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宋幾執意要回長安!
黃丙也知道自家大人性子固執,認準了一件事就絕不會回頭。
不過倒也如宋幾所說,太皇太後下了“格殺勿論”令,不管他們躲到天涯海角都會被人追殺,就算能僥幸活著,也得躲躲藏藏,一輩子苟延殘喘的活著,毫無尊嚴和自由,好比沒了靈魂的軀體遊蕩在世間,跟死了沒有任何區別。一貫好強的宋幾豈能忍受這樣的生活?他寧願冒著危險而上,去狠命搏一把,哪怕死了也值得。
黃丙並非貪生怕死之人,一番鬥誌由心而溢,說:“既然大人已經決定了,屬下便隻有冒死追隨!”
另外兩個活命的金吾衛士也唯有追隨。
要死不過是一條命!寧可戰死,也不願窩窩囊囊的死。
宋幾氣息微喘,臉色不佳,經過一番打動,他身上挨了兩劍,現在從傷口流出,順著手臂流到了地上,染紅了地上的白雪。他看著滿地的屍體和自己死去的五個屬下,心情格外凝重,若不是因為他,他們根本不需要死!那份愧疚感在心裏蕩著,讓他越來越難受,一口氣從胸前蔓上來,從嘴裏吐出了鮮血。
“大人?”
“沒事!”他說,“抓緊時間回長安吧。”
“那這些屍體?”
“把我們的人燒了,其餘的……山間林裏野狼多的很,不用我們操心。”
正是冬季,一般林中食物短缺,很多野狼野狗都會活活餓死,更何況是今年這種天氣下,它們更是覓食無望,現在有這麽多的大餐擺在眼前,那些野狼野狗還不得瘋狂撕扯,飽餐一頓。
那些屍體在狼牙一下怕是會屍骨無存。
黃丙扶著宋幾上了馬車,另外那兩個人便將已經死去的金吾衛士的屍體堆到一起,一把大火給燒了, 寧可將其化成灰,也不願狼狗吃了他們的屍體。辦完這些事情後,他們坐到馬車外的踏板上開始趕車,冒著風雪朝長安而去……
車內幸好放著藥箱,簡單的藥品都有。
宋幾已經將上衣脫去,身上一共落了兩道劍傷,一道在肩頭上,一道在他原本受傷的手臂上,傷口不算深,但也不淺。
鮮血幾乎染紅了他整支袖子!
“大人,你忍忍。”
“嗯。”宋幾咬著牙,額頭上冒著汗粒,死命強撐著。
弄了好一會才終於將傷口包紮好!
黃丙拿了身幹淨的衣服給宋幾換上,一邊說:“大人,屬下實在想不明白,太皇太後下令要殺我們,可為什麽大人還要冒死趕回長安去救太皇太後。”
宋幾神情嚴肅,將衣服穿戴好,認真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太皇太後要我的命是因為我帶皇上進了鼎音閣,還鬧了一場大火,甚至把秦蘇帶離長安,這是劫獄!所以太皇太後的這道聖旨不冤,該我承擔!而且作為臣子,我不可不忠!”
作為臣子,不可不忠!
宋幾雖說行事狠絕了些,看似眼裏容不得任何人,但從未將忠字落下。
而能一步步坐上他如今這麽高的位置,自有他的能力。
黃丙試問自己不及!
“大人說的是,作為臣子,忠字當先!”
宋幾心中也有別的擔心,說:“何況賈海他們被關進了大牢,我如果不回去,誰救他們?咱們金吾衛衙門也不是誰都能接管得了的!”
“希望賈大人能撐到我們回去。”
“大概什麽能到?”
“按照現在的速度肯定要到明天晌午了。”
“距離年祭……還有三天。”
……
一夜狂風暴雪,山川河都被凍結了,寒意在空氣裏流竄,如何也擋不住!
這是大唐開國以來最大的一場風雪。
百裏鎮入夜之後就變得格外熱鬧,尤其是在天快亮的時候更加熱鬧,幾條街上都擠滿了人,那些從鬼市裏呆了三個時辰的人早就餓瘋了,一出來就忙著在各家客棧裏填飽肚子,然後收拾行李趕路。如此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從未間斷過,即使是今年這般惡劣的天氣之下,前來百裏鎮的人也同樣是絡繹不斷。
年一包喝了大半夜的酒,看著外頭還沒有亮,因為尿急便翻身下了床,準備出去方便方便,哪知剛開門就看到了杜班石站在門口。
“呃!”
把他給嚇了一大跳!
杜班石雙手抱胸,手臂間夾著長劍,表情冷漠的靠在門框上,不知道是剛來沒多久?還是在外麵等了一夜?
年一包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此刻卻像個老娘們似的扭捏著身子,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張口就操著粗獷的嗓音說:“你要嚇死大爺啊!人不人,鬼不鬼的。”
人不人?
鬼不鬼?
杜班石忍了,畢竟有求於他。
“該走了。”
“去哪?”
“鬼市!”
“天還沒亮!”年一包說著就往樓下走。
杜班石跟上去:“去哪?”
“撒尿!”
“……”
因為冬天天亮得很晚,雖然天還沒亮,但已經是早上了!
現在客棧裏已經來了很多從鬼市裏出來的人,都在底下吃飯,要麽就是在屋子裏整理行李準備離開,整個客棧熱熱鬧鬧,響動很大。
年一包從茅房裏出來,都還在提褲子,就看到杜班石等在一邊看著自己,他忍不住了!
像是被人監視一樣!
“喂!你到底要幹什麽?跟著大爺屁股後麵有肉吃嗎?”
杜班石還在強忍:“你什麽時候準備好?我們該去鬼市了。”
“急什麽急什麽!”
“年一包,你到底有什麽打算?”
“大爺我自有打算!”年一包甩手就走了,走之前還放下狠話,“別再來打擾我,不然我隨時會出爾反爾。”
杜班石捏著拳頭咬牙切齒。
再等下去,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梁三冬急忙走了過來,說:“大人,是不是該走了?”
“再等等。”
“還等?從昨天等到早上,現在很多人都已經從鬼市裏出來了,我們如果不趁著現在進去,到時候再進去恐怕會有麻煩。”
杜班石沉默了會,還是把心頭的焦急壓製下去,又重複一句:“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