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火中取利
皇宮大門緩緩開啟,從雲頂到其下台階,俱是鋪就錦織。這些錦織也是大有來頭,乃是製造局今年剛收的料子,以熟絲為經緯起彩,先彩條而後群錦,玄金為底,上列以龍、日、月、星辰、山、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此十二章為飾。
這一條織錦,名為天路,是迎天子出宮才鋪設的通路。天路從雲頂鋪至涯城南郊,足有二十裏長。天路錦兩邊,是捧日軍軍士分列兩旁。
抬著帝皇之輦的護衛,走在天路兩旁。他們穿著一身嶄新的禮袍,動作整齊劃一,一步一步抬著大輦向前。在皇輦之後,東山郡王以及太子領先眾皇子策馬而行,徐家兩兄弟緊隨其後。接下來便是右相龐恭和大將軍白帆領先的一眾文武,六品以上,盡數在此。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南郊而去。
涯城南郊有圜丘,正是曆代大貟皇帝祭天的地方。陳驍此次禱祝天地,便是在圜丘舉行。
涯城的百姓大多都是聚集在街道兩旁,爭相目睹皇室天威,不過有神龍軍在各處街道攔著,他們根本沒有辦法來到長街之上。
皇帝出巡,安全可是重中之重。神龍和捧日兩軍傾巢而出,配合戍衛司,將涯城都掌控了起來。除此之外,還有宗師堂,黃字號宗師,玄字號宗師,全都隱藏在了人群之中。一明一暗,一有風吹草動,立刻便能將局麵掌控起來。
浩浩蕩蕩的隊伍一路難行,一旁的二樓小閣裏,有一人正站在窗外,透過窗戶,遠望天子。
“皇恩浩蕩啊。”那人開口說話,若是李沐在這裏,大概是會大吃一驚,因為此人,便是當初在鏡湖一別之後,消失無蹤的星隱宮宮主,上官隱。
同樣是一年多未現身,上官隱身上多了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氣質。而這種氣質的來源,在於他由內而外的那一份超然。他眉心之中多了一個印記,這印記好似一枚金蓮,熠熠生輝。
聞媚兒侍立在上官隱身後,她嬌笑道:“宮主,這便是天地之主啊。”
“天地之主,天下共主。不管怎麽說,這個位子可真是誘人的狠。”上官隱笑道,黑貓小酒在他腳邊鬧騰,他彎下腰,伸手抱起了它。
“以宮主現在的實力,哪怕是天子之位,怕也是唾手可得。”聞媚兒這一記算不上馬屁的馬屁,拍得可是剛剛好。
上官隱微微握了一下拳頭,然後撫摸著小酒說道:“你太高看我了。縱然我仰承鬥轉星移之法,得了尚甾身上的八成功力。但是我尚未將這些融匯貫通,現在的我,也不過是剛剛踏足出神境界。”
“這最多在江湖稱王,就算殺了現在的皇帝,想要取而代之,登上天子之位,怕不是癡人說夢?這個位子,不是我們這種單純的江湖人可以坐的。”上官隱對這件事看得十分透徹,他微微眯著雙眼,“真正能做的,也就隻有寥寥那幾人罷了。”
聞媚兒微微點了點頭,“宮主,那我們接下來如何?”
“如何?看戲就好。”上官隱笑道。
“看戲?”這個回答有些出乎聞媚兒的預料。
上官隱很是輕鬆地說道:“呐這次也不過是一次拋出一點餌,為以後鋪路。這餌料啊,不僅是想讓那條大魚上鉤,更是這個執竿人給我們下的餌。如果他真能垂釣起廟堂江湖中那一尾金鱗,我星隱宮做一回爪下祥雲又何妨?”
聞媚兒點點頭,“媚兒受教了。”
上官隱走到聞媚兒身邊,說道:“紫微換了新人,太微垂垂老矣。不管怎麽說,還是媚兒你這位天市最得我心。”
上官隱這話,引得聞媚兒笑顏如花。
上官隱可以悠哉悠哉看好戲,但是有些人卻是辛苦的很。
樂雲愆蹲在一處陰影處,看著眼前圍觀的群眾。平日裏與他玩在一起的姚卓,蹲在他身旁。兩個人看上去更像是地痞流氓,而不是武學院江湖科的學生。
“大哥,今天這路數,怕是要在外麵曬一天?”姚卓嘴裏叼著一根不知從何處尋來的草莖,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來。
樂雲愆目視前方,說道:“一天就一天,武學院不管江湖科,還是軍戰科,今天都出來了,你想偷懶,怕是不成啊。”
“我知道是不成。但是兩軍親衛俱在,有哪個吃了豹子膽的東西敢鬧事喲?”
“嘿,我倒是希望有那麽個不怕死的。”樂雲愆打了個響指,“現在我們這一天天的,在武學院裏麵學。說句不好聽的,按照我們的天分,等到我們年近中旬,大概能進宗師堂,當個玄字黃字。但是我的誌向可不在於此啊。”
涯城正北坎坊,南北幫總堂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沈南橘看著眼前出現的怪異黑袍人,此人一身黑袍,麵上罩著一張佛陀麵具。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表象之下,給了她一種很刺骨的寒意。
最讓她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的弟弟,從來都對自己唯命是從的弟弟,站在了黑袍人的旁邊。
“弟弟,這是怎麽回事?你說的這些,我怎麽有些聽不懂?”沈南橘坐在她的位置上,那是南北幫幫主的位置。
徐北枳微微笑了笑,他那幼時被大火灼燒過的臉頰分外猙獰,“姐,我接了一個好活。”
沈南橘的目光一直盯著那佛麵黑袍人,她捋了捋自己耳後的鬢發,掩飾了一下自己心中不好的預感。“哦,什麽活?夠賺不?”
“賺。”徐北枳眼中露出一絲狂熱,“那可是一場潑天的富貴。”
“北枳,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跟你說過什麽?”沈南橘的臉色十分難看,“但凡富貴,背後總是有風險的。潑天的富貴後麵,怕是天大的危險。”
“沈幫主,話不是這麽說的。”黑袍人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戲謔,“大財總是火裏出。火中取栗,便是這麽個說法。”
“哦?火?哪門子的火?”沈南橘問道。
黑袍人笑道:“火很快會起,利也會展現在幫主眼前。就看幫主敢不敢拿了。”
“蠅頭小利,不拿也罷。北枳,送客!”沈南橘秀手一揮,下了逐客令。
黑袍人瞥了一眼徐北枳,後者眼中滿是堅定。黑袍人拍了拍徐北枳的肩膀,聲音之中帶著幾分笑意,“徐副幫主,似乎比沈幫主更看得開呐。老實說,這件事,或許隻有你們南北幫能辦呢?”
“我南北幫小門小戶,人不過百人,又有何德何能?貴客若是真有生意,不如去找南邊的主宰幫。他們家大業大,實力雄厚,正好符合貴客的需求。”沈南橘還是沒有鬆口。她以一女子之身,將南北幫打理得僅僅有條。與大鯤幫爭,與蛇幫爭,與青螭幫爭,與主宰幫爭,涯城哪個幫派在南北幫身上取過好處?這全憑沈南橘一手調度。
黑袍人聞言,不為所動。“爭論無意,好在令弟有大格局,大胸襟,能成大事。這件事已經定下來了,還請沈幫主應允。”
沈南橘怒色上湧,“這話是什麽意思?”
徐北枳說道:“姐,就是說,這件事我已經答應下來了。隻要成功,我南北幫就是涯城第一大幫派。”
“北枳!你這是被人騙了你知道麽!”沈南橘訓斥道。“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同意的。這個人,哪來的,送回哪去!”
“哦?”黑袍人衣袍自動,瞬息之間來到了沈南橘麵前。沈南橘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佛麵黑袍人一掌按在了肩膀之上,雄渾內力壓製之下,沈南橘頓時動彈不得。“不好意思,這件事,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