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這茶是滇地新貢的金瓜貢茶吧,滋味醇厚,使人口齒留香。”翁斐並不正麵回答。放下湯色紅濃的茶,又盯向了海媛珠,“海嬪看起來好像有話要說。”
海媛珠一怔,訥訥道,“嬪妾隻是許久未見皇上了。今日托太後娘娘的福,能在寧康宮遠遠的見一見皇上.……”
不曾想皇帝卻道,“那你可知朕為何不見你?”
海媛珠速速跪下,“嬪妾以為,皇上是冤枉了嬪妾,才會這般疏遠我。”
眾妃對對眼,紛紛豎起耳朵。
翁斐詰問道,“冤枉你?海嬪何出此言啊?”
海媛珠哭訴了起來,說自己並不知道小林子與華嫿的關係,更不曉得小林子有沒有受人指使去做醃臢事兒。“這小林子實在可疑啊。當初在避夏行宮歇腳時,是小林子主動說無意中撞見良妃姐姐與劉清慰大人私下見麵的。現在回想他當時的話,確實明裏暗裏都在暗示良妃姐姐與劉大人舊情複燃,不幹不淨,還熒惑教唆我做出監視他們和揭發他們的決定……”
許久未吭聲的宸妃優哉遊哉道,“海嬪如今說那麽多,卻都隻停留在了憑空揣測的階段。想要摘清自己,卻拿不出證據揪出背後那雙黑手究竟是誰。莫不是收到了什麽風聲,故意賊喊捉賊,企圖混淆視聽?”
這時,一旁端茶倒水的小宮女兒芫梅在穗歡姑姑耳旁小聲稟告了幾句。穗歡聞言,神色一凜,忙又對著太後耳語。太後示意芫梅上前,“你方才跟穗歡說了什麽,現在再說一次給大家聽。”
“奴婢遵命。”芫梅上前一步,謙卑頷首,“前兩天夜裏,奴婢替太後娘娘去太醫院抓安神藥,在宮道上見華章宮的小林子神色慌張,一陣疾跑便沒影兒了。仿佛在躲著後邊兒追趕而來的三五侍衛。奴婢出於好奇便問了一嘴領頭的侍衛,說是有人違禁在冷宮燒紙錢,正要抓他。當時奴婢不敢多管閑事,怕遭小林子報複。可剛才奴婢聽說小林子恐涉及到去年中秋一案,便鼓足勇氣,將自己知道的一些細枝末節都交代出來。興許會有線索在其中呢?希望對皇上與娘娘們有用。”
許久未吭聲的昆貴人一聽,來勁兒了,“前些日子宮中有鬧鬼的傳聞,許多宮人都說見到華嫿的亡魂在漪瀾殿、浣衣局和華章宮飄蕩。一時間人心惶惶。嬪妾就說嘛,這華嫿在漪瀾殿和浣衣局都當過差,出現在這兩處也不奇怪。可華章宮她為何也沒放過?人們都說身正不怕影子歪,這小林子偏偏這時候去燒紙錢.……”
芫梅又補充道,“奴婢記得當時領頭的侍衛還說,除了燒紙錢,小林子還燒了許多奇怪的玩意。哦對了,據說還有一張大額的銀票!這個舉動過於荒唐浪費,所以令奴婢印象深刻。”
宸妃身子一僵,冷汗涔涔,強自撐著,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翁斐故意沉吟一會兒,“那便將那日值守的侍衛即刻宣來,說不定裏麵還藏有什麽不得了的線索。”
宸妃險些起身阻止,但還是克製道,“皇上,後宮是妃嬪們的居所,貴不可言。除了內宮太監能自由行走,其餘男子入內都需三申五令。值守冷宮附近的侍衛乃是外男,還是不要踏足的好。”
這大翁朝的皇城,冷宮挨在後宮邊上的一處偏僻荒棄的宮殿,平日裏拘禁緊鎖,隻有三五太監看守。但前朝侍衛中一個分支小隊值守時會順帶兼顧一下這附近。
淑妃精明了一回,向宸妃反駁,“今天在場就有二三十人,誰知道中秋之夜的主謀有沒有混在其中呢?此刻不審訊清楚,拖拖拉拉的,豈不是給了凶手毀滅線索的時間?”說罷,淑妃又朝翁斐誠摯哀求,“皇上,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臣妾建議立即召來那日的侍衛盤問。這半年來,臣妾飽受被冤枉的苦楚,心頭鬱鬱難堪。不說臣妾,您看鳳儀天下的太後娘娘也險些被拉下汙水。還有大皇子,未出生便在母親腹中遭此磨難。實在叫人痛不堪忍啊!”
連海媛珠也跟著乞求道,“皇上,嬪妾也不想隻因是小林子的主子就背負陷害太後,謀害皇嗣和妃嬪的罪名啊。”
翁斐順勢點點頭,吩咐安詳意傳喚那日領頭的侍衛李明。與那侍衛一同前來的,還有他的總管上司梅承瀛。梅承瀛說是因覺事關重大,才請纓一同前來。實則,早就受了翁斐的交代,將杜歡姑姑轉交的物證一路嚴加看守。
侍衛們行了跪拜禮之後,才由梅承瀛呈上物證,“皇上,這是那日小林子拿去冷宮燒的東西,一枚隻燒了尾綴的同心結、一張隻燒了邊角的一萬兩官票和手絹,還有兩捆沒來得及燒的紙錢。”
宸妃的心瞬間涼透,悄悄抓緊椅子扶手。如墜極寒之地,被萬噸冰山砸向胸口。小林子辦事一向穩重,不是說還後半夜又回到現場檢查了一次嗎?不是說所有東西都燒光了嗎?不是說隻剩下滿滿當當的一盆灰燼了嗎?
我朝花囍使了使眼神,她瞬間領會,朝著那同心結上前一步辨認,“這枚同心結與華嫿遺物裏搜出來的仿佛是一對,皆是盤腸結的樣式。”
我接話道,“好像還真是。盤腸結素有永結同心,如膠似漆的寓意,常用於戀侶之間。花囍,你回去遣人把同心結送來,好好對照一下。”待花囍領命後,我又望向海媛珠,溫和道,“隻是.……那銀票和手絹又是怎麽一會兒事兒?海嬪現在可還扣著那小林子?不如現在仔細扣押過來對當堂對證。”
“嬪妾也正有此意。”說罷,海媛珠便吩咐人回華章宮傳喚犯人。為保不出意外,翁斐朝身邊的奴才授意,共同前往。
等待小林子的間隙,淑妃積極上前打量物證,以纖長優雅的玳瑁指甲略帶嫌棄的挑起手絹,攤開念道,“綠楊移傍小亭栽,便擁穠煙撥不開?這手絹莫不是華嫿相贈的?可這詩是何含義?”
趙姝環一時半會兒還沒關聯到“黃穠煙”,宸妃的心卻驟然懸到了嗓子眼兒。
我亦起身,站在淑妃身側,假做懵懂的跟讀分析,實則故意清晰斷句,“綠楊移傍——小亭——栽,便擁——穠煙——撥不開。”尤其是“穠煙”二字,加重了讀音。
淑妃被點醒,猛然望向宸妃,疑心道,“宸妃,這手帕也太巧了吧,竟有你的名字刻在其中。”
宸妃還在故作鎮定的抵抗壓上心頭的萬噸堅冰,神色強勢了幾分,“淑妃,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一行詩又能說明什麽?不過是巧合罷了。”
淑妃自知這不算確鑿證據,也不敢直接給宸妃扣上罪名,便將信將疑的閉上了朱唇。
翁斐忽然道,“既然有人懷疑宸妃,宸妃就先去偏殿避避嫌吧。”
眾人不解,有作案嫌疑的可不止宸妃一個,皇上何必因為淑妃一句話就將宸妃區別對待?疑雲團團彌漫心間時,宸妃已被安詳意強行請去了偏殿。妃嬪們好奇的目送著宸妃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卻不知,宸妃剛一步入大家的視線死角,立馬就被太監們朝嘴中塞入抹布,緊綁了起來。
沒一會兒,小林子被押解到寧康宮。他巡視一圈,不見宸妃蹤影,本來三分惴惴不安的心,立刻忐忑到了十分。
翁斐坐在主位上,居高臨下,故意問,“你在找誰呢?”
小林子趕緊低下頭,凝著地板,汗不敢出。翁斐又讓梅承瀛將物證擺在小林子跟前,小林子這才陡然意識到自己中了計!當初那滿滿一盆的紙灰不過是有心之人為了讓自己放鬆警惕的障眼法!
翁斐道,“你可認得眼前這些東西?”
小林子搖頭,死不承認。直到梅承瀛又派人押來一個小太監做人證。之前叫杜歡姑姑搜找證人時,我並沒有太仔細的過問太監姓甚名誰。仔細一瞧那麵熟的小太監,才知是曾經在宮裏對著斜陽吹《杏花謠》的小斕子。
那小斕子匍匐在地,一五一十的佐證道,“奴才小斕子,在內務局的采買處做事。因職務之便能自由出入宮門,便常替宮人們做些代買代賣的小生意。半個月前確實是小林子托奴才在宮外買些紙錢。在宮中燒紙錢是禁忌之事,奴才本想推脫。但小林子又說他是在替海嬪娘娘辦事,否則就叫我吃不了兜著走。奴才不敢得罪宮中貴嬪,這才做了違心之事。”
海媛珠激憤不已,“皇上,嬪妾以海氏全族的仕途榮辱發誓,嬪妾從未指使小林子去買什麽紙錢!這小林子假借我的名義狐假虎威,行違禁之舉,其心可誅啊!”
正說著,杜歡姑姑也拿著同心結從漪瀾殿趕來。並帶著三五宮女太監做人證,指認華嫿與小林子確係對食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