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九章 回房休息
是夜，下人也陸陸續續回房休息，若大的府邸隻留一方空寂，要問府邸中的人此刻的感受，那便是府中氣氛不如往日活躍了，小姐不如往日活潑，似有心事，少爺也平靜得詭異，連空氣都蕭索了幾分，幾日下來，連他們這些下人都小心翼翼，兢兢戰戰了起來，呼吸仿佛都輕了幾分。
??窗外是微涼的冷風，吹起院中花樹上欲落未落的花瓣，在空中跳躍，輕舞，幾瓣花隨風飛入房間，唯美異常，可室內的主人此時卻在發呆，無心欣賞此刻的美景。
??冷卿卿坐在桌子上呆呆地看著眼前閃爍不定的燭火，也不知道哥哥是怎麽了，這幾日安靜得不像話，就好像暴風雨來臨之際的平靜，平靜得讓人發慌，冷卿卿可以肯定，她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而且直覺哥哥肯定有事情瞞著她，還不是小事！
??冷卿卿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又不由得有些委屈，以前哥哥最是寵她了，決不會為旁的什麽而冷落她，隻幾天而已，哥哥雖然不說，但她與哥哥相處的時間最久，怎會不知道他此時的痛苦，尤其是這幾天，以往意氣風發的哥哥，如今看來卻很是頹廢，不行！她得找哥哥說清楚，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冷卿卿說幹就幹，也不理會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匆匆忙跑出院子，向冷閆的房間跑去。
??房門打開，一股濃濃的酒香撲麵而來，薰得人心情莫名的沉悶，這是冷卿卿的第一感覺，隻見簡潔不失大氣的房間裏，一人安靜地斜靠在角落的牆上，手執一酒瓶，仿佛廣闊的天地中隻剩那一隅，蕭條，寂靜，了無生氣……
??滿地酒瓶，一室酒香，冷卿卿驀然紅了眼眶，她的哥哥啊！何時這樣過？！她從未曾恨過別人，也從未曾像今天這般想要恨一個人，翠依！要是可以，她希望哥哥從未認識翠依，這樣，至少在知道她的身份後，哥哥可以不這麽痛苦！
??冷卿卿怔怔地站在門口，良久，她壓下心中密密麻麻的疼，走過去蹲下，哽咽道：“哥，你別喝了！”
??“你走，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像是不想多說，隻想自己一個人，冷閆閉上雙目，聲音沙啞地說道。
??冷卿卿此刻會走嗎？當然不會，她來這的目的就是想和他說說話，就像小時候一樣，促膝長談，她有什麽事一定跟他說，他有什麽事也不瞞她。但是冷卿卿受不了他這樣的態度，顯然冷閆是想激怒她，讓她離開。
??“為了一個叛徒，你就這樣糟蹋你自己嗎？”冷卿卿紅著眼冷聲喝道，心中的憤怒和心疼愈增，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最能體現她此刻的心情。
??“與她無關，我隻是想安靜一會兒！”冷閆抬手，仰頭，猛灌了一口酒。他不是不知道妹妹想說什麽，妹妹看似囂張跋扈，其實心思比誰都細膩，也敢愛敢恨，但他不是，他還是忘不了翠依，也忘不了她的背叛，更忘不掉那一個個在他眼前倒下的將士，戰場上將士的血，鮮紅奪目，薑國的兵敗，割地賠款，午夜夢回中無不在提醒著他，他所犯下的錯，此刻……他隻想逃避！
??“事到如今，你還維護她！我冷卿卿就比不得她一個外人了是嗎？”冷卿卿皺起柳眉，看著沉默不語的冷閆，“你是不是想一直這樣子下去？！”
??“卿兒，我……”冷閆睜開眼，看著冷卿卿紅紅的眼睛，真實的話卻愣是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他說不出來如此殘忍的話，至少在他還活著的這些日子，他做不到親口告訴她他的決定，就讓他龜縮在自己的世界好了！
??冷卿卿見她哥哥沉默，軟聲道：“哥，就算是為了我，也請你振作起來好嗎？！”
??冷閆在冷卿卿期盼的目光下，心中的決定動搖了一瞬，卻很快堅定下來，移開目光，“你不明白！”
??這世界還有什麽是值得他留戀的？唯有一個冷卿卿能讓他擔心罷了！
??“是，我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麽一個背叛你的人，還值得你念念不忘！不明白為什麽明明不是你的錯，卻把所有的責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攬！不明白你為什麽不能振作一點？！”冷卿卿哽咽道，“哥，有什麽事兒，你跟我說好嗎？”
??“哥哥沒事！你別擔心！先回去！”冷閆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卻不知，隻是徒然。
??“你這樣子叫沒事？！別說我不信，三歲孩子都不信好嗎？！”冷卿卿直視冷閆閃躲的目光，“你說，你是不是躲著我？還有事瞞著我不讓我知道？”
??“別急著否認，你從小到大說謊的時候就沒有正視過我的眼睛！”冷卿卿冷漠臉，她真的很生氣，哥哥有事瞞著她就算了，還一次兩次地讓她回去，顯然是不想坦白，也不願她多問，若是以往，她肯定不會這麽執著地想要一個答案，她隻是想要一個讓她心安的答案，她想要哥哥回到以前，像以前一樣，可是，這可能嗎？！冷卿卿有些不確定。
??“卿兒，別問了，哥真沒事，我可是你哥，又怎麽會有事呢？以後你要跟知秋和流螢她們多多來往，你也長大了，別讓哥擔心好嗎？”冷閆伸手摸了摸冷卿卿披散的長發，一如以往，用寵溺的眼神望著冷卿卿。
??“真的沒事？！”冷卿卿嗤笑一聲，打開他的手，“哥你騙騙別人還行，我可是你妹妹，不是別人！”
??“不管有沒有，反正以後你多跟知秋和流螢交往總是好的！”
??“為什麽要和知秋跟流螢多多交往？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啊？！就因為一個女人，你就不要妹妹了？你要是敢這麽做，別怪我恨你！”冷卿卿奪過酒瓶，往地上一摔，怒氣衝衝，奪門而出。
??回到自己的院子，冷卿卿再也抑製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隱隱察覺出冷閆的不對勁，但她無能為力，這是冷閆的心病，隻能靠他自己走出來，她不知道最後是她戰勝哥哥的心魔，還是哥哥的心魔勝於她，她甚至不敢深想，若是，哥哥會做出怎樣的舉動？因此，她隻能欺騙自己，哥哥會好的，一定會好好的，然後會像小時候一樣，哥哥最寵溺的人是她，要是哥哥不喜歡官場，可以辭官隱居，找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沒有翠依，沒有戰爭，看哥哥娶妻生子，平安幸福地度過餘生。她之所求，僅此而已！
??自冷卿卿跑出去後，冷閆一直愧疚地看著門口，良久，他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走到床前的桌子旁，那裏，放著一柄長劍，此劍之下有著萬千亡魂，曾染著敵人的血，也曾染著……所愛之人的血！
??它一直陪在他身邊，應該是最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他的悔恨，他的無奈，可惜，即使長劍有靈，也不過是將凡世之間種種，當作一場可歎可笑的戲罷了！無悲無喜，無哀無愁！多麽……令人羨慕！
??冷閆伸出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撫摸劍鞘，眼神複雜。
??“嗬嗬……”一聲低沉的笑聲溢出薄唇，似笑非笑，似嘲非嘲。
??冷閆的目光悠遠而又朦朧，透過長劍，仿佛又回到那天，他手執長劍，戰甲染血，她於敵軍馬下，盈盈一笑，眸中帶著平靜和釋然，在萬馬千軍之中，翩然撲進他懷裏，盡管他是冷閆，她是翠依，一個一軍之首，一個敵國細作，那麽義無反顧，最終在他懷裏消逝！他能說什麽？連恨都恨不起來，畢竟他愛她啊！怪隻怪他與她生而為敵，歎隻歎命運弄人，他……怎麽會恨她呢？！畢竟她亦身不由己！
??是他的錯吧！他有付君王所托，有負百姓所望，讓諸多將士血染彊場，讓一城百姓淪為敵國囊中之物！讓她……亡於他的劍下！
??這就是命嗎？命中注定他與她生而為敵，命中注定他與她相愛卻不得相守，就像那長在三生石旁的彼岸花，花開千年，輪回千年，花不見葉，葉不見花，即使長在同一株，亦是如此，就像一個魔咒，相愛不能相守，他切切實實感受到了彼岸花的絕望。
??以前他從來不相信命，也從來不相信愛，就像高高在上的仙人嗤笑紅塵中人的愚昧，他亦對世人杜撰的這些虛無的東西嗤之以鼻，可如今他愛了，給了一位姑娘他全部的愛，不信命的他，最後也敗給了現實，成為他所不屑的紅塵過客，哈哈，多麽可笑啊！
??冷閆手一動，長劍出鞘，一段劍舞行動流水，劍氣凜然，忽而快若疾風，忽而慢若流雲，舞盡戰場風雲，血雨腥風，舞盡快意恩仇，兒女情長！
??這一段劍舞，是他此生的寫照，從戰場上的橫刀立馬，到人世間的恩怨情仇！最後那用盡全力的一橫劈，像要斬斷一切情絲牽掛，帶著決然，作為最後的落幕。
??長劍入鞘，冷閆醉倒在床邊，等待著為數不多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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