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

  與唐硯從早上來到學校時起就被女生們簇擁著進入教室不同,從早自習的下課鈴打響到現在自己那位哥哥被文園帶去美術社團進行登記,周明禹的座位旁邊依舊是無人問津。


  明明昨天班主任在班群裏發表的聲明是說:請已經加入社團的同學們幫助新來的兩位同學……現在看來,卻好像隻是唐硯一個人的事。


  不過,周明禹倒是也不在乎這些了。如果是別人的話,可能還是會有一點點嫉妒的心理,但,這是唐硯啊,是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的哥哥,也是他一直以來所仰仗崇拜的對象。他比任何人都能夠理解為什麽那些女生會為他如此瘋狂。


  再又說了,作為一個體格不算魁梧的小胖子,周明禹早已經習慣了躲在哥哥的榮光萬丈之後,也習慣了不張揚。對於他來說,錢包有錢,肚子能飽,可以跟在唐硯的屁股後麵什麽都不想,就是理想的生活了。


  至於社團,時間到了隨便加入一個較為輕鬆點的就好了。比如……攝影社?周明禹這樣想著,隨手捏起了課桌裏一包打開了的薯片扔進了嘴裏。


  可扭頭看自己的那位新同桌,卻是滿臉的失魂落魄。


  自從唐硯跟著文園走了以後,可馨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攤著了,偶爾用手錘一下課桌罵上一句“可惡!”來宣泄自己的不滿。


  下課是如此,上課鈴響起之後也依舊。


  這節課上的是數學。雖然周明禹剛來這個學校才一天,這個老師卻是他認得的,姓張,四十歲左右,戴副黑框眼鏡,國字臉,長得不算高,可看身材卻應該是有堅持鍛煉的,是高二年級組長,當時跟唐硯一起見校長的時候這個老師也是在場的。再加上還沒換座位的時候,那些女生靠在唐硯座位旁邊就警告過了:“或許是受鄧老頭影響吧,我們班,其他老師包括老班在內,都特別好,就算上課玩手機被發現了,頂多也就花一兩分鍾講你幾句,收手機讓你寫檢討請家長的事,是絕對不會幹出來的。可唯獨有一個,得千萬小心,就是教數學的張老師了。他是年級組長,嚴得很,素有地獄張的惡稱,如果上他的課幹壞事被逮到了,上次隔壁班就有一個,是在課上睡覺吧,直接給拉出去操場跑了五圈,完了還給人家布置三倍作業。這也就算了,他居然還玩連坐,一人睡覺,全班受罰,班上其他人都寫了兩倍的作業。總之特別可怕。”


  所以,周明禹對於這個老師的印象格外深刻。


  本來,他也不想要去管可馨的,每個人,都總會有一些想不開的事兒,周明禹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那種適合幫別人排憂解難的人。而且,被情緒左右的女人是沒有理智可言的。

  但,有時候,可馨拍桌子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總會引得正在黑板上用粉筆寫公式的地獄張回過頭來朝這邊張望一番。同時,也會有一些害怕自己受到牽連的同學朝這邊投來勸誡的眼神,這讓周明禹覺得很不自在。又有一次,可馨一拳甚至將小胖子課桌裏的薯片直接震漏到地上了,恰好張老師又回過了頭來,幸而他沒朝地下望吧,不然想來,上課吃東西被發現和上課睡覺的罪名應該是差不多的。


  無奈之下,周明禹抖了抖小肉手,想戳戳可馨告訴她現在要收斂一點。又覺得男女有別,直接接觸有些不妥,所以又將小肉手換成了筆蓋,在可馨的手臂上輕輕點了兩下。


  可馨沒理他,隻是繼續保持著一個趴在課桌上的姿勢。於是周明禹又稍微多用了一點點力再點了兩下。


  “幹嘛!”氣氛之中,又被人這樣騷擾,可馨下意識地嚷了出來。


  卻被講台上的張老師用一句頗有威懾力的“上課呢!喊那麽大聲音是幹嘛?”給震得失去了氣勢,也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連忙對老師擺手說沒事,等地獄張重新轉過背去在黑板上寫東西,可馨才俯下身子趴在課桌上扭頭望周明禹,小聲又略帶著不耐地說了聲:“幹嘛?”


  被這一問,小胖子卻好像反而不知道說什麽了,他思維有些僵住了。拚命地轉著腦筋也不知道講什麽才好。


  說“你小聲點行不行”嗎?好像對方現在已經小聲下來了。


  說“沒事了”嗎?這樣會讓人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吧。


  於是,他們兩個幹瞪著眼睛,看著對方的大臉/小臉,持續了五秒鍾之久的時間。


  然後周明禹才慌忙從課桌裏抽出一瓶酸奶遞給了可馨。


  “給你喝。”他小聲說,這是他從過去的十幾年的生活當中得出的一條寶貴人生經驗——食物能解決任何尷尬的局麵。


  “為什麽給我這個?”可馨有些懵,可酸奶已經接過來了,也不好再還回去。


  這下周明禹的腦筋又轉得飛快了。


  他雖然長得憨憨的,手和嘴也都笨,但他絕對不是個蠢人,他完全看得出來,可馨不開心,就是因為自己那個長得帥氣又有才華的萬人迷哥哥。於是,

  “這是我哥的。”他這樣說。


  “唐硯?”


  周明禹點了點自己胖腦袋。


  果然,雖然兩人交流前言不搭後語的,可一說起唐硯,可馨臉上的消極就渾然不見了,也沒多問什麽,隻是眯著眼睛對周明禹笑著說了聲“謝謝。”就雙手抱著酸奶如獲至寶一般捂在懷裏了。周明禹也不知道怎麽形容她這種表情。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少女懷春?

  但這懷春也沒持續太久,也就,四五分鍾吧。


  之後,可馨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情似的,“哦對了!”她也用筆蓋點了點周明禹的小肉手,表情稱不上期待,但也算是感興趣吧,“你準備加入什麽社團呀?和唐硯一樣去美術社嗎?”


  “你真的報美術社啦?!”另一邊,課程已經上了十分鍾左右,文園才帶著唐硯慢悠悠地轉回教室裏。上課遲到,這在地獄張這裏可算是大罪了,不過借著老班的名頭,說是幫唐硯去登記社團,也就逃過了一劫。看著對這些事情全都不以為然的唐硯,樂愉驚疑地問。


  可唐硯卻完全無視掉樂愉的問題了,“我覺得,”他突然擺出了一個極其認真的表情,將臉和樂愉湊近了一些,嚴肅中又帶著一些許的失落,“你對我,好像有些冷漠。”


  被這一說,樂愉也不自覺地開始想這兩天自己對待唐硯是怎麽做的。的確,雖然上課的時候也有偶爾交流,但那隻是再平常不過的對話罷了,絕對不像是相識多年的朋友重見時聊得那樣歡愉。即便是後來在文具店又遇見了吧,樂愉的注意力大多也在陸沁沁和陳景身上,對於唐硯,也就偶爾應付兩句。


  而沒等樂愉說話,唐硯又開始反問了:“是不是因為陳景?”他將臉湊得更近了一些,表情也愈發凝重。


  樂愉想擺手說不是。其實,她刻意疏遠唐硯,隻是因為怕引起其他女生的不滿,從而導致自己在學校的生活過得不愉快。但仔細想來,陳景的因素,是有的,每次她跟唐硯交流的時候,陳景突然插進來,她總是會聽陳景的。就是因為她不想讓陳景覺得,在自己的心裏,陳景已經沒有唐硯重要了呀。


  於是,她有些癡愣地點了下頭。


  “這樣啊……”唐硯將身子縮了回去,似乎很不滿意這樣的回答,可馬上,他又興奮了起來,“但是沒關係!”他悄悄在樂愉耳邊說,動作幅度卻是很大,“我會讓陳景喜歡上我的!”


  少女不明所以。


  而講台上,張老師正好回過了頭,一眼就瞥見了這個在女生耳邊講悄悄話的刺頭兒。


  威嚴的聲音響起:“唐硯,講什麽呀?那麽開心。”他冷漠地笑著,嚇得教室裏其他同學,尤其是男生,對唐硯咬牙切齒。但還好,最終,他隻是用粉筆在黑板上點了兩點,然後說:“上來把這道題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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