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秦蘇,我信你一回!
那一年,大唐下了有史以來最大的雪,秦蘇至今仍記得當時站在城樓上望著漫天飛雪的畫麵,冬風寒凜,席卷著整個長安城!
紫衣少年站在城樓邊上,伸手接過一粒粒冰涼的雪花,他就像初春時萌發的嫩芽,充滿了生九六機和希望。
秦蘇永遠都記得,那時的少年笑如暖陽,眸如璨星,好看極了。
畫麵漸漸淡去,他思緒回歸,指尖在眼前的《朱雀圖》上重複劃過,一遍一遍,仿佛還能感受到那一筆一劃落下時的餘溫,深深的流竄在他手上細小的紋理中。
“哥哥?”
玉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他轉眸看去,便見玉兒小小的身子站在門口,手裏抱著之前帶出去的刺蝟,邁著小腿走了進來,跌跌撞撞的在他身邊坐下。
軟綿綿的如同一塊糯米糕!
“哥哥,你哭了?”玉兒看著他微有發紅的眼睛。
他這才感覺到臉頰上傳來的濕涼感,立刻抬手拂去,溫柔一笑:“是外頭吹進來的雪融化了。”
玉兒信以為真,揚著小腦袋乖乖的看著他。
秦蘇摸了摸他的臉蛋,冰涼冰涼的,問:“他們帶你去哪兒了?”
“去後院看羊了,我還喂它吃了很多的草,還有豬,還有鵝……”
“一定很冷吧?”
“不冷。”
秦蘇還是把他抱進了懷中,搓著他的手哈了口氣。
玉兒眨了眨眼睛,忽然問他:“爺爺是不是再也不回來了?”
孩子尚小,或許還不清楚死亡的意義,但到底血濃於水,親人的離世仍讓他或多或少有了一絲失去和離別之感。
秦蘇雙眸微沉,認真的告訴他:“玉兒,你一定要明白,其實每個人都會死,沒有人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終有一日你也會長大,會經曆世間的好與壞,會有生老病死,會感受生離死別,但這都是人一生的定數,誰也改變不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眼下,明白嗎?”
玉兒似懂非懂:“可是他們說,爺爺在天上,變成了星星。”
他笑了笑,將玉兒摟得更緊了些。
大概是玩得久了,玉兒累得直接在他懷中睡著了,那紅撲撲的臉蛋枕在他胸膛上,像是一個剝了殼的雞蛋似的。
秦蘇把他抱到床上,掩了掩被角,聽著小家夥嘴裏呢喃了幾句聽不懂的話,隨而翻了個身繼續睡著,樣子實在可愛。
第一次照顧這麽小的孩子,秦蘇倒是遊刃有餘。
他滿臉寵溺的看著玉兒,想起第一次見到繈褓中的玉兒時,是在四年前。
那年,他還在知州縣衙任主簿,正值夏八天,酷熱難耐,餘暉剛落,衙門裏便來了一波人,據說是從邊關過來準備前往長安的官屬,一行人舟車勞頓,加上烈日當頭,便打算在衙門裏住上一晚再走。
聽聞時,秦蘇甚是覺得奇怪,畢竟還從未有過官屬來衙門留住的先例。
直到,他看到那名繈褓中的嬰孩時才明白。
縣太爺告訴他:“這是當朝易太傅的孫子,他兒子易大將軍奉命駐守邊關,和他隨行的夫人上個月誕下這個孩子後就難產死了,這孩子也是好不容易才救活的!實在是邊關那地方太苦了,易大將軍又有皇命在身,所以不得不命人將孩子送去長安交給易太傅撫養,今日正好路過這,擔心客棧不安全,本官就直接安排他們在衙門裏住下了。”
秦蘇未語,朝抱著嬰孩的婦人走去,細聲問道:“可否……讓在下抱抱他?”
婦人應允,將孩子小心翼翼送到他懷中。
他看著繈褓中那個還不足月的嬰孩,粉粉嫩嫩,像是一團棉花,而孩子也睜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他。
“這孩子叫什麽名字?”
婦人說:“小少爺叫易玉,是將軍取的。”
“嗯,是個好名字。”
孩子許是聽懂了一般,小嘴巴揚著,暖暖的笑了起來。
秦蘇道:“倒是像極了你爹!”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玉兒,一個出生在邊關的孩子。
秦蘇可憐他,也心疼他。
……
另一邊,皇宮。
杜班石聽了秦蘇的分析後,立刻進宮麵聖,然而小皇帝已經睡下,他等了半個時辰才終於見到太皇太後。
那塊褚黃色的紗簾仍垂在龍椅後,隻能隱隱看到背後那抹身影。
杜班石將二十八星宿之說呈上稟報。
然,太皇太後嗬道:“荒唐!”
“還請太皇太後下令,秘密調派衛軍入宮嚴謹看守各處,以防玄武成真。”
“杜班石,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太皇太後怒道,“哀家知道這兩樁案子怪異,也給了你時間去查,可你現在卻說下一樁命案會發生在宮中,簡直荒唐!”
“臣所言句句屬實。”
“你所說的什麽二十八星宿?什麽方位殺人?依哀家之見,不過是你為找不到凶手故意找的借口!”
簾後的人說話中自帶威嚴,杜班石也微震了幾下。
可人命關天,他不得不冒著觸犯太皇太後的罪名堅持道:“臣知道二十八星宿之說過於荒誕,可從《朱雀圖》到《青龍圖》的出現已經證實了這點,下一個便是《玄武圖》,玄武在北,所指的就是太極宮!為了以防萬一,還請太皇太後下令調兵入宮防守。”
“就算如你所說,凶手的確是以二十八星宿的方位殺人,可你當真以為凶手有穿牆之術,還是有遮天的本領?竟敢大膽到在皇宮之內殺人,如此公然挑釁我大唐國威?”
“太皇太後……”
“你也是老臣子了!應該知道秘密調動衛軍入宮是何等大事。”
“臣也是為了皇上和大唐的安危著想。”杜班石單膝跪在殿中,毫不退縮,
簾後,太皇太後沉默許久,爾後問出一句:“杜班石,你可有十足的把握?”
杜班石眉心一緊,稍顯猶豫,手心也不知覺的冒出了汗。
“臣一定將凶手緝拿歸案!”
“好,哀家答應你調衛軍入宮,但你若是仍無法偵破此案,哀家便要了你的腦袋。”
“是!”
杜班石心有餘悸,想著:秦蘇,我信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