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個瘋子（二）
第二天早晨六點多，夢晚的母親就起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打開臥室的門看看昨天帶回來的人怎麽樣了？
推開門，沒想到她還沒醒，又輕手輕腳的把門合上。
轉身坐在客廳，從茶幾櫃子裏開始翻找名片盒。這些年來，母親做生意靠的都是這些各行各業的朋友們。
抽出一張名片，照著上麵的電話打了過去。
“喂，小馬。我是之前經常到你那兒打印公司資料的夏姐。有個事需要麻煩你一下。你幫我編輯一個尋人啟事。我待會兒用短信把她的特征描述給你發過去。噢！照片我也一會兒用手機給你拍過去。”
應該是對麵的人問她需要打印幾份，她“嗯”了兩三秒鍾，說你那兒之前打印尋人啟事都是多少份你就打多少份吧。
說完，轉身回了臥室。拉著還沒睡醒的夢晚幫她穿衣服，又進了衛生間幫著夢晚洗臉刷牙，生怕夢晚的大拇指因為用力再受傷。
收拾完後，夢晚的母親又拿了一袋麵包、幾顆橘子送到了那間臥室裏，用手機靜音拍了一張那個人熟睡的照片，轉身出來便催促著夢晚換鞋子。
“和媽媽一起去拿資料，然後再去公安局備案。”雖然臥室門是鎖著的，夢晚的母親還是不敢把她獨自留在家中。
“穿那個白色的，不用係帶那個，省得用手。”說著指了指門口牆角鞋架最底層的休閑鞋。
那天出去打印、備案、買早點、和公安人員一起招貼尋人啟事，一直忙活到中午。聽著公安人員對母親不怕危險、見義勇為的讚賞，夢晚才想起上次在老師家裏老師說的那句話——你有一個難得的好母親，頓感無比驕傲。
夢晚的母親想不到，她不忍心的一個舉動，成為了夏夢晚這一生的人生準則。那就是遇到力所能及可以幫助的，就不吝嗇。夢晚後來的生活中也確實身體力行的遵循著。
父母以身作則的教育，抵得上的千字萬句。
葉之章敏銳的識人能力不知道是天生的洞察力還是從商家庭給予的熏陶。他一直都說，夢晚很善良。他說的對不對不知道。大概每個人都是善良的。隻是展現得頻率不一樣吧。
那天上午葉之章也來了，他還叫了序堂，一起到街道上詢問著來來往往的路人是否認識尋人啟事上的人，那個時候的網絡還不像現在這樣發達。
尋找了一個上午，到中午還是沒有進展。夢晚的母親叫著葉之章和序堂回家裏一起吃飯，他們商量著準備下午再繼續出去。
進門後，夢晚的母親聽著屋裏安靜，打開那間臥室，一股臭味撲麵而來，站在母親身後的三個孩子瞬間捂著鼻子向後撤了幾步。環視了一圈才看到，地上竟然有兩堆糞便。母親拿進去的盆還幹幹淨淨的放在那兒。
三個孩子沒見過這種場景，不時地發出感歎和嘀咕，倒也不是說她的壞話，隻是麵對這樣的場景不免疑問，難道精神失常的人連生理都控製不了嗎？
可是那個女人呢？怎麽不見了？
夢晚的母親看到這個場景，倒是沒因為這些生氣，而是慢慢走了進去。
突然那女人從門後麵竄出來，直直地朝著夢晚撲過去，夢晚還沒反應過來，葉之章連忙擋在夢晚前麵，隻是幾秒鍾，她就使勁的踢打了兩下葉之章，又長又髒的指甲一下抓到葉之章的臉上，幾個血印立馬就滲出了血。
旁邊的序堂過來一下子把她攔腰抱著，扔倒在地，葉之章沒管傷口，跑到茶幾抽屜拿出上次他買的膠帶紙死死地纏在那女人的兩個手腕上和腳腕上，那女人掙紮了有十幾二十分鍾，總算累了。
一番折騰好不容易平息，夢晚的母親趕緊拿出家裏的醫用酒精和棉棒，給葉之章處理了一下。
“小葉，阿姨隻能先幫你用酒精消毒處理一下，一會還是要到就近的診所讓醫生開點藥擦。”
葉之章忍著疼說，“沒事阿姨，隻是抓傷，先趕緊把她安頓好，我一會出去處理傷口。”
夢晚看著葉之章的傷，說了句。
“對不起葉之章，還要你給我擋槍，如果你毀容了留疤了嫁不出去，我收你。”葉之章笑笑。
夢晚的母親蹲在她身邊，那女人對母親倒是聽從得很，母親答應她，如果乖乖地，就放開她，她用力地點點頭，放開纏在她腳腕上的膠帶後，夢晚的母親讓她坐到床邊去，她便乖乖的挪了過去。
這才發現他剛剛挪開的地方有小便的痕跡。
“媽，我們把他送到警察局吧。他萬一發起瘋了我們控製不住怎麽辦？”夢晚看到這種場景，不免心生恐懼，她害怕，也擔心母親有危險。
“警察局不好放的，如果街上流浪的人都去警察局住，那還怎麽辦公？我們再找兩天，如果還是沒結果，再跟警察局商量怎麽辦？”
那幾天夢晚的母親就這樣每天奔波在家裏、街道、公安局，照顧著夢晚和家裏這個精神失常的陌生人，幫她尋找著親人。晚上還不敢睡得太深怕有什麽意外，連著幾天沒怎麽好好休息和吃飯。
終於在第四天，打聽到有一家人正在找走失的姐姐，原來這個女人是因為跟丈夫離婚失去女兒受到過一次打擊，前幾天她的女兒又突然意外夭折了，她便一下子瘋了，這才知道她已經走失十二天了。
她大概是把夢晚當成孩子，把攔在夢晚前麵的葉之章當成了奪走她孩子的丈夫，才會那麽大的反應，而她隻聽媽媽的話，是把媽媽當成了她的妹妹。這也是後來精神病醫生根據夢晚母親提供的發病病情描述推論的。
那家人來夢晚家接人時，看到家裏的一片破敗和狼藉，床上的小便印記，地上剛拉的糞便，還有她突然發瘋卸下床腳的橫杆打破的家具和玻璃，感激地一下跪倒在地，哭了起來。嘴裏不停地說著謝謝。
那天的場景，深深地震撼了在場的三個孩子。夢晚的母親也成了他們那個年紀心裏的英雄。
後來，公安局將這件事情傳達給了當地的新華報社，夢晚的母親一時間成了當地的名人，政府也特別組織了表彰大會，並邀請她開學後到各個學校做演講。
而夢晚、葉之章、序堂也因為積極幫助被評為市級優秀三好學生並頒發了獎章。在本校的演講，他們三個也成為了代表人物發言，其中有幾句是這樣：
葉之章頂著大花臉說，夢晚的善良一定是遺傳得來的。
序堂說，我現在知道葉之章為什麽總說夢晚善良了，因為她一定會非常善良。
夢晚側臉說，謝謝你幫我抵擋危險，葉之章。謝謝你！一直說我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