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通緝令
晨曦映著朝露的光,準時照耀在大地上。
李沐迷迷糊糊睜開眼,他是仰著頭的,所以他看到了被樹葉碎成無數片的陽光。不知怎麽,李沐的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至少昨天這一整天的疲憊,都已經被洗刷一空。
他低下頭,沈礫安穩地側躺在他的腿上。他真的是整個人都躺了上來。沒有任何形象地躺在泥地裏,似乎還睡得很香甜。
“還是這麽沒睡相啊。”李沐搖了搖頭,他想要挪動一下已經發麻的腿。熟料隻是輕輕動了一下,沈礫就醒了過來。
沈礫驚覺自己的處境,連忙爬了起來。“李沐,你醒了。”
“是啊,但是我腿麻了。”李沐一邊揉著自己的腿,一邊扶著樹幹站了起來。
“要我幫忙麽?”沈礫略帶歉意地說道。
李沐擺了擺手,他覺得今天的沈礫好像有那麽點奇怪。特別是他看自己的眼神,裏麵好像多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至少一個男人這樣看著自己,李沐心裏有點不自在。於是他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想打消掉心裏異樣的感覺。
昨夜一路奔逃,兩人頗有些慌不擇路的味道。那時一心想著不被漕幫的人發現。等到今天一早,才發覺已經偏離原來的道路太多了。
“朝陽在東,祝由山在我們右後方,那麽也就是說,我們在祝由山東北。”李沐觀測了一下方位,“嵐州在夙州西北,看來大方向沒錯,隻是東西有了偏差。”
“你還要去嵐州麽?”沈礫忽然問道。
李沐想了想,點了點頭。“嶽居士說,要去嵐州掃個墓,找個人。一桑道長讓我們去嵐州匯合。”
“現在我們和周墨跡也失散了,後麵漕幫追兵尚在。我估計他也會選擇去嵐州。”李沐歎了口氣,“所以,我們隻能去嵐州了。之前漕幫的事是無妄之災,如今我們反倒成了目標。”
“這裏麵,大半還是因為那南海鮫珠吧。”沈礫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說起來,你到底為什麽要偷?為什麽能偷?為什麽要尋死?這些天我也想了想,大概也有些猜測。”
沈礫本來靜靜聽著,聽到李沐話鋒一轉轉到自己身上,她變得有些不自然。
李沐開始說著自己的猜測。“你年紀比我還小,我總覺得長生不老對於我來說好像沒有太大誘惑。”
“那是你覺得而已。”沈礫反駁道。
李沐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不,如果你真的想要長生不老,那麽在你拿到手的時候,就可以把鮫珠吞下。”
“你怎知是直接服用?是藥三分毒,我看鮫珠得有十分。你怎知不用藥引?你怎知是囫圇吞還是碾成粉?”
“你當這是珍珠粉啊?”
“珍珠乃是蚌含所生,鮫珠號稱鮫人淚結,同是水屬,總歸有點相像吧?”
“嗯。”李沐嗯了一聲,卻不說下去了。因為他發現沈礫完全就是在插科打諢,胡攪蠻纏。
“噯,你怎麽不說了?”沈礫問道。
“得,當我沒說。”李沐忽然轉過身去,挑了一條路準備離開。
沈礫以為李沐生氣了,急忙快步趕上前去。跟在李沐身後。她用極小的聲音說道:“李沐,有些事,你最好不要知道。否則,會給你引來很大的麻煩。”
李沐一頓,說道:“你現在給我帶來的麻煩還算少麽?”
“不,我是說,更大的麻煩。”沈礫似乎十分為難,“我不能透露太多。我隻能告訴你,我的命不值錢,所以有人想讓我拿到鮫珠,然後送命。”
“誰?”李沐脫口而出。
沈裏退後了一步,麵帶痛苦之色,“不要問了,李沐。”
“好吧。”李沐見沈礫為難到如此,也不再去勉強沈礫。這個人身上,還真是有著迷霧。
“你拿到了鮫珠,為什麽還要跟著我呢?”李沐忽然問道。之前他當著嶽葉楓和一桑道人的麵問過沈礫。現在,他又問了這個問題。
“因為我樂意。”沈礫瞪大了眼睛說道。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辨明方向往西北走。兩人昨夜來不及收拾行李,身上除了貼身的銀袋,換洗衣物一件也沒有。
雨夜露宿,衣衫上盡是水漬泥漿。好在兩人豆修習了內功。身體體質要比尋常人厲害一些。否則樹下露宿一夜,又沒有毛毯之類的東西遮蓋禦寒,恐怕早就得了風寒。
“最好找個地方換身衣服吧。濕衣服幹了之後穿在身上也有些難受。黏得很。”李沐如是說道。
沈礫,自然是舉雙手讚成。她本是女兒身,隻是扮作男子漢。所以她本就愛潔。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深一腳淺一腳地穿行在樹林中。
夙州一州之地,唯有西麵環山。祝由山隻是其中一座山脈,而往西北去,還有孤山,眾山兩座山。兩山並起,甚為奇特。
孤山,顧名思義,即是獨峰一座,上通天,下垂地。而眾山,則是五六峰舉,摩肩接踵,相坐而談。
這兩座山並列在一起,愈發顯得孤山孤,眾山眾。
夙州與嵐州交匯處,自古便是交通之處。文人墨客多於此,自然留下不少墨香。
有一篇詠孤山的,頗為有名。其中有這麽一句頸聯: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
於是孤山之頂,便稱為絕頂。而眾山之中,則稱作小城。
是的,眾山之中有一座城。小城不大,但也不小。怎麽說呢,至少李沐到這裏之後,站在眾山其中兩座山峰交接的山坳處,見城中樓房交錯,人頭攢動,川流不息。其中觀感,倒是和勝州州府也差不了多少。
這樣一來,反倒是李沐和沈礫兩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因為兩人實在是太狼狽了。
一連二十多天,除了遇上兩三個小村落,其他都是在山林野外穿行。
所幸沈礫還有些銀錢。所以還能換身衣衫,買些幹糧熟食。但是她腰包裏麵的錢也已經不多了。想要撐到嵐州,那是絕無可能。
所以李沐和沈礫都是盡可能地節省。野外能夠逮到野味就吃野味,要喝水就從河流溪水中灌。至於露宿,更是家常便飯。往往生個火堆,邊上一坐,就對付過了一夜。
所幸是後來那段路,他們沒有再碰到過漕幫的人。
來到小城之前,兩人已經經曆了七八天野外的生活,早已蓬頭垢麵。
李沐背了一口鍋在背上,手裏拄著一根木杖。而沈礫則是跟在李沐身後,背著一個大包裹。李沐也不知道她包裹裏放了什麽,沈礫完全不給他看。
兩人就這樣站在山坳前躊躇了一會。然後,他們決定下到城裏去。
“這地方,原是天坑麽?”沈礫抬著頭說道。
李沐也抬起了頭,頭上是眾山環繞之下,形成的如同蓮花一樣的天空。
這也倒是奇特的景象,李沐從未見過。兩人看了一會,順著山路往下走去。
山路原是一條,然後匯聚成一條大路。路上的行人便也多了起來。
有些人拖家帶口,有些人獨自一人。有些是商隊,有些是小販。形形色色的人,全部從外來,往小城走去。
二人順著行人走到小城前,發現這裏竟然還建了城牆。雖然不高,更像是女牆,但是造得足夠嚴實。
城門外,有兩名值守兵丁懶洋洋地靠著。進門人數不少,但是也不見得他們上前盤問。不管有過所沒過所,全都一律放行。
城門邊,樹了一麵指示告牌。上麵貼滿了告示。麵前還有幾個人駐足於此。
李沐和沈礫靠上前看了看,發現這布告一欄,貼得千奇百怪,什麽都有。不過最引人注意的,是中間貼的一行通緝令。
“偷油鼠鍾碩,斬下其兩手者,賞金白銀三十兩。”
“沙老頭,羌州馬匪出身,活捉者,可領賞金白銀五十兩。”
李沐一張張看過去,突然他看到了自己的臉。“李沐,活捉可領賞金白銀五十兩,”
李沐一愣,文字底下自己的肖像。寥寥數筆便已勾勒出了自己麵目的特點。哪怕他自己來看,也有著七八分相似。
李沐再看旁邊,是沈礫和一桑道人的通緝。賞金是一樣的,而且都是要求活捉。
沈礫顯然也看到了這些通緝令,她連忙警覺地看了一眼周圍。還好他們兩個蓬頭垢麵,風塵仆仆,與畫像上的肖像有些差別,不至於讓人一眼就認出來。
“這是誰人發布的通緝令?為什麽有我們三人?”李沐滿是疑問。但是通緝令下麵沒有落款,他也不知道誰人想要抓自己。
沈礫扯了扯李沐的袖子,說道:“我們還是先進城吧,不管是誰,萬一有人認出了我們,那就麻煩了。”
李沐轉念一想,點了點頭,說道:“好。”
兩人帶著戒備的心思,穿過了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