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眾叛親離(下)
第五十七章眾叛親離(下)
廖凡青被廖夫人踹的跌坐在地上,他也不起身,索性大喇喇的支起一條腿,用略微有些粗糙的拇指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漬,輕輕的將它搓開。
露出一個滿不在乎的笑,道:“娘真會說笑,這廖宅的東西遲早都是我的,早個幾十年又何妨?”
廖夫人氣結,將雨兒遞給身旁沈忠家的,抄起地上的笤帚,就沒頭沒臉的抽打在廖凡青的身上,口中還大罵道:“我今天就打死你個孽障,也好過讓你出去丟人現眼。”
別看廖夫人往日裏平和端莊,但想來也是和廖傑混了半輩子江湖的。如今發作起來,氣勢逼人,狀弱猛虎下山,勢不可擋。
下人們全都斂聲屏氣的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喘。
廖凡青抬著胳膊護著頭臉,口中還兀自不服的叫喊著:“你打死我吧!反正在你和父親眼裏,我就是個什麽都不行的廢物。”
廖夫人聽了,打的似更狠了幾分,道:“不然你以為你怎麽樣?這麽點兒小風浪都承受不住,我還要你何用?不若打死,你我都幹淨。”
廖凡青並非打不過母親,隻不過長久以來的禮教一直以來約束著他。
此刻卻似被衝昏了頭腦,回手一把抓著廖夫人的笤帚,紅著眼睛逼近廖夫人,道:“反正廖家是要完了,與其把所有錢都投進那個無底洞,不若現在享受的好!”
廖夫人用力抽了兩下笤帚,那笤帚卻紋絲未動,這才驚覺,如今的廖凡青長身玉立,身姿挺拔。眉眼間,酷似廖傑,卻不若他那般棱角分明,反而多了幾分柔和。
此刻因為憤怒,那麵龐似乎還帶了那麽一絲的猙獰。兒子是真的長大了,早已不再是那個膩在自己懷裏撒嬌的肉團子了。
忽然一陣無力感,席卷了廖夫人的全身。她頹然的扔了笤帚,麵帶哀求的看著兒子,顫聲問道:“那你父親怎麽辦?”
廖凡青眼神也變得黯淡,垂下頭低低的說道:“娘,不是兒子不努力,隻不過如今的情形,已早不是你我能夠扭轉的了。”
說著慘然一笑,揮指向沈忠和陳義二人,道:“娘如今還沒看出來麽?他們是真的忠於我們廖家麽?”
不帶人回答,便自顧自的搖搖頭,嘴角劃過譏誚的笑容,道:“隻不過我廖家如今還有幾分臉麵和一些薄產,再過兩年你再看,不過是樹倒猢猻散,個人管個人罷了。”
說完將那笤帚掘成兩段,仍在地上,轉身道:“娘不給我蓮花玉板也無所謂,說到底,那也不過就是討飯的個家夥事兒罷了!”眉目間,竟已無半分哀色,變得冰冷一片。
出了廖宅,廖凡青一個人沿著滿是塵土的道路,往川息鎮走去,身後是常年跟著自己的棗紅馬。廖凡青並不約束它,任由它獨自跟在身後。
一人一馬便這麽慢吞吞的,從早上一直走到深夜,才來到川息鎮中。
此時,廖凡青才感覺到身體疲憊異常,但這樣的感覺居然有那麽一絲的美妙,廖凡青有些自虐的想。似乎身體多疲憊一份,便可以多抵消一些心中的無力感。
一個身著淡綠色輕紗百褶如意月裙的女子,懶懶的倚著一個杉木百花盤絲柱,手上攥著一方素白絹帕,揉揉的衝著廖凡青甩了一下。
臉上掛著魅惑的笑容,道:“少年郎,春宵苦短,怎如此愁眉不展?與其在世間苦苦掙紮,不若與奴家共赴那溫柔之鄉,可好?”
說著還看了看旁邊的幾個女孩子,咯咯的笑了起來。
廖凡青駐足,細看。
隔著飄飄搖搖的海棠色暗紋紗幔,影影綽綽的可以看到裏麵身姿曼妙的女子端著碟子、酒壺穿梭在一張張桌子中間,間或停下來和客人們調笑打趣。
時不時傳來的歡愉的嬌笑聲,或魅惑的嬌嗔聲,消骨化金般的酥香軟語,似有魔力一般,撥弄著廖凡青的心弦。
門頭上金絲楠木的匾額上,用龍飛鳳舞的寫了三個大字“蒔花館”,兩邊掛著鏤空五彩琉璃燈籠,配上降朱色的絡子,煞是好看。
風吹過,帶著淡淡的脂粉香氣和悅耳的絲竹琵琶之音。廖凡青有些迷醉的看著這裏,身後的老馬也不急,隻自在的吃著小廝端來的草料。
旁邊抱著琵琶的女子瞧出廖凡青的猶豫,對那個倚著門的女子使了個眼色,兩人半推半拽的拉著廖凡青往裏麵走。
紗幔垂落之時,廖凡青似是清醒了一些,轉頭撇了一眼四下無人的街道,囑咐小廝,好好照看自己的馬。
回頭再看時,一個年紀稍長,但仍舊風姿卓越的女人,堆著滿臉笑,迎了上來:“呦!好俊的小少爺,您是第一次來吧!奴家帶您轉轉?”
廖凡青一副第一次來青樓的好奇模樣,臉上掛著新奇的笑,四下裏張望著,好似見到了一個新的世界一般,口中感歎道:
“山外青山樓外樓,
西湖歌舞幾時休?
暖風熏得遊人醉,
直把杭州作汴州。”
那老鴇子一聽,笑容立刻僵在臉上,但她不愧是常年混跡風月場之人,應變之快不得不讓人佩服。
隻一瞬便笑著揮了下手帕道:“爺您端的好文采,咱‘蒔花館’裏也有好多才女,珠兒、杏兒、青兒、翠兒快來,來貴客到了。”
隨著老鴇子的呼喚,四個十六七歲,身著輕紗,嬌滴滴水蔥般的女孩跑了過來,兩個靈巧些的,率先纏著上廖凡青的胳膊,將頭輕輕的倚在他的肩上。
廖凡青伸手捏了捏左邊那女孩兒的俏臉,轉頭又笑著看向那老鴇子。
忽的伸手拔下她發間的一隻赤金紫金花釵,隨意的瞧了一眼,又拋回她手中道:“我瞧媽媽年紀也不大,這釵子太過老氣,難免壓了您的風華。”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隻八寶鑲玉匣子,打開以後,裏麵靜靜的躺著一隻金葉紅寶石滴珠步搖,廖凡青欣賞的看了看,便順手插在了那老鴇子的頭上。
又掏出了一疊銀票,拍在她手裏,道:“媽媽辛苦,我要最好的酒最好的菜,叫你們這裏最漂亮的頭牌姑娘來伺候。”
那老鴇子瞳孔微乎其微的緊縮了一下,臉上卻仍舊笑的合不攏嘴,抬手摸了摸那步搖,道:“好嘞,爺,您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