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護犢之心
“你對待妖獸尚且仁慈，對你的堂妹就不能容忍了嗎？”說到這裏，族長一直平緩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起來。
朱墨音無話可說，垂首默立在原地。
“你身為朱家子弟，不思友愛族親，借著煉化白水所修的那點微弱神識，就敢對同族動手，簡直是膽大妄為。你既自持神識強悍，明日就去雲霓潭領罰吧。”他故意不提霽雨盈神功的存在，朱墨音也沒意識到這一點，也沒心思去想這一點，滿腦子裏都是雲霓潭水的刺骨寒冷。
見朱墨音並不為自己辯解，族長用不容置疑的語氣接著道：“族中規矩不容藐視，哪怕身為我的親孫女，照樣嚴懲不貸，望諸君引以為戒。”
在場所有人都被他話裏的威勢所攝，大氣都不敢出。
族長瞥見朱明月臉上隱隱露出的得意笑容，突然問她道：“明月，我且問你，你為何無故滅殺捕靈網內的妖獸？難道不知這是你墨音堂姐生擒的嗎？”
“族長爺爺，我……我是想幫墨音堂姐，她不忍心……”朱明月支支吾吾，有些發白的臉上難掩心虛。
族長最不喜歡說話躲躲藏藏之人，“哼，就憑你這微弱本領，你堂姐既有能力生擒，何需要你來幫？無故挑釁他人，活該你受此罪！記住這次教訓，等你傷養好了，自己去流風崖領罰！”
“族長爺爺……”朱明月臉上帶淚，心裏後悔無比。她知道流風崖是什麽地方，朱曜靈的兩個親姐姐就關在那裏，聽說那裏常年被惡風吹襲，最是苦寒之地。
朱東直不再管她，又對在場的孩子們嚴聲道：“你們玄字班這次雖然都提前完成了試煉任務，但也不可驕傲自滿。下個月的冰原試煉，我希望你們能有同樣的表現。”
眾孩子們懾於族長的威勢，忙拱手稱是。
族長滿意點頭，接著對朱冉湘道：“冉湘，你教導玄字班有方，族內自有嘉獎。”
“謝族長。”朱冉湘拱手稱謝。
朱東直點頭，不再多言，一陣玄光過後，眾人再看時已然不見族長身影。他這番來去匆匆，對待他的兩個孫女全然沒有一絲溫情，也讓其他孩子看得心裏腹誹不已。
朱冉湘見朱墨音和朱明月二人，一個神不歸舍，一個滿麵淚痕。她搖了搖頭，對其他孩子道：“天色已晚，你們都快回家休息去吧。”說完，她駕起一道遁光，也跟著消失在堂內。至於執事堂裏的管事，早不知道去什麽地方了。
等朱冉湘也走了以後，朱綠春忙搶上去扶住朱明月，愧疚道：“明月，對不起，之前我要是不聽你的話就好了。”
朱明月搖頭，恨恨地看了朱墨音一眼，拉起朱綠春就走。朱茂晨見她目光不善，突然想起這朱明月還有一個化神期的娘，而朱墨音的爹不在族內已經很多年了，而她的娘隻有元嬰中期修為。
他跑上前一把拉過朱墨音，急道：“墨音，你快回家，小心明月她的化神母親，找你母親的麻煩。”
朱墨音打了一個激靈，頓時回神，什麽話也沒說，直接就朝家的方向飛奔而去。
見朱墨音跑得遠了，朱茂晨才喃喃道：“唉，孤兒寡母真是可憐，我要不要找我爺爺去幫她們呢？”
朱無暇斜了他一眼，這屋子裏的有誰可憐？又有誰不可憐？人家好歹還有父母和祖父母，他朱茂晨自己貌似隻剩一個爺爺了吧？還有他朱無暇，又憑什麽置喙別人，自己隻是一個小小商賈的兒子，父母都隻是築基修士，雖然朱茂晨隻剩一個爺爺，但想要以勢碾壓他，完全不在話下。
想到這裏，他突然發現芸芸眾生，看似因環境、性格而命運不同，實則眾生皆苦。天道公平，說的便在此處了。
受年齡限製，任憑朱無暇再怎麽天資聰穎，也隻覺似乎若有所得，又似乎什麽都沒有懂，隻覺得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衝刷著自己的心神。等他回過神來，築基仿佛觸手可及。
朱茂晨像見鬼似的看著他，訥訥道：“你頓悟了？”
朱無暇心裏悶笑，臉上卻淡淡道：“是啊！”
朱茂晨不可思議地一連後退三步，大受打擊般地轉身就逃……
結茝院裏，因一路使用禦風決的朱墨音累得扶在欄杆上，不等進屋，就大聲喊，“娘，煙姨，你們在哪裏，大事不好了。”
聞聲出來的煙華一見她這般模樣，大吃一驚，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見她隻是靈力虛脫才成這樣，這才鬆口氣道：“你不是在得濁山試煉嗎？怎麽今天就回來了？”
朱墨音不答，反而急問：“我娘呢？”
煙華安撫她道：“你先別著急，你娘在小冰房裏陪他呢。”
朱墨音立即小跑過去，煙華跟在她身後一臉莫名其妙。等見了孟若薇，她立即大喊：“娘，不好了。”
孟若薇見她急成這個樣子，忙拉了她坐在椅子上，輕聲道，“小聲點，小冰剛剛睡著。”又見女兒急得臉都紅了，柔聲安慰她道：“別急，到底出了什麽事情，瞧把你急的。”
朱墨音忙將她與朱明月的事情說了，又將朱茂晨的擔心也照實說了出來。
孟若薇和煙華聽完，都大感不妙。對方是化神修士，就怕她心疼女兒，不顧族規找自己麻煩，那可就麻煩了。
剛想到這裏，院外突然傳來一句幽幽女聲：“若薇小輩，可否帶令千金出門一見。”聲音雖然不大，卻準確得傳入眾人耳中，結茝院的護院陣法卻還是完好無損。
孟若薇臉色微變，對煙華道：“你護著小冰，不要出來了。”她怕過會兒如果對方釋放化神威壓的話，會傷到毫無修為的朱冰曄。
煙華是她四個侍女中修為最高的，已達到元嬰初期。
煙華點頭，有些擔憂道：“小姐……”
“沒事的。”孟若薇對她微笑，轉而對朱墨音道：“你怕出去嗎？”
朱墨音搖頭，“有娘在，墨兒不怕。”
孟若薇欣慰點頭，拉住女兒的手，一步一步朝結茝院外走去。
院外，一位白衣飄飄的美婦人立於月下，她的肌膚也皎潔如月，一雙眼眸清澈聖潔，一舉手、一投足，都予人一種如沐春風般的溫柔。她就是下界飛升化神修士，朱明月的母親李雲裳。
見孟若薇母女出來，她先打量了朱墨音一番。因她在白水穀很少外出，因此這也是她第一次見朱墨音。
隻見那丫頭年紀尚小卻不慌不亂，一雙眸子看似沉靜實則內斂鋒芒，一身修為竟隱隱有突破為築基的趨勢，可她才僅僅九歲啊。
“孟若薇，你的女兒果然厲害，難怪把明月給比下去了。”李雲裳淡淡道。
“前輩謬讚了，都是小孩子家不懂事，出手沒個分寸，好在明月侄女隻是受了些輕傷，族長也罰過小女了。正好前輩也來了，我這裏先代小女向前輩賠罪了。”孟若薇這話可以說是滴水不漏，首先點名這是小孩子之間的打鬧，我們大人就不要再插手了。
“嗬嗬，輕傷？孟若薇，你我都是修煉之人，該明白神識受傷最不好醫治。倘若令我女兒修煉受阻，你說我該找誰說理去？”李雲裳雖然語調說得溫溫柔柔，但話裏的意思卻是不依不饒。
孟若薇見她沒有一上來就動手傷人，再聽到這裏，怎還不明白她的用意？雖心裏不住冷笑，嘴上卻恭敬道：“晚輩不才，正好有一株萬年成熟碧血參，願贈予侄女養傷。”說完，將一隻玉盒從儲物戒指裏取出，雙手呈上。
李雲裳豁然轉身，雙眼死死盯著她們母女，一股威壓仿佛鋪天蓋地般朝她們母女席卷而來。孟若薇忙用自身威壓將女兒死死護住，隻是她元嬰中期的修為，如何能和化神修士抗衡，才一瞬間就臉色潮紅，噴出一口鮮血。那玉盒也跌落在地，摔出一株通體碧綠的萬年老參來。
“娘！”朱墨音一聲悲呼。
見她們母女如此淒惶模樣，李雲裳這才收了威壓。一招手，那株老參連盒子一起落入她的玉手之中：“不錯，這株碧血參就是用在化神修士身上也用得，送給明月倒是可惜了，我這裏先代她謝過了。”
說罷，她展眉一笑，仿佛根本不存在她剛才以勢傷人的事情，遁光乍起，刹那間消失不見。
月色之下，朱墨音一邊落淚，一邊扶著母親往回走。孟若薇吃了一顆療傷靈丹，見女兒哭紅的小臉，立即扯開一個虛弱的微笑：“放心吧，你娘沒這麽容易有事。”
“娘，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去惹朱明月。”朱墨音帶著哭腔道。
孟若薇搖頭：“不，你沒有錯。如果有人故意招惹你，你若長時間隱忍不發，會導致自己心境阻塞，於修行不利。”
她摸了摸女兒的頭，竭力做出身體已無大礙的模樣，誰料剛走至院裏的梨花樹下，一口鮮血就又噴了出來，正灑落在樹幹上刻的一排小字上：若非此情比金堅，敢教梨花樹中院。
“娘！你的傷……”朱墨音低呼，滿臉緊張。
孟若薇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