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四周一片焦土,火雖然已經滅了,但餘溫尚存,似乎隨時都有複燃的可能性。焦黑的梁木,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
滿地的灰燼,似那九幽之蝶,風一刮便帶著邪魔一般的笑意,在空中旋轉飛舞。
徐彩霞束了長發,綁了褲腿,手中拎著跟兩尺長的木棍,一瘸一拐的在這一片焦土中翻檢著什麽。離他不遠的李鈺澤默不作聲的看著她,表情淡淡,分不出喜怒。
良久,徐彩霞才頹然的扔掉木棍,惱怒的說道:“這燒的可真幹淨,什麽都沒留下。”
李鈺澤嘴角一撇,提示道:“不見得吧!再好好找找看。”
徐彩霞眼睛一亮,小心的繞過一張燒的隻剩一半的桌子,仰著一道黑一道白的小臉,問道:“你發現了什麽?”
李鈺澤知她心裏著急,也不在賣關子,一指徐彩霞剛才繞過的桌子,道:“你仔細看看那桌子。”
徐彩霞拐著腿,繞著那桌子轉了一圈,又伸手敲了兩下,口中喃喃的嘀咕道:“紅木炕桌,長度看不出來,應該不小於兩尺四寸,寬一尺八,高嘛……”
用手比劃了一下道:“高九寸。”
李鈺澤也不打擾,隻輕輕的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
徐彩霞仔細的看了看,繼續說道:“上麵的劃痕磕碰很多,看來主人是個粗豪的漢子,不甚在意細節。”
說罷疑惑的看著李鈺澤,問道:“這個東西有什麽特別麽?”
李鈺澤微微搖頭,伸手抓起徐彩霞嫩白的小手,沿著那炕桌的底部細細的摩挲了過去,問道:“怎麽樣,摸到了麽?”
徐彩霞掙開李鈺澤的大手,迅速的將炕桌翻了過來。雖炕桌已被煙熏得黑黢黢的,但仍舊能明顯的看到下麵有一道道的抓痕。
似是什麽人在努力克製著情緒,指甲無意識的用力,抓下的痕跡。
徐彩霞用食指細細的摩挲著那個抓痕,思索的說道:“抓痕很新,從位置來看,正是趙護法那日坐過的地方。”
猶豫了一下,繼續道:“如果這是趙護法留下的痕跡,那麽說明他來這裏的時候,身體早已疼痛難忍了?或者他在和廖傑談論這什麽讓人憤怒異常的話題。”
李鈺澤點頭,繼續分析道:“不僅如此,如若是拖著病體,秉燭夜談,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料到自己就要西去,所以刻意前來讓別人看到自己,從而達到嫁禍的目的。”
徐彩霞心裏往下一沉,口中微微有些發苦,說道:“第二種便是他堅信對方能夠救得自己性命。”
雖然覺得殘忍,但不得不說,第二種恐怕才是最符合常理的。
李鈺澤讚許的點點頭,道:“看來你平日裏隻是懶嘛!”
徐彩霞臉上一紅,輕啐了他一口。
李鈺澤也不惱,在青石磚鋪就的地上來回走了幾圈,拿腳來回丈量幾次,終於在一處焦黑的石轉前停下。用手中的木棒重重的將周圍七八塊磚敲了又敲。
最終選定一塊,從靴子中取出一把短匕,順著磚縫插了進去。也不見怎麽動作,那磚便整塊的被提了起來。
徐彩霞湊過去一看,一隻暗紅色的櫸木盒子,安靜的躺在那青石磚下。盒子雖說不甚華麗,但厚厚的刷著防火漆,外麵細細的用桐油刷了。
盒子幹淨,油亮,雖有一層細細的灰,也可能是大火所致。顯是主人時常拿出來打理,愛護異常。
徐彩霞小心的捧出盒子,輕輕一按上麵的一個顆紅寶石柱子,蓋子便輕巧的彈開了。
裏麵躺著十幾隻精致的信封,紙張都已微微泛黃,但沒有一個折痕,顯然被精心妥善的保存了很多年。
信封上,用金粉寫著幾個小字“廖傑親啟”,字跡娟秀清雅,偶爾還有一兩個信封,點綴著幾朵淡淡的紅梅,可見必然出自一個心思靈巧的女人之手。
徐彩霞與李鈺澤對視一眼,踟躕道:“這……這應該是人家的私密之事,我們是不是?”
李鈺澤眯著眼睛,看著徐彩霞,大有想撬開她腦袋看看的衝動:“這樣的情況下,難道不應該不擇手段的收集證據麽?”
徐彩霞吐了吐舌頭,道:“我總覺得應該尊重別人的隱私。”但手上卻已經拆開了一個信封,低頭細細的看了起來。
素白的紙箋上,秀氣的簪花小楷,寫著: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濃濃的眷戀,淡淡的哀愁,躍然紙上。
徐彩霞皺了皺眉頭,沒想到廖凡青那個倔強的粗漢子老爹,居然也有這樣的桃花運。
眼睛瞟向結尾處,隻見落款淡淡的一朵梅花,旁邊隻寫著“王夏楠”三個字。
——
廖凡青靜靜的站在院子中,眼見著盛裝打扮的徐彩霞踏上了那輛紫檀木的馬車,笑顏如花的同菊清說著什麽。
明晃晃的太陽,照的廖凡青睜不開眼睛,他抬起手,用手遮擋住了刺目的陽光,想將徐彩霞看的更清楚一些,然而她已經鑽進了馬車。
廖凡青覺得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這樣的感覺再熟悉不過了,徐彩霞拒絕他的時候,徐彩霞談起那個叫李鈺澤的男人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怕是已經愛上了她,但卻仿佛徐彩霞踏上的是一條遠離自己的路途。
一直到馬車再看不到,廖凡青才挪動了一下僵硬的腿腳。
身後一個男人,輕歎了一聲問道:“你為什麽不阻止她,反而還鼓勵她去?”
廖凡青回頭,看著雖然已經能勉強下地,但仍舊拄著拐杖的徐虎,自嘲的一笑,反問道:“我有什麽理由阻止她?”
徐虎一窒,想了一下說道:“自是廖長老之事……”
廖凡青似是有些煩躁,打斷他道:“她又有什麽必須幫我的理由麽?”
徐虎沉默了片刻,搖頭道:“那你問什麽就不能告訴她,你對她的感情?”
廖凡青好笑的搖搖頭,仿佛聽到了這個世間最好笑的笑話一般,直笑的眼淚都湧了出來。好不容易收住笑,抬頭看著徐虎,問道:“那你為什麽不敢告訴徐彪,你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