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深夜談心
“我爸爸年輕時候是個窮小子，也是一個不起眼的醫生，而我媽媽家境優渥，是被外婆寵壞了的小公主，當年他們結婚時，大家都說我爸爸是撿到了狗屎運才娶到了我媽媽。”
??陳麥頓了頓，鼻子有些發酸，“可我覺得是我媽媽配不上我爸爸。”
??莊昕卷起了眼瞼，看著陳麥，聽著她說下去。
??“在我有記憶以來，我媽媽就看不起我爸，天天罵他沒錢又沒出息，我爸一句話也不反駁，反而樂嗬嗬地笑著，他每天下班頭一件事就是給我和我媽做飯，洗碗，掃地，幾乎包攬了一切家務，他明明已經那麽累，還是要抽出時間來照顧我和我媽。可我媽還是很嫌棄我爸。”
??陳麥吸了吸鼻子，“我爸很寵我媽，什麽事情都聽我媽的，說什麽他也不反駁，我媽就是因為我爸又帥又很寵她，還很有才，衝動之下，就和我爸結婚了，可結完婚後。”
??陳麥聲音頓了頓，繼續說下去：“我媽就後悔了。”
??“是因為你爸不夠好？”莊昕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陳麥搖頭，又點了點頭，“我爸很好，可在我媽眼裏還不夠好。在我媽看來，她是高貴的白天鵝，我爸就隻是一隻聰明的醜小鴨，醜小鴨是永遠不能跟著白天鵝飛上天空眺望同一風景。”
??莊昕不太明白，如果愛一個人，會包容對方的所有，就算存在著條件不對等，可因為愛，那些外在條件，也就顯得微乎其微。
??要不然的話，就像她爸一樣，對她媽媽，沒有愛了，所以，她才淪為了一個孤兒。
??和外婆，相依為命。
??莊昕曾經，也像其他人一樣，擁有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庭。
??“可你爸現在成功了。”莊昕看著陳麥，“你媽和你爸依舊會在一起。”
??陳麥搖搖頭，“不，在我五歲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離婚了。”
??莊昕微驚，蹙了蹙眉，“為什麽？”
??“我媽這個人，花起錢來大手大腳，喜歡到處瘋玩，聽我爸說，生下我之前，我媽就喜歡滿世界亂跑，巡回比賽演出，可生下我之後，我媽就被束縛住了一樣，不再瘋玩亂跑，就連自己的工作事業也放棄了。你知道的，靠著我爸那點微薄的工資，是根本供養不起我和我媽。那時候，我媽更加看不起我爸，每天冷眼相待，冷嘲熱諷，大概就是我爸掙不到錢，養不起她。終於有一天，我爸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他們大吵了一架，最後我媽帶著我回到了外婆家，他們就離婚了。”陳麥閉著眼，仿佛那一幕就在昨晚發生。
??陳麥繼續說著，“我媽離婚的那一天，她蹲在我麵前親自告訴我這個消息，那時候我還不明白離婚是什麽意思，隻會大哭大鬧要爸爸，我媽向來就不會照顧小孩，見我大哭大鬧，她也像個小孩子那樣和我一起大哭起來。
??陳麥眼裏含著淚花，聲音有點哽咽：“直到現在，我依舊能清晰的記得，她當初對我說的。”
??“麥子，不要怪我，不是你爸不好，而是你爸沒有那個能力給你更好的生活，更好的未來，要怪就怪你爸賺不到錢給不了我們母女未來。再後來，我媽就帶著我改嫁了。”
??陳麥眼圈紅紅的，“我繼父是一個年輕的企業家，我媽向來命就很好，即便沒有我爸，還是有人替我爸護著她，寵著她，我媽活的沒心沒肺，如今依舊和她的姐妹們滿世界瘋玩，傷心的，快樂的事情，她從來不會記在心上，隻求今朝有酒今朝醉。”
??陳麥用手擦了擦眼角，“說實話，我對我媽的感情，我很恨她，可另一方麵，我又很愛她。我恨她的迂腐，恨她的世俗，恨她為什麽不給我爸多一些時間，恨她為什麽要改嫁不給我爸一點機會；可另一方麵，她又很愛我，當時正是她的事業上升期，可意外有了我，她還是毫不猶豫地生下了我，放棄了她的芭蕾夢想，後來和我繼父結婚的時候，他們也是暗暗簽了協議兩人之間不生孩子，為的就是我，擔心有了和他有了孩子之後繼父不會善待我，而我繼父竟然答應了這個條件。如果我給她的愛隻用了百分之一，那麽她把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愛都給了我。”
??陳麥聲音有些沙啞，突然抬起了頭，“所以，從我媽改嫁的那一天起，我就暗暗發誓，長大之後，我就要賺好多好多的錢給我爸，要比我繼父還要有錢，這樣我媽就不會和別人結婚了，這樣我媽就會回到我爸身邊，我們一家三口就能永遠在一起，可長大之後才發現，一些事情並不是錢能解決的，他們已經回不去了，我們一家三口再也不能一起待在那個溫馨的小房子裏，他們再也不會在一起。”
??小時候就是這麽單純，以為用簡單的想法，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可在大人的世界裏，哪有那麽容易，要真的是那麽簡單的話，這個世界，也不會有那麽多的單親家庭。
??莊昕眼色朦朧，看著窗外的景色，喃喃自語，“我媽媽是一個鋼琴家，她彈鋼琴很厲害，在鋼琴界很有名，她也和你媽媽一樣，因為我的出現，也是被迫放棄了她的鋼琴事業，在家當起了全職太太。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就是一個很嚴格的人，她對我很嚴格。她從小就開始教我彈鋼琴，學手法，跳舞，每天待在那個明亮的房間裏一遍又一遍地練習。我小時候很調皮，經常偷偷趁她不注意就偷跑出去和季落馮曉琪大街小巷地瘋玩，我還記得，我媽每次像個潑婦似的滿大街揪我回去，我就像隻猴子一樣到處亂竄，她永遠抓不到我，每天能把我媽氣個半死，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我就像個打了勝站的將軍威風凜凜，很是得意。後來，我媽病倒在我麵前，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沒有辦法救她，她就這樣走了。現在，我想讓我媽揪我回去也辦不到了，那時，我懷疑我媽就是被我氣死的，當時要是我能多聽我媽的話，我媽是不是就不會生病，就不會倒下。”
??莊昕轉頭看向陳麥，“至少你爸你媽都很愛你，他們還很康健，沒有什麽比這更重要。”
??陳麥點頭，她沒想到英子的童年是和鋼琴，馮曉琪季落他們一起度過的，隻是英子一直沒有提過她的爸爸，還有她媽媽是得什麽病去世的，這些陳麥都不敢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那些埋在地底下還要忍不住踩的嚴嚴實實的不想讓人發現的秘密，那種秘密叫做“過去”。
??“再到後來，我就跟著外婆去了鄉下，那是南山村，那裏的小鎮叫南山鎮，那裏山清水秀，是一個很美的地方。在那裏我遇到了一個人，他告訴我，我媽媽並不是離開了我，而是變成了天上的一顆星星，守護她身前最愛的那個人。我小時候想成為一名像我爸爸一樣的醫生，這個想法一直沒有改變過，直到我媽媽去世之後，我改變了想法，我想我應該去繼承我媽媽的夢想，她為了我放棄了許多東西。小時候媽媽一直想讓我繼承她的衣缽成為一名鋼琴家，因為她覺得我對音樂很有天賦，可我表麵雖然看著乖巧，其實暗地裏一直和她對著幹，那時候我覺得她就像是一個壞媽媽，一點都不像爸爸那樣溫柔講道理，隻知道讓我學一些我不喜歡又不感興趣的東西，慢慢長大後才發現媽媽原來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媽媽，她對我所要求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我以後成為更好的一個人。”莊昕看著手中的相框，小心翼翼地摩挲著。
??這是莊昕五年以來，說出的話最多。
??可能是被壓抑太久，又剛好，有這麽一個人，能夠毫無保留，開誠布公的跟你說著，她家裏的那些情況。
??“那你現在怎麽感覺像是排斥鋼琴呢？”陳麥小心翼翼地追問道。
??莊昕眸色一暗，聲音沉沉的，“那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
??陳麥問道，“什麽事情？”
??莊昕回答：“成為醫生。”
??然後進入你爸的那家醫院，查明我爸我媽死亡的真相。
??陳麥感到胸口一窒，“英子…”她剛想問為什麽，莊昕打斷了她，
??“你不要問，有些事情我目前還不想說，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很多事情我自己也沒弄明白。”莊昕打斷了陳麥的話，繼續說道，“況且外婆如今身體不好，當醫生的話也能幫到外婆，外婆如今是我唯一的親人了，也是我唯一要守護的人。”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將來你一定能成為一名醫生，就像我爸爸那樣厲害，我也相信我自己，未來一定能成為一名富婆。”陳麥鼓勵著莊昕，順便也鼓勵了自己一把。
??其實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無法向任何人訴說的秘密。
??“謝謝！”莊昕看向陳麥，眼裏多了一份堅定。
??“嗨不用謝不用謝！助人為樂乃吾之啥來著？對對對，本色，吾之本色。”陳麥撓著後腦勺，兩眼看向天花板，故作沉思。
??可以看得出，陳麥的情緒，來的快，去得也快，這一點，有點像陳朝叔叔。
??莊昕：“……”
??“早點睡吧，明天還要帶你們去四處逛逛。”莊昕說道。
??陳麥一聽到明天去玩眼睛都亮起來了，“馬上睡馬上睡。”說完還很乖巧地替自己蓋好了被子，緊閉著雙眼，也不知道是真睡還是假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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