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兩者有什麽區別嗎?
火漿翻滾,肆意飛濺。
被扔下去的那個人就如同冰遇到火一般被化得幹幹淨淨,骨肉不剩,而那拱橋下的火漿仍在不斷的朝著下遊流去,不帶半點停歇,而且越翻越湧。
橋上還在通行的人對發生的這一幕似乎習以為九六常,根本沒有落在心裏,隻經片刻的騷動後,便依舊規規矩矩的排隊,也正是因為這一鬧,眾人服藥的速度也加快了許多,一一上橋前往對岸的大岩洞。
宋幾自認為自己算得上是個非常狠毒陰辣的人了,卻不想今日剛到這鬼市就瞧見如此凶殘的一幕,真是讓他大開眼見,即便自己再狠,也隻能幹出挑斷別人手腳筋的事,要人性命他還真幹不出來!
秦蘇見他久久失神,用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附耳催促一聲:“大人,咱們還是快一點吧!不然下一個被丟下去的人可就是你了。”
話中帶著提醒的意思。
宋幾被他的話拉了回來,將目光從那邊收回,這發現眼前那兩個鬼市的看橋人正盯著自己,有些不耐煩的意思,眼神中還帶著一絲凶殘,仿佛在警告他若是不吃那粒毒藥,他的下場也是被丟進火漿裏。
這樣的眼神讓宋幾渾身不舒服,脈絡裏的血液也猛然翻滾起來,直衝腦門,漲紅了他的眼睛,額頭也隱隱爆出了青筋,手中的劍似乎在蓄勢待發。
是的!
他被那樣的眼神看得有了殺人的衝動。
秦蘇察覺出了他的異樣,趕緊輕聲說:“別忘了正事!”
像是一個警鍾,狠狠把他敲醒了,那眼神中的戾氣明顯漸漸散了些,整個人也平和了很多,然後捏在指尖上的那粒藥一口往嘴裏灌去。
藥隨著口中不帶咀嚼的直接滾進了喉中!
見狀,那些金吾衛士們也跟著服用,繼而跟隨隊伍一一上橋。
拱橋是用石頭鑿出來的,周圍並不平整,踩在上麵有種坑坑窪窪的錯落感。宋幾望著底下翻湧滾動的火漿,恍然之間有些錯眼,仿佛看到底下的火漿裏有無數的白骨,隻經一轉,白骨就已消失,隻剩下那條觸目驚心的火漿河。
這鬼地方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下了拱橋便到了岩洞,整個岩洞十分宏偉,像是一個張大了嘴巴的巨人,剛到洞口,陣陣冷意也從裏麵撲麵而來,撲在人身上宛若刀子一般。岩洞很深,完全望不見盡頭,隻能靠著裏麵石壁上掛著的油燈一路延伸照亮,洞頂也不斷的在滴水而下,眾人腳步不泄,淌著淺水而進。
宋幾一向耐寒。卻也被這股冷風吹得骨頭都在打抖,他急於問秦蘇:“還要多久?”
秦蘇淡定的往前走著,攏了攏手中的手爐,說:“快了!”
又往前走了大概一百米左右,岩洞的另一頭迎來了一絲強光,宋幾不由的加快了步子,也順帶拖著秦蘇一塊走,待終於出了岩洞,映入眼前的一幕讓他大吃一驚。
岩洞的出口位於高處,兩邊皆有石階下去,而從此處往下看,底下一片燈火通紅,錯落有致的小樓總總林林、蜿蜒排開,屋脊磚瓦如魚鱗一般排開,一直延伸到不見燈光的地方……
這裏,猶如晚間時,從城樓上俯瞰長安的錯覺。
宋幾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裏……當真是鬼市?”
站在他身旁的金吾衛士甲揉了揉眼睛,驚歎道:“這……這不就是長安嗎?”
金吾衛士乙接話道:“千年古城竟然這麽大?埋在這真是可惜。”
秦蘇則淡然的看著眼前的景象,絲毫沒有震驚的表情。
宋幾瞥了他幾眼,問:“你怎麽看上去一點也不好奇?”
秦蘇俯瞰底下,隻輕描淡寫了一句:“這地方我見過,自然生不出太多好奇來。”
宋幾驚訝:“你來過?”
秦蘇糾正他的話:“是見過,不是來過。”
宋幾被他弄得模棱兩可:“這兩者有什麽區別嗎?”
“自然是有區別的,來過便是來過,見過便是見過,而我所說的見,不過是看了一些怪談小說,裏麵恰好夾帶著幾張鬼市的詳樣圖,所以,這便也算是見過了。”
宋幾扶額。
然後帶著自己的人朝兩端的石階下去了。
……
另一邊,其實就在秦蘇等人前腳進入鬼市時,另一撥人也趕來了。
杜班石帶著王維和幾個身著便衣的大理寺精兵正在掛滿白色燈籠的街上冒雪走著,而苦頭陀則被他們圍在當中。
苦頭陀原本拷在手上和腳上的鐵鏈外都包了一層厚布,將他的手和腳也連帶著包了進去,完全看不出他被鎖鏈鎖著。
杜班石也是頭一回來到這種地方,明明已經到了晚上,而且下著大雪,可街上仍有不少的人在走動,更奇怪的是……周圍的店鋪外頭都掛著白色燈籠,怪詭異滲人的。
苦頭陀走得極慢,整個隊伍也不由的慢了下來,他頭上戴著一頂灰色布帽,剛好遮住了那一頭發白淩亂的頭發,但臉上那數道刀疤仍觸目驚心,尤其是那雙灰白的眼球,像是一團被鼓起來的雲霧漩渦,看久了似乎能將人深深吸進去。
“苦頭陀,現在怎麽走?”杜班石止了步子,回頭問他。
苦頭陀抬起眼睛朝周圍看了看,沉默半晌,一句話也不說。
杜班石沒有等到回複,當下便有些著急了,幾步走到他麵前,輕聲提醒道:“苦頭陀,隻要你幫我找到老鬼,你要的東西我就給你,但如果你耍花樣,我保證你會後悔!”
苦頭陀聽完他的話,鼻腔中哼出一聲冷笑,將自己的雙手抬起來,說:“你要是肯把我手上的鐵鎖解開,我一定幫你找到老鬼。”
杜班石知道他想耍花招,眉色一凜,說:“你聽好了,現在你人已經到這了,就最好完成我們之間的交易,否則……你也別想回刑部大牢了!”
苦頭陀又笑了一聲,說:“大人,我可是從來也沒說過想從大牢裏出來,而是你一路將我帶到這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