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奉先殿裏怎麽會有烏鴉？
翌日。
原本已經快停的大雪又開始下了，那密密麻麻的雪花覆蓋在長安城的上空，宛若一幅畫卷，美輪美奐，讓人不由的生出了幾分愜意。
按照太常寺往年的安排，每年年祭都是在戌時末開始，所以皇室的人酉時才從宮門出發去青龍寺，而白天這段時間裏，太皇太後便會在宮中的奉先殿內一直等待到申時時分才出去。奉先殿乃是皇室祭祀祖先的家廟，裏麵供奉著大唐曆代皇帝的牌位和畫像，在年祭之前，太皇太後都會在此處祭祀大唐曆代先祖，今年也不列外。
宮中上下從今早就開始一通忙活，在晌午之前才完成祭祀。
太皇太後遣退所有人，獨她一人留在奉先殿內。
殿中擺滿了燈架，點上油燈，一盞盞燭火燒著，波影灑在地麵上，顯得十分靜謐。周圍彌漫著濃濃的燭香味，卻並不覺得嗆鼻，反而有些寧神的作用。偌大的殿裏所有的窗戶都關著，透不進絲毫光線，全靠周圍的燭光映照著，神秘而詭譎，甚至安靜到連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太皇太後身著一襲祭祀用的紅雀鳳袍，頭戴高冠，掛珠首飾裝扮全身，隆重華貴。她跪於蒲團之上，雙手合十麵向大唐曆代皇帝的牌位，拇指上掛著一串青檀佛珠，正在閉目誦經。
不知道過了多久，殿裏忽然起了風。
燭光輕顫，左右擺動。
還滅了幾盞。
太皇太後不覺異常，直到那道風拂向她身上，冷意猛然竄起，她才睜開眼四下看了一圈，除了燈架上滅了幾盞燈以外別無其他，而剛才那道風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殿中恢複平靜，她準備繼續誦經，突然，牌位旁那根大紅柱上的長簾像是被什麽東西用力掀了起來，在空中飄了幾下，與此同時，一道驟長的身影也迅速從柱子後麵閃過，即便速度很快，但根據身影還是能清楚的辨別出——是一個女人！
當下，太皇太後眉心輕蹙，臉色大變，合十的雙手緩緩放下，警惕的盯著柱子後方。
“誰？”
她下令讓所有人出去，殿中不可能有人進來。
柱子後方沒有動靜。
“是誰在那？”她再次問了一遍。
但仍沒有回複。
難道剛才看到的隻是幻覺？
可那道影子明明真真切切。
她抱著好奇和警惕的心撐身而起，一步步朝那根柱子走去，伸手捏住那塊還在飄動的簾子，將其緩緩拉開，但剛掀起幾寸，一道黑色的影子便朝她倏然撞來。
“呀！”
烏鴉的高叫聲在殿中劃過。
太皇太後畢竟上了年紀，身子也沒年輕時那般靈活，她在躲避那隻烏鴉撞來的時候往左側邊踉蹌了幾步，腳踝一歪，吃痛得緊！幸好抓到了擺放牌位的台子才避免栽倒，但手中那串佛珠卻因此被扯斷，佛珠就像是脫韁的野馬四處竄開，一顆顆滾滿一地。
發出了珠子滴落滾動的響聲。
那隻羽毛漆黑的烏鴉盤旋在殿中上空，不停的慘叫著，聲音極其刺耳。
“咚！咚！咚！”與此同時，殿中左側掛著的三幅先帝畫像掉到了地上，畫像旁邊的那麵燈架也不知為何開始搖晃起來，眼看著便要倒下，朝那三幅畫像壓去。
先帝畫像若被燒毀，後果不堪設想！
見狀，太皇太後顧不得腳上的痛，立刻快步跑去，在那麵燈架倒下來之際將三幅畫像撿了起來。
“咚！哐！”
後一刻，燈架轟然倒下，上麵擺放的所有油燈砸落在地，燭光熄滅，狼藉一片。
太皇太後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倒塌的燈架，心頭顫得格外厲害。
太監宮女們聽到裏麵傳來動靜，趕緊跑了進來。而那隻盤旋在殿中的烏鴉也趁著大門被人推開的刹那間飛了出去，沒人注意到。
當進來的宮女太監們看到屋中這一幕時都嚇壞了，趕緊上前扶住身子微晃的太皇太後，喊道：“快，快去請太醫。”
慌成一團。
“不必了！”太皇太後製止他們去請太醫，她麵色難看，盯著地上灑落的油燈，心底有種說不上來的壓製和沉重，眼神裏更是閃過一抹從未有過的恐懼感，待漸漸緩過神來，她才將手中的三幅畫像交由身邊的宮女，吩咐，“將先帝的畫像掛回原處。”
“是。”
三幅畫像被重新掛回原來的位置，幸好及時撿起才沒有絲毫損壞。
老太監則領著人將地上狼藉的燈盞一一收拾幹淨，仔細檢查一遍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回太皇太後，是架角壞了。”
“你們是怎麽辦事的！”
一眾宮女太監窸窸窣窣跪滿一地，怯生道：“請太皇太後恕罪。”
太皇太後怒斥：“先帝畫像掉落在地，若今日奉先殿內無人，畫像豈不是會被燒毀，你們擔當得起嗎？”
“是奴才們有失，絕不會再有下次，還請太皇太後恕罪。”
磕頭聲起伏不斷，響在殿中。
太皇太後那雙起了皺紋的雙手在袖中緊緊捏著，到底年紀大了，稍稍一嚇，身體便有些受不住，她冷冷的瞧著殿中的宮女太監，下令：“一人下去領三十個板子。”
“謝太皇太後。”
沒要了他們的命已是大恩了。
最後，太皇太後由宮女們攙扶著離開了奉先殿，在走之前，她朝殿中又掃了一圈，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
回到寢宮後，宮女們一邊為她整理稍稍有些亂了的衣服和頭飾，又一邊為她剛剛扭傷的腳踝上藥。
伺候她的宮女晚晴問：“太皇太後，還是請太醫來看看吧。”
“哀家隻是小傷，不用驚動太醫，何況馬上就要出宮年祭，不可耽誤時間。”
晚晴便隻好作罷。
太皇太後忽覺手背一痛，掀開袖子一看，才發現手背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那隻烏鴉給抓傷了，上麵赫然醒目的橫著一道細細的血痕，傷口不大，卻越來越痛，像是刀子割開了皮肉那般。她立刻放下袖子遮蓋傷口，眼神變得格外陰沉，道出一句：“奉先殿裏怎麽會有烏鴉？”
宮女一怔，抬頭道：“烏鴉？奴婢沒有看到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