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蝶戀花（下）
李家有子方長成。
??時光如白駒過隙，李書生已然成年，行了成人冠禮的他相貌堂堂、滿腹經綸，就算是國之大儒在與李書生促膝洽談後也會被他淵博的談吐所驚訝道。
??不隻是通讀史書，李書生琴、棋、書、畫、禮、樂、射、禦、書、數樣樣精通，身上更是沒有絲毫養尊處優的紈絝氣息，此時他已經完全被李家視為今後的順位第一繼承人了。
??作為諾大李家的繼承人，李書生本該是一帆風順萬事無憂，但此時的李書生卻終日愁心鬱悶。
??“淵兒，我已成功與陛下言親事，將三公主下嫁許配給你，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那日，父親傳李書生去書房告知了這個“喜訊”，想要迎娶皇室一族的公主向來都隻能去倒插門當個上門駙馬爺，但李家家主竟然能成功的將公主給娶進門中，這無異於更加落實了李家在這個國家強大的實力。
??“與皇親國戚連線搭橋麽。”李書生想，自己不用去那深宮後苑勾心鬥角便能收獲一良訓溫婉的三公主，這自然是一大幸事，但他怎麽也笑不出來。
??指腹為婚，但他卻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你尚有心上人？”經驗老道識人萬千的李家家主自然看出了自家兒子的心事直言不諱道。
??李書生想起了伴隨著自己長大的那個女子，雖是奴婢與少爺，但卻毫無隔閡宛若碟與花。
??但終究他是少爺，她是婢女，年歲的成長將少時的童言無忌衝淡，主仆尊卑的界限將兩人生生的劃開。
??“沒有。”他遲疑了不到一秒，說道。
??“好，那便定了，擇日成婚。”父親好似沒有懷疑隻是淡淡的點頭決定。
??李書生大喜日子定在六月六日，是個喜慶的好日子，水光洌豔晴方好，萬裏無雲陽光明媚，有八抬大轎將三公主迎出皇宮，連帶著大箱小箱的嫁妝，其中有六千兩黃金、六千兩白銀，六千貫銅錢，綾羅綢緞六百尺、珍珠玉石六百樣、成群結隊的迎婚隊伍從京城送到了襄陽，嗩呐聲、銅鼓聲震天響。
??李書生立於李家大門前，紅衣著身，胸戴紅緞彩球，身後丫鬟婆婆成群，流水的宴席從李家大門向著東南城門鋪去，宴席共有666桌盡數成六但求李家祥瑞澤富，也彰顯了李家底蘊的深厚與闊綽。
??三公主麵敷淡妝，鳳冠霞帔，紅唇皓齒,纖腰猶如緊束的絹帶，十指好似鮮嫩的蔥尖，鮮紅蓋頭下是傾城容顏，她早聞李家有子李淵城博學多才，風度翩翩，有萬貫家財卻依然君子之謙，能在這深宮中不被當作和戰的籌碼被下嫁胡虜韃子手中，而是被托付如此賢郎她已然是心滿意足了。
??而李書生，他站在大門前臉上帶著微笑，隻是在那眼中卻是有些空虛與迷茫，在李家深院中的小院裏，是否還有一美麗溫婉女子坐於楓樹下淒婉的念誦著一首《蝶戀花》。
??婚事有序不亂的進行，沒有突然殺出的猛士來劫公主，就算有也會被李家門外皇室派遣來護衛的禁衛軍砍成血葫蘆，沒人能阻攔這場親事，舉國的視線都聚集於此。
??紅緞橫鋪的大廳中，讚禮郎喜慶的高喊聲從大廳傳出好似響便了十院五十八亭的整個李家。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父母。
??夫妻對拜。
??喜結連理。
??“今日，我還有一喜訊宣布。”李家家主，李書生的父親此時站了起來臉上洋溢著笑容說道。
??李書生訝異的看了過去，他不知道今天比起他成婚這一天大喜訊還有什麽喜訊能上的台麵。
??“皇室的五殿下相中了我李家良婢，張璿靈，今日前來娶為小妾，雙喜臨門！”
??所有人麵麵相覷，誰都知道皇室的五殿下心有反骨，前些年造反未成已然被陛下打入“冷宮”，卻不料今日會娶李家一婢女？這又是什麽意思。
??誰也沒看到，李書生此時抬起了頭看向了自己的父親，兩道視線匯聚在了一起，李書生瞬間讀懂了父親的意思，也知道了當日書房內自己麵對那看似簡單的問題卻遲疑的一秒，如今帶來了多大的後果。
??李家婢女張璿靈，紅妝出嫁，紅襖羅裙，粉妝鋪麵，美若天仙，李家雙喜臨門，舉國歡慶這兩對新人。
??李書生有些無言，父親為了讓他順利娶下三公主，竟然出此毒招隻為將兩人永隔天地，此時他眺望著千裏外的皇宮隻希望那五殿下能善待佳人。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昔日的歌謠穿越了時間響起在耳畔，他忽的讀懂了這詩句，每一個字眼都懂的痛徹心扉，隻感覺是在用全身的力氣去理解，去摳出這一段段詩句。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不日，悲訊傳來，李家婢女張璿靈失足跌入宮中深井身亡，五殿下悲慟欲絕舉國哀悼。
??隻是，很少有人知道，那張璿靈的屍體上滿是鞭打的青淤與折磨的血痕，下體血肉模糊，屍體雙眼隻剩一對黑洞，此女死前究竟被那心智崩壞的五殿下如此折磨卻也無人知曉了。
??李書生托人帶來此信神情沒有崩潰卻有些呆滯一般的漠然，他失魂落魄的慢步在李家中，不知不覺走到了初次與張璿靈見麵的私塾，看了那一池荒蕪的荷花，他又回去了曾經呆過的院落，聽見了淒厲的哭聲，看到了在枯萎楓樹之下以淚洗麵的張氏。
??“家父不仁，為保我李家與皇室成功連理，而害靈兒落的如此下場，靈兒因我死，你恨我嗎？”李書生問。
??張氏雖泣，但卻言道，“不恨，隻恨我生來卑賤，沒有給靈兒一個與少爺對等的身份。”
??“那你恨誰？”
??“要恨就恨這天下製度，狠這王土無情，更狠那折磨過靈兒的無情殿下。”
??“我該怎麽辦？家世隻是富賈，五殿下可惡，但卻也是皇帝之子，盡管他日我繼承家業，麵對整個皇室我也無可奈何。”
??“你可以去成仙。”有可能是悲慟到了極端，張氏竟如此說道，“天地不仁且無情，你就去成仙，他日為靈兒平反冤屈，除了這五殿下，乃至整個皇室！靈兒因製度而死，要想顛覆這製度你就得成仙！”
??“好，從現在開始我便求仙，我不叫李淵城，靈兒與我結識與詩文，又聯情於經綸，那我便易名李書生，去求這蒼茫仙道逆了這天下王世，更了這無情製度！”
??自小一貫秉持君子之謙的他眼中掠過了沉重的顏色，第一次，放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他看著枯萎的楓樹想象其上依然有一頭戴黃紙的女童在對他微笑。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他盯著眼前是一幕幕落淚，情不自禁的低哼道。
??豁然間李書生潘然醒悟，他看著院落中對著楓葉發著誓言的自己就如走馬燈一般看完了自己的從前，如今他醒了，自省現在，回憶諾言。
??張璿靈，製度，王世，五殿下……隻為成仙！
??李書生睜開了眼睛，抽出了書生劍直指麵前的死靈人偶，他目光凜然寒冷，驟然間劍勢如雨！
??“他醒了。”石塔之下，莫亦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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