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無須自作多情
紅燒魚的湯汁灑了唐逸一肩,夏清風卻驚怔的站在那兒,腦子裏出現不久前夜遇的那幫人馬:“你……”
不等她說完,被從旁邊衝過來的人一把推開。
“你什麽你,沒大沒小笨手笨腳,還不滾遠點!”
夏清風被推的撲到桌子上,打翻了些許杯盤,回頭看時,隻見朝自己吼的是那個青衣男子。
唐逸從座位上站起來,不等夏清風擦拭,白府的丫鬟已經急急忙忙的過來四五個,爭先恐後的幫他擦拭衣服上的汙漬。
唐三度忙轉過來,口裏叫著:“世子哥哥,你還好嗎?”
唐逸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又不是什麽熱湯飯,不打緊。”
辛哈怪道:“那奴才可真是不知高低,寧王殿下怎麽會用這等婢女?”
唐逸嗬斥道:“辛哈,不要胡說。”
“大家有目共睹,那奴才就是個冒失鬼!”辛哈怒不可遏,“這要是在世子府,早一頓棍棒叉出去了。”
唐三度陪笑:“是是是,回頭一定好好教訓她。”
夏清風愣在一旁,發現所謂的世子哥哥的視線正漫過一眾人頭朝自己看來,洋溢著意味不明的笑意,看的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
這個家夥居然是世子?唐三度的世子哥哥?
夏清風僵硬的垂眸,恨自己手抖。
“姐姐,”招娣意識到局麵的可怕,走到她跟前悄聲說,“對不起。”
“不是招娣的錯。”夏清風勉強堆笑。
她能感到唐三度的逼人目光,正在慢慢的醞釀,不禁頭皮發麻。
唐逸在眾奴仆的簇擁下回房換衣服去了,夏清風這才敢抬頭四顧,不料唐三度板著臉走來,她幹巴巴的解釋:“我不是故意的!”
唐三度卻沒說什麽責備的話,反而略顯輕鬆:“這場筵席吃了三個時辰了,你要是早點來,興許還能早點結束。”
“啊?”夏清風下巴掉到地上。
唐三度漫不經心的瞟她一眼:“你也看見了,本王現在連個貼身的奴仆都沒有,以後,這個位置就是你的了。”
“噢。”夏清風呆呆的應道,忽又想起什麽,問,“王府的下人不都被你帶過來了?”怎麽會沒人?
“他們各自忙去了。”
“阿齊哥兒幾個都是王府的人,要忙得不就是伺候你?”
唐三度抿唇輕笑,撇開這個話題,聲音沒有絲毫波動:“跟我來吧。”拂袖往外走。
“去哪兒?”
“我房裏。”
“啊?!”
“有話問你。”
“噢。”
招娣被婢女們帶去歇息,夏清風跟著唐三度來到東上房。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在黑夜的水潭裏若隱若現,夏清風打個冷戰,抱住肩膀:“好多夜貓子。”
唐三度若無其事的抿唇一笑,將扇子款擺在胸前,安逸而舒適的模樣。
夏清風實在想不通白守成為什麽要對唐三度這麽好,吃好的住好的,而且,看樣子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好幾天了。
唐三度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站到烏黑油亮的桌椅前,背對著她,便說道:“也許,白守成曾助紂為虐,但也是被逼無奈。”
夏清風關上門,聽的稀裏糊塗:“什麽助紂為虐被逼無奈,能不能說明白點?”
唐三度轉過身來,眉梢眼角盡是鎮定:“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夏清風那被吊起來的胃口被無情的打壓下去:“王爺,咱能不能直話直說?”
唐三度繼續自顧自的說道:“我告訴你這些,就是想讓你知道,本王會暫時寄住在白家,你好像很戒備白守成的樣子,完全沒那個必要。”
夏清風急的咬牙,挨近他,放低聲:“王爺,我不知道白守成用了什麽方法博得你的信任,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白守成想滅了你!”
“是嗎?”唐三度淡定的皺起眉頭。
夏清風便將鳳雅閣會唐霏一事細細的說來,末了總結:“你頭上頂著不準借錢的天條,白守成就吃準這一點,弄出一大堆借據。我後來想了一下,那些借據上的印章八成是他偽造的,一來他吝嗇,二來你也沒借那麽多,可見他想在今上麵前參你啊!”
唐三度淡然道:“那上麵的確是本王的印章。”
說得起勁的夏清風蒙了,吃吃的:“難不成……當真是你借的?!”
唐三度仍然風平浪靜,臉上沒有一絲漣漪:“是冒公偷了印章。”
夏清風無比震驚的睜大眼睛:“是李冒公想害你?”
“嗯。”
“怪不得他引了那麽多草木軒的弟子進府,我以為是你……是你暗中指使!”
“當然,這也不能怪他,他也是被逼無奈。”
夏清風如墜五裏雲霧,什麽情況,一會這個被逼無奈,一會那個被逼無奈。
她清清嗓子:“沒看出來啊,李冒公居然對你有二心!不過,這真是不可置信,他可是口口聲聲……”
“因為他需要銀子。”唐三度打斷道。
“什麽,白守成真借他銀子了?”夏清風倒抽一口氣,心髒快跳出來了。
“這有什麽稀奇?”
“不是,白守成應該舍不得借出去那麽多銀子啊!”
“為了女兒,他心甘情願。”
“女兒,白柔桑?”夏清風大惑不解,“這跟白柔桑有什麽關係?”
唐三度深沉的眼睛注視著她,緩緩道:“因為,李冒公拿你哥哥的身份要挾他,奈何女兒對夏致死心塌地,倘若遊天閣餘孽的身份暴露,白家自然不能再容他。”
夏清風隻覺天旋地轉,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眼淚都笑出來了。
原來白守成早就知道夏致的底細,礙於白柔桑離不開夏致,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李冒公的勒索。
可是,白守成最終到底忍無可忍了,殺害乞丐的幕後主使一暴出來,就立刻下了海捕文書,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將夏致捉拿歸案。
“我給他開了後門,是生是死,我就不清楚了。”唐三度說。
夏清風停止了苦笑,微微戰栗:“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
“謝我什麽?難不成在知道他是個十惡不赦的劊子手後,你還格外在意他的死活?”
“不是,我替我自己謝謝你,謝謝你的那份心。”
“我不明白。”
“我知道你冒著生命危險放他走,是……是為了讓我和他遠走高飛,所以,多謝。”
“我想你誤會了。”
“什麽?”
“我不幫他頂缸,那才是置自己於真正的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