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幽影之傷愈
這對夏清風來說完全是一句沒頭沒腦的問話。
她也顧不得思索這句話的意思。
一縷思緒牽著她,衝到唐三度麵前,不知是苦盡甘來的甜美還是絕處逢生的狂喜,使她淚如泉湧,唇角上揚:“你回來了,你可算回來了。”
她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涼,她的手也是涼森森,握在一起,卻不知不覺的暖極了。
“我一直沒有離開王府啊。”唐三度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緋紅的薄唇在微微顫抖,仍然抱住雙臂,脖頸畏縮,一臉的膽怯疏離。
夏清風並未覺察怪異,雙手覆在他的肩頭,喜道:“你是沒有離開王府半步,過去的一年裏,不單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甚至都沒有從床上起來過,遠走的是你的魂兒,不過走的再遠,還是被我召回來了不是?”
“你做了什麽?”唐三度又問起那句話。
夏清風不明所以,拉著他往回走:“阿聖他們知不知道你醒過來?”
唐三度悶悶的任她拉著,搖搖頭:“我好像從一個遙遠的地方,長途跋涉終於回到此間,那是個黑暗險峻之處,時而還會胸口發疼。
隻覺得雲飄霧渺,籠罩著黑暗,什麽都看不見,裏麵經常傳出呼喊聲。一開始聽不真切,不敢去,後來慢慢的進入迷霧中,循聲找去,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就到了一個光芒萬丈的地方。然後,我就睜開了眼睛,可眼前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胸口的疼痛卻明顯減輕,許久發現一絲光亮,迷迷糊糊的,一路來到了這裏。”
夏清風道:“當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此時已然深夜了,招娣她們可能已經休息,沒有在你屋裏點燈。”
唐三度喃喃道:“大概是這樣。”
夏清風笑道:“要是我沒有走這條路,你還打算走柳樹底下待一晚上啊?”
唐三度淡淡的:“大概是。”
“你怎麽一直在發抖?”
“沒事。”
“是不是冷?”
唐三度道:“不。”
夏清風蹙眉道:“都冷成這樣了,還嘴硬。”她這才發現他沒有穿外套,身上還是那件躺在床上時穿的中衣,腳上一雙白襪,她登時無名火起,“這麽大的人了,出門都不知道穿衣服,活該挨凍!”
唐三度沒有反駁半個字,怯生生的看著她。
夏清風怪道:“躺了這麽久,倒沒有耽誤長個兒,以前的你還能湊合穿穿我的衣服,現在哪裏穿的下?披著都小,鞋子更別提了。你呀,什麽時候能我省點心?”
唐三度垂眸道:“我沒事。”
夏清風翻個白眼:“距離王府還有一刻鍾的路程,夜風寒冷,你挨著我走,幫你擋點風!”說著,挽住他的手臂,盡量靠緊他些,“走快點,回到家,我還有一肚子的話想問你。”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唐三度不依不饒。
夏清風困惑道:“你口口聲聲問我做了什麽,指的是?”
難道是飲血的事兒?告訴他也無妨,省的他日後以為替自己擋過一劍就可以頤指氣使,自己可是連本帶利都還了。仔細一想覺得不妥,唐三度一副對舊事念念不忘的樣子,小桐的死都能讓他愧疚至深,才處理完過往冤債,就別給他添堵了。
唐三度的回答似乎跟喝她幾十碗血毫無關係:“摩雲道長,我的傷,除了他,無人可治。”
夏清風怔了怔:“你好像誤會摩雲道長了,他並沒有你想的那麽壞。”
“不,除了母妃和父皇,他是唯一知道我生辰是六月十五的人,沒有我的八字,不可能施法成功。”
“你錯了,摩雲已經把你的生辰告訴遊萱草,或者說,草木軒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實生辰。”
唐三度大驚失色。
“還有你身上的傷,實則是遊萱草下的千絲蠱,倘若是摩雲弄的,不會這麽絕情。”
“遊萱草會這麽幹,不也是摩雲授意?”唐三度認定摩雲對自己心懷不軌。
夏清風遲疑道:“我想,應該真的是誤會,師父那樣的人……”
“師父?”唐三度全然不解。
夏清風把這段時間以來對摩雲的了解悉數講給他聽,講完時,已到王府門口。
唐三度出來的時候沒有鎖門,沒有驚動任何人便進去了。
回到臥房,唐三度沉浸在摩雲就是遊昊天的事實中思緒紛亂。
他之所以隻知遊四姑而不知遊昊天,是因為小時候經常被母妃灌輸遊四姑行俠仗義的看法,遊四姑不光是他的救命恩人,某種意義上,還是他的師父。
遊昊天又是隻報道號不說真名的,他自然無法把兩個看似毫不相幹的人聯係在一起。
夏清風關好門,接連點亮三支蠟燭。
“你幹什麽?”唐三度愁悶道。
夏清風把他按在床上,激動的心情久久無法平複:“你說你的傷除了摩雲無人可解,那是你以為這傷是摩雲所為,但如果是遊萱草所為,是不是有可能隻有遊萱草能解?”
唐三度道:“前提是她沒有受到摩雲的指使。”
夏清風扯開他的上衣,他胸膛的傷口都已結痂,淤青盡褪,呈現正常膚色:“事實證明,是遊萱草自己的意思!”
“怎見得?”唐三度欠身起來。
夏清風拉過被子直蓋到他肩上:“遊萱草走投無路藏身飄香樓,被一個客人灌醉,酒醒後惱羞成怒,用一把銀針,在那人身上紮出大片於傷,且迅速蔓延。”
“這和我的傷好了有什麽關係?”
“我猜的沒錯的話,她這種術法隻能困住一個人,你之所以見好,是因為另一個人受了比你更嚴重的傷,也就是說,遊萱草的術法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了。”
“那人現在如何了?”
“死了。”
“那千絲蠱會不會再次回到我身上!”
“……”
“應該不會的。”
“那就是有可能啦!”唐三度驚恐的吞咽著冷氣。
夏清風著實沒想到,他會變的如此怯懦,又讓人心疼。
“她要給你下蠱,也需有機會接觸你,別擔心,府裏這麽多人,會保護好你。”
“從前不也是許多人?你們這些人,沒一個在乎本王的!都想本王死,不是嗎?”
“你怎麽會這樣想?”夏清風搖頭歎息,伸手撫摸他的頭,予以安慰,“我發誓……”
話音未落,唐三度一把揮開她的手。
“啊!”夏清風氣虛,被他一推,閃倒在地。
唐三度並不想推倒她,想拉她起來,又拘謹瑟縮。
夏清風皺著臉,盯他,抱怨道:“力氣還挺大的,哪像昏迷了那麽久的人,真是。真不明白你在怕什麽。”抓住旁邊的桌沿,欲起身,
她手背上兩排深深的齒印落入唐三度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