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為了宣告
“老師。”莫亦低聲呢喃了一聲，卻不敢輕舉妄動，血色的痕跡在他的胸膛上流轉，祭天一劍已經無聲無息間啟動了，歃血劍與魔封劍都在輕吟，他拎著劍步伐緩慢的走向了矮桌。
??坐在矮桌前的長發男人很安靜，莫亦唯一能認出他的大概就是他手中端著的黑色茶杯以及手臂上茵綠的毛發，男人很漂亮，比女人還漂亮，但注視著他低垂的眼眸卻能看出不凡的英武，一雙修長的眉毛如劍般銳利。
??“老師。”莫亦走到了矮桌旁輕聲說。
??“坐吧。”青玄尊者看了他一眼點頭道。
??於是莫亦席地而坐，側目看著一旁舉著黑色茶杯一動不動的長發男人。
??青玄尊者也看著長發男人，同時她也在沏茶，新鮮的茶水倒在青綠的玉瓷茶杯中清香無比，她倒了三杯，緩緩推到了桌上包括自己每個人的麵前。
??“去者已去，來者方來，不慎打擾。”青玄尊者挽袖舉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這時莫亦觀察到長發男人動了，他將黑色茶杯放在了桌上，舉起了玉瓷的茶杯一飲而盡。
??“茶，好喝嗎？”青玄尊者問。
??“未嚐出。”長發男人說。
??“好。”青玄尊者點頭，又將長發男人的茶杯中倒滿茶水。
??長發男人再一飲而盡。
??“無味。”他說。
??青玄尊者不言，再倒滿。
??“無色。”他說。
??再倒滿。
??“無香。”他說。
??倒滿。
??“無意義。”
??這次，他沒有再喝了，隻是將茶杯放下了。
??“莫亦，喝茶。”青玄尊者側目看向莫亦輕聲說。
??莫亦應聲將茶水一飲而盡，青玄尊者又問他：“茶，好喝嗎？”
??“好喝。”莫亦點頭。
??青玄尊者放下茶壺頷首言道：“亡者已故，自然是無意義，茶水再香，也隻是給生人喝的，金茶敬王者，白茶敬亡者，黑茶敬忘者，你生而為王者，可如今已然身亡，萬萬年後被人遺忘，三盞三色茶你方能常出滋味，可你卻不願喝下最後一盞茶——就那麽怕被遺忘嗎？”
??“怕。”長發男人點頭說：“死亡不是終極，遺忘才是。”
??“愧為王者。”青玄尊者搖頭說。
??莫亦這時發現長發男人身上的綠毛已經遮蔽了大概十之八九的身軀了，隻剩下脖頸到臉部還是白玉般的皮膚。
??“喝下這杯忘茶，你就能真正解脫了。”青玄尊者說。
??長發男人低頭看了一眼矮桌上的黑色茶杯，裏麵的茶水依舊波瀾不興。
??“王者為王，死後亦然為王，而不是僵而不死為屍。”青玄尊者說：“這樣你的豐功偉績就不會被玷汙了。”
??“給我一個喝下去的理由。”長發男人淡淡的說，綠毛此刻已經攀爬到了他的臉頰。
??“這樣麽。”青玄尊者微微點頭，伸手將一樽火紅色帶有火焰花紋的玉瓷瓶放在了桌上。
??長發男人注視過後輕微搖頭說：“不夠。”
??青玄尊者再拿出一樽青綠色帶有白雲花紋的玉瓷瓶放在桌上。
??長發男人搖頭說：“不夠。”
??接著又是一樽海藍色帶有海浪花紋的玉瓷瓶放上。
??長發男人這次注視了老長一段時間低笑道：“我猜你還有一樽冰藍色的玉瓷瓶？”
??青玄尊者不言，將一樽碧藍色帶有雪花花紋的玉瓷瓶放在了桌上。
??“夠了。”長發男人說。
??“王者茶，亡者茶，忘者茶。”他端起了桌上那杯黑色的茶水注視著期間說：“能沏出如此好茶的人已經不多了，曾經她也為我沏過茶，不過她死了。”
??“走的可曾安詳？”青玄尊者問。
??“很安詳。”
??“那便夠了。”
??長發男人點頭說：“嗯，那便夠了。”
??在綠毛將他的雙眸吞噬之前，他將黑色茶水一飲而盡。
??綠毛停止了生長，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脫落在白沙地上化作飛灰，長發男人露出了他完全的真麵目，那麽的美麗漂亮，卻又帥氣的讓人心動，雙眸之間包含著整個世界，一瞥一眸盡是王者之姿。
??“茶，好喝嗎？”青玄尊者問。
??“好喝。”長發男人微笑道，放下了見底的黑色茶杯。
??下一刻，他化作了飛灰堆積在了地上，不留任何痕跡，化作白沙中的一粒。
??長發男人走了，代表著怪異的解除，青玄尊者將那草席收入了納物戒指，莫亦問是為什麽，她說這算是一種祭奠。
??三杯茶，王者茶，亡者茶，忘者茶，是長發男人的一生，生而為王者，隕落為亡者，如今被人遺忘，自然便是忘者了。
??九幽眾生墳場是終極的墳墓，時間會遺忘這裏所有的曾經過往，即使是長發男人也會被徹底遺忘掉，就連他自己都甘願遺忘自己時，他便化作了白沙中的一粒，被踩在了腳下。
??一切休矣。
??“老師，那三杯茶是什麽味道的？”
??重新踏上行程的莫亦莫名的問出了這個問題。
??原本他以為會收到一些高深莫測的回答，亦或者語焉不詳的話語，可沒想到的是青玄尊者看了他一眼說：“是甜的，是苦的，是甜的。”
??“有多甜，多苦？”莫亦有些愣下意識問，靠後的趙狂與公孫若姬也豎起了耳朵聽著，他們被草席裹屍嚇得不輕，事後自然也十分好奇之前發生的神秘莫測淡淡事。
??青玄尊者赤足漫步在白沙中說：“金色的茶水是他的驕傲，是他人生的巔峰，一切肉池酒林，一切最美好的回憶，所以是茶水喝起來會是甜的，比蜂蜜還甜。”
??“而白色茶水代表著他的隕落，他的不甘，他的痛苦，國破家亡，那必然是苦的，比良藥還苦。”
??“最後是黑色茶水代表著釋懷，甘願遺忘自己，放下一切，在最後他回想到了一些好的東西，那麽喝下去一定就是甜的，比這個世界上最甜之物都要甜。”
??“如果他不喝最後一杯茶會怎麽樣？”莫亦問道。
??“他會變成綠毛飛屍啊，人死而不死是為僵，活過來了不就是僵屍咯。”莫亦身側飄蕩的歃血劍說：“那家夥曾經大概到達了“仙”的境界，那身軀我砍都砍不動，如果成了僵屍那麽麻煩就大了。”
??莫亦聽著歃血劍嘖嘖的聲音不由的陷入了思考，還有一個問題他沒有問，那便是最後青玄尊者拿出的四個玉瓷瓶是什麽，就連即將成為僵屍的長發男人都頗有忌憚，這不得不讓他上心。
??可青玄尊者好似看出了莫亦所想，她輕輕抬手撫過他的頭發，對上他迎來的視線說：“不必多想，過後你會知道那是什麽的。”
??莫亦有些啞然，隻能點頭不再多做心思。
??“若是不錯的話，再過一些時日，就該到了。”青玄尊者轉頭看向前方，那無盡的蒼茫白沙地說。
??“世界樹麽？”莫亦問。
??青玄尊者漠然點頭：“會是一場大戲，很多王者會永遠的留於這裏，心有不甘者會徘徊在無邊的墳場中，直到永遠。”
??“很期待。”莫亦輕聲說。
??“你該期待。”青玄尊者垂眸：“我們都該期待。”
??“說來老師是與宗主一同前來萬界之淵的嗎？”
??“是。”
??“也是為了蒼天不老果？”
??“不是。”
??“那是為了什麽？”莫亦有些奇怪。
??而青玄尊者的回答卻更讓他有些莫名。
??青玄尊者她看了莫亦一眼，又眺望向遠方，雙眸像是看破了朦朧的霧，透穿了虛無的未來，落到了那塊真實上。
??“為了宣告。”她輕聲說。
??宣告什麽？莫亦沒有問，除了青玄尊者自己，沒人知道。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