卻是一個護衛打扮的人，手按刀柄，戒備的看著他。
老漢滿是皺紋的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意，道：“爺，老漢是收恭桶的。平日都有小孫子跟著，今日小孫子病了，是以走錯了路。”
說著又“咳咳”的咳嗽了半晌，腰身似乎更加佝僂了一些，才又道：“碰到爺真是太好了，敢問……”
話未說完，另一個護衛打扮的漢子匆匆跑了過來，衝著先前的那個護衛喊道：“快走，快走，前麵情勢不大對勁。”
那護衛又看了看老漢，鬆開握著刀柄的手，指了指西南的一個角落，道：“茅房在那邊，別到處亂跑，收完趕緊走。”
老漢點頭哈腰的應了，轉頭又慢吞吞的攆著驢子往茅房的地方走去。
估麽著時間，算計兩護衛應已走遠，又等了一會兒，才輕輕的扣了扣其中一隻巨大的恭桶。
恭桶蓋子應聲被掀了開去……
時間飛快的流轉，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的響聲。倩雪額角滲出的汗水，凝聚成一顆豆大的珠子，順著她的臉龐滑落。
倩雪畢竟年歲不大，還缺乏曆練。終於，忍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手一揮，大喝一聲：“上！”
五個漢子配合默契，結成五虎誅殺陣，直衝向對麵的短衫漢子。
短衫漢子眼眸一閃，一把從腰間扯下一物，便迎了上去。細看之下，卻是一柄軟槍，槍頭是明晃晃的百煉精鋼，打磨的甚是鋒利，吹毛可斷。槍身通體烏黑發亮，似石非石，似鐵非鐵。
先前竟都沒有人注意，還當那隻是纏在腰間的一段配飾。
那短衫漢子顯然功底不弱，並不招呼身後眾人，隻大喝一聲“好陣法”，便孤身一人殺入陣中。
隻見他軟槍一抖，纏上了一個漢子的刀柄，也未見如何使力，輕輕向上一提，那刀便被纏的脫手飛出。
卻不料那刀雖失了控製，在空中卻去勢不減，掙脫了軟槍的糾纏，直飛向短衫漢子的眉心。
短衫漢子顯然也未料到，堪堪側身避過。又聽身後勁風襲來，情知是有人從後方進攻。也不回身，軟槍便如一條毒蛇一般，靈巧的自腋下而過，直刺向來人。
要說這五虎單論個人武藝，實是一般。緊緊算得上中人之姿。
但這幾人自小同吃同住，同眠同寢，彼此心意相通，隻需要一個眼神就明白對方。
互相取長補短，配合默契，婉若一人。所以，這邊漢子彎刀剛剛脫手，那邊一人便長鞭一卷，將那彎刀輕輕巧巧的又還了回去。
五虎誅殺陣最大的一個特點便是可守可攻，守似堅實堡壘，不給人一絲破綻；攻如利刃，削鐵如泥，勢不可擋。
若在戰陣中，單憑這五人，恐怕就能破去百人隊伍。
不過短衫漢子也不是吃素的，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