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天師
“那李沐入了大獄。”顧霜華說了一句。他望著水榭外的天光雲影，放下了茶杯。
在顧霜華的臨水朗閣，那間他最喜歡的會客室。今日來了一位貴客。
貴客乃是一位道人，他身著一身道袍，頭戴偃月冠，腳蹬十方鞋。從外表來看，看上普普通通。隻是比常人多了一股子仙風道骨，但他若真是的個普通道人，怎會隨隨便便上顧霜華這兒來喝茶？
道人聽得顧霜華所言，說道：“看來貧道來得實在是不是時候。貧道在霖州得到消息，之後便快馬加鞭趕來了，沒想到人卻不在了。”
顧霜華道：“原本陛下的確是想將他交給我看管。可惜這小子精明得很，趁我不備逃了出去。想必是因為這件事，所以陛下才把他關進江湖司打牢了。畢竟那裏有狄西，連隻螞蟻都逃不了。”
“不過這樣想要見他，那便難了。”道人捧著茶杯說道。
熟料顧霜華聽到這話，笑道：“叢天師可是得了陛下賞賜的紫綬仙衣，可是正元教紫衣真人。跟陛下說一聲要見獄中犯人，不是想見就見的事情麽？”
叢天師笑了笑，擺手道：“陛下日理萬機，如此小事，怎麽敢去勞駕陛下。”
顧霜華隻是說道：“事關正元道統，若這也是小事，那麽對天師來說，又有什麽是大事呢？”
叢天師搖了搖頭，說道：“貧道隻是想見見太一道的傳人，和什麽勞什子道通可無關。上一代的太一道弟子，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八大門派勢大，結果就這麽枉死了。這一次，更是唏噓，沒想到才聽到消息，人就已經死了。”
“太一道勢弱已久，許多年前就隻憑一脈單傳苟延殘喘。能延續到如今，也是不錯了。”顧霜華感歎道。
“隻可惜後來的太一道這一脈，身居寶庫卻不懂分享之道。明明可以憑借千年底蘊而再起，卻寧願落得如此下場。是在是令人扼腕。”叢天師大為感慨。
顧霜華頷首道：“的確如此。若是當初太一道肯將典籍與秘笈和盤托出，與正元教相互驗證道理與武功，說不定太一道還能存於世，不至於如今隻能死守海外瀛洲，回不得中原。”
“我正元教亦是修道之人，從根基上來說，與太一道相差無幾。二者其實乃是雙花並蒂。正所謂求同存異，他們信他們的九歌上神，我們信我們的昊天上帝。隻要他們認準那一個道字，承認我們正元教乃是正統，結局就不會是這樣。”叢天師嗬嗬一笑。
顧霜華聽著叢天師的話，心中自有思量，當年正因為正元教崛起，所以太一道國教的地位才會收到動搖。之後又經過種種因由，最終導致了太一道退守瀛洲仙島，太一道宮。
其中有三點可謂是關鍵，仙丹，武功，道統。
最要命的那一點，便是太一教仙丹的傳說。長生不老的仙丹，隻憑這幾個字就能引動多少江湖風雲？就算當年太一道掌教東皇萬般辯白，說太一道清靜修行在心，長生一事，乃是遵守戒律，嚴於律己帶來的結果。而此長生也非彼長生。
可惜，這話沒人會信。
因為傳出這個消息的，乃是太一道的東君。以東君僅次於東皇之下，乃是太一道第二把手。他說出去太一道有仙丹，有多少人會不相信？
瀛洲仙島，太一道宮，藏有仙丹的消息因此次也越傳越廣。原本太一道強勢也便罷了，天底下沒有幾個人可以逼迫太一道交出仙丹。可後來太一道逐漸勢弱，那麽仙丹這個消息，就成了加速太一道衰敗的推手。
隨著時間流逝，太一道的底蘊，以訛傳訛，已經成了一個大秘寶。而且還不同於尋常的寶藏傳說，太一道的寶藏裏麵還有長生不老的仙丹，當真可謂是仙藏了。
直到三十年前，太一道唯一的弟子行走江湖。被八大門派聯手擒住，想要從他迫問出海外瀛洲仙島的航路，以及太一道仙丹的下落。那弟子直到死，也沒有說出海路。而仙丹之說，他則是從一開始就否認的。那弟子死後，江湖上許多人都以為太一道傳承終究斷絕，太一道的海外仙宮也將成為一個謎。
這三十年間，太一道不死仙丹的傳說便逐漸了冷卻了下來，時值今日，也就是有人提起太一道的時候，順便提上一句仙丹。
拋開仙丹之外，太一道對於江湖人來說，最大的吸引力就是那能夠造就多個出神異相的武功。多個出神異相的威力，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而是成數倍增長的態勢。關於這一點，嶽葉楓就是最好的例子。法相四明王的威力，真可謂是天王下凡，金剛臨世。世間罕有匹敵。
至於正元教，作為當年一個不入流的小教派，他最為看重的便是太一道的國教地位。換句話說，便是太一道的教統。而當年太一道中更有著天下教派的經典，這可是一筆無法估算價值的財富。
三十年後的今天，太一道又出了一個弟子。隻可惜在鮫珠風波之下，大貟江湖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個太一道弟子就死去了。之後又有傳說，有幾人與太一道弟子交往甚密。按人之常情推斷，太一道弟子很有可能留下囑托。正元教的三大紫衣天師之一的叢衛龍天師，便是看準了這一點，來涯城找李沐。至於其他二位紫衣天師，掌教天師霍吾友一向淡泊，他並不支持正元教尋求太一道的密藏。倒是另一位紫衣天師尹泉支持叢衛龍，他自己則是去了金剛寺探查消息。
“那個李沐，你最好還是不要小看他。”顧霜華淡淡說道，“年紀雖小，可他的心性，卻是不凡。”
叢衛龍不以為意，“大抵是跟著薑涔的緣故吧。不過十幾歲的年紀，能有多深的心思？”
顧霜華委婉一笑，並未接話。
李沐被押到涯城的第一站便是在他的武學院。當時他聽聞李沐在姝州展露四個出神異相，心中十分驚異。因為李沐在練氣之時，也接受過自己的教導。而當自己問起此事，李沐便一個勁地咬定他這一身武功，都是按照自己的分神之法修來的。
這讓顧霜華長久以來波瀾不驚的心中泛起一陣陣波瀾。多年夙願如常所願，那是何等興奮之事。縱然是顧霜華，也被這一時興奮衝昏了頭腦。他竟然忽略了李沐曾經與太一道弟子交好的事實。要知道自己研究分神之法，就是為了還原當年太一道的正版法門。雖然弄出了一個似是而非，看上去可行的方法，但是這方法隻有嶽葉楓驗證了一半。
李沐今時今日的成功，他口口聲聲說是用自己的方法，但是說不定就是太一道弟子傳給了他正宗的分神之法呢？冷靜下來的顧霜華很快就想到了這一點。可惜宮中傳來消息，李沐已經被押往江湖司大獄。
就在這個時候，正元教叢衛龍來到了武學院，兩人出發點不甚相同，但是目的卻是一致的。他們想要再從李沐口中套出一些消息來。兩人一拍即合，便有了飲茶這一事。
“總之，得想辦法審他一此。”叢衛龍若此說道。顧霜華倒是客氣，他拱手道：“還需正元教出麵。拜托叢天師了。”
叢衛龍看了他一樣，笑道：“顧院長這話說得就太客套了。應該是鄙教仰仗武學院之威才是。”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顧霜華說道：“叢天師若不嫌棄，不如就在武學院住下。我叫人為你掃出一間客房來，保證清靜。”
叢衛龍擺了擺手，說道：“就不叨嘮顧院長了。來時我便想好了，此番來到涯城，也順便看看我那在涯城打拚的侄兒。這次，便去看看他吧。至於落腳，貧道乃方外之人，不講究這個。”
顧霜華聽他如此，也隻能順水推舟，“也罷，天師請。”顧霜華親自送叢衛龍走出臨水朗閣，望著叢衛龍離開的背影，他回首望向六部所在的方向。
“陛下為何不殺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