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青羌路是一條很長的街道,商業區是街頭,住宅區則是街尾,從街頭到街尾,如果步行的話,少說也得兩個小時的時間。但絲毫不用擔心會感到乏味。
因為在這條路上,總能看到有趣的事情發生。
學校裏傳說,青羌路有三個守護者,第一個的名字叫做趙銘,他是商業區的一個普通小保安,好脾氣又特別熱心腸,但做什麽事情都毛手毛腳的,隨便幫人搬個箱子都能把箱子裏麵的東西給摔了,經常也有小朋友找他玩耍。這次樂愉就看到了,他又被一群小毛孩滋著水槍給弄得灰頭土臉的,嘴裏還咆哮著:“看本魔王今天不教訓你們!”然後就痛飲了一口孩子們滋過來的水,還被嗆著了,模樣十分滑稽。看著這畫麵,樂愉暗暗好笑,因為在自己更小的時候,她跟陳景,陸沁沁一起,也對趙銘幹過類似的事情。可就是這樣一個願意陪熊孩子們玩耍又笨拙看上去完全不靠譜的小保安,卻保護著這個商業區十幾年以來沒發生過一場人為導致的意外。
再走到文具店附近路段,就能聽到有人談論第二個守護者了,由於是在學校周圍,這裏聚集著的大多都是學生。他們樂此不疲地說著一個在圭都二中永遠不會過時的話題:“嘿,你們看昨天的城市新聞了嘛?上麵居然有鄧老頭!”“這算什麽呀,正常操作,畢竟鄧老頭不是一般人。”“就是啊,你都不知道,這些年來鄧老頭都做過什麽‘奇葩’事!”然後開始巴拉巴拉一堆。他們口中的鄧老頭就是圭都二中的校長——一個刻意將自己的烏黑秀發染成奶奶灰的五十多歲怪叔叔。作為校長,他總是特立獨行,也是多虧了他,圭都二中對比於其他學校,條條框框之類的沒那麽死板。就比如,老師們常常強調的儀容儀表問題,在圭都二中,你甚至可以頂個爆炸頭去學校,隻要你自己不覺得難看就行。除此之外,鄧老頭還有著多重身份,比如動物馴養員,環衛工人,又或者是地方電視頻道主持人,律政先鋒……等等。總而言之,隻要是認識鄧老頭的人,在假期的時候,無論是在任何地方看到他以任何的身份出現,都不會感到奇怪。但回到學校以後,“我又在哪兒遇到鄧老頭了”就會成為同學老師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聽著這些就算聽一輩子也始終會覺得有趣的事情,明明已經度過了一個多小時,卻仿佛時間飛快。樂愉也走入了住宅區的地界,她看到阿狗對她“喵喵”的叫著。
沒錯,阿狗是一隻貓,但是它脖子上掛著的吊牌卻寫著“阿狗”兩個字。
如果說趙銘是商業區的守護者,那阿狗則妥妥的是住宅區的守護者了,閑暇之時,它總是愛趴在進小區的門柱上曬太陽,遇到有熟人進來就友善地叫上兩聲,仿佛在說:“歡迎回家。”神奇的是,每當小區裏有人家裏的寵物走丟了,隻要對它講過,那些走丟的寵物一定會在第二天的時候自己回來。不過,這麽多年過來,卻沒有人知道阿狗的主人是誰,它好像沒有家,可它又不像一般的流浪貓那樣邋遢。不管什麽時候看到它,它總是幹幹淨淨的。
“你好呀。”樂愉笑著對它講話。然後走進了小區裏,摸到自己家的樓旁,上樓。
時間已經是黃昏了,一切都是安靜祥和的,鑰匙在門孔中旋轉的聲音發出,顯得尤為明顯。每次樂愉回家的時候,都會先試著敲一下門,附耳到門上,聽到沒有動靜之後,才會不情願地從兜裏掏出鑰匙。
果然,“今天,他們也沒有回來啊。”樂愉歎了口氣。
拍開了進門處開燈的按鈕之後,樂愉踢掉了腳上的鞋,踉蹌了幾步,沒精打采地撲倒在了沙發上,臉朝下。走了這麽久,她已經很累了,“等下再做飯好了。”她閉上了眼睛,開始想今天發生的事情。
陳景和陳叔叔……關於這對父子的事情,她越想越覺得頭大,陳叔叔年紀也大了,一個人掙錢養家不容易,是需要有一個女人幫他比較好,可媽媽對於陳景的意義又是無可替代的。這讓樂愉有些左右為難,從義理的角度上講,好像他們父子倆都沒有錯。但重要的是,在這件事情上,樂愉能做些什麽?陪自己喜歡的那個男孩子一起哭嗎?但好像她也隻能做到這種事了。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將她纏繞,把她渾身的力氣都剝離出了身體。
她覺得更加累了。
想著想著,她的腦子裏冷不丁地冒出了另一個名字.……還有那個叫什麽來著.……哦對了,叫唐硯。
和陳景這種冰山般的少年不同,那是一個如清風般的男孩子。雖然他的舉止有些冒失,但也不至於讓人覺得特別難受。樂愉想到了今天見到他時的畫麵,他的麵龐如清風般純淨,且無論是相遇或是道別,都仿佛是風刮過臉龐一樣突然。
或許不突然!
又一瞬間,樂愉的腦子裏冒出了這樣一個想法——自己認識那個男孩子。因為她感覺自己曾經在什麽地方聽過唐硯這個名字,不然依靠自己那背五言絕句都費勁的記性是不可能一下子就記住這個名字的。
可是是在哪裏認識的呢?初中?不太可能,樂愉的初中,也就是陳老師任教的那個學校,並不是個多大的地方,從七年級到九年級,也就九個班,每個班二三十來人。如果有長得像唐硯這樣帥氣又開朗的男孩子,肯定會成為女孩們追捧的對象,樂愉不會不知道。那小學呢?幼兒園?都有可能吧,隻是那年代發生的事情距今太過久遠了,樂愉記得模糊了。
可不知道怎麽的,思考久了陳景和陳叔叔那種比較沉重的事情,突然腦海中浮現出唐硯那張臉,好像又有一陣微風輕掀起了她的頭發,使得樂愉全身心都放鬆了下來。
“明天再做飯吧.……”她保持著那個趴在沙發上的姿勢迷迷糊糊地說,跟著微風一起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