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初到漪瀾殿,已經是夜半時分了。宮人們齊齊恭候在殿門外,朝翁斐與我下跪行禮。
??安詳意向我恭賀道,“娘娘有福了,這漪瀾殿僅次於鳳儀宮,是後宮中距離皇上最近的宮殿呢。”
??鳳儀宮曆來是皇後的居所,自翁斐登基以後便一直空著。從漪瀾殿這邊兒隱約能瞧見它那走鸞飛鳳的高聳屋梁。
??我收回目光,對著翁斐欠了欠身,“皇上有心了,逢春惶恐。”
??“漪瀾殿的園景最是雅致宜人,配得上你。從今日起,你便是這宮的主人了。朕為你冊封為嬪,賜號為瓊。你可喜歡?”
??“瓊字有美玉之意,寓意華貴,誇姣美好。臣妾自然喜歡。”
??如今堂堂正正,有名有份,我便識時務的,第一次以“臣妾”自稱了。翁斐很滿意的勾唇一笑,一邊攜我入殿,一邊又補充道,“確實,瓊乃美玉。你這般瓊林玉質,自然擔得起這個字。若做朕的瓊嬪,於朕而言,也是珠玉在傍之幸。何況,現在你也不姓木了,過去的就都過去了。這封號,也有棄木抱瓊之意。”
??“棄木抱瓊?皇上良苦用心,臣妾竟沒想到。真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我為他設身處地著想而真心動容。
??住進宮裏的第一夜,有翁斐貼心相伴,自然是好。不過,既是同眠共枕,少不得弄玉吹簫,被他折騰□□了。翌日清晨,我渾身酸疼著。稍顯無力的弄妝梳洗時,他卻生龍活虎的,早早上朝去了。
??伺候我洗漱梳妝的宮女約有七八人。這麽紛華靡麗的排場,倒是我以前從未享有過的。
??不過,既是入宮來做主子娘娘的,我自不會露怯心虛。於是,隻管從容坦蕩,心安理得的接受宮婢們侍執巾節的伺候。
??“老奴名喚杜歡,原先在禦前伺候皇上。今朝有幸被皇上指派來漪瀾殿做掌事姑姑,伺候瓊嬪娘娘您。若照料不周,還望娘娘多多海涵。”杜歡姑姑侍立在一側,朝著我躬身介紹著自己。
??在這皇城之中,宮人奴才無數。能有資格在禦前當差的,必然都是經風雨,見世麵的人精兒,謹慎又聰明。我淑慎從容,向她莞爾一笑,“我也是初來乍到,對宮中的禮儀規矩不甚了了,以後還得勞煩姑姑在側提點。”
??杜歡惶恐道,“‘提點’可不敢當。娘娘您是主子,我是奴才。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幫助娘娘熟悉儀製宮規都是奴才分內的義務。”
??我現在隻知道這杜歡姑姑是翁斐親自為我從禦前撥來的,卻不曉得她年輕時原是伺候懿德皇太後的大宮女。
??我這漪瀾殿裏,有杜歡姑姑與玉棠領頭伺候,其實足矣。但聽說,還缺一位首領太監,安詳意正在盡心物色中。
??杜歡見我左手帶著羊脂白玉鐲,心中暗暗驚訝。之前翁斐在塞外,命人加急回宮取這手鐲,還是經過她手從寶匣裏找出來的。
??此玉鐲意味著什麽,她自然知曉。這可是太皇太後傳給懿德皇太後的。翁斐對我的重視不言而喻,她看在眼底。不由更敬重了我幾分。
??雖然杜歡是第一次見到我本人,但之前早就因翁斐交代的任務,知道了我的存在。胡雲瑢之所以能入劉府,全是因杜歡效率且周到的謀劃。為何胡父在官場上本能苟且偷安,卻忽地被排擠針對,遭人檢舉?為何胡父會因沾賭的惡習,在丟官革職時還債台高築?不就是為了逼胡雲瑢走投無路嗎.……
??當朱昂的母親朱胡氏第一次帶著胡雲瑢去劉府時,暗中派人在劉府觀察許久但卻一直都一籌莫展的杜歡才終於計上心頭.……
??胡雲瑢能在劉清慰行軍路上與他“偶遇”,甚至是偷偷往他茶碗裏下藥,皆由杜歡一步又一步細致周密的指引。雖然翁斐對下藥這略顯下作的手段,事先並不知情。但事已至此,他也並未假模假樣的指責什麽的。
??翁斐或許不擇生冷,隻要結果遂他願,他並不關心過程。這讓我聞到了一絲同類人的氣味。也許這是我們剛好相配相吸的理由吧.……
??不過知道杜歡的所作所為,皆是後話了。
??之前,葉知秋得了毓歡姑姑這得力幹將,害我猛栽跟頭;現在,我有做事沉穩,擅於插圈弄套的杜歡相輔助,興許會更勝一籌吧。
??待我裝扮好後,早膳也已經備好了。杜歡為我布菜時,又提醒道,“娘娘,皇上交代說您前兩日在路途中感染風寒,需要靜養,不宜把病氣傳出去。所以這幾日若有拜見與約請,奴婢都會暫且為您推拒掉。”
??我身子安康,並無不適,除了.……下麵有些難為情的酸腫。要是真的感染了風寒,他憐香惜玉,恐怕昨夜早早就哄我睡了,哪裏敢貪歡?但我明白這是他心細如發的好意,不過是怕我剛入宮,
??人地兩生,不習慣。何況,太後與那些妃嬪,心懷不善,如鷹瞵虎視般,恐我招架不住。
??如今我聖眷正濃,一入宮就封了嬪位,還賜居在了漪瀾殿這麽個得月較先的好地方。想必早就遭人眼紅了。尤其是太後,不得大發雷霆,暴跳如雷?王尹兩家的那麽多閨秀皇上愣是一個都沒看上,偏偏撈了個她打入罪籍的女犯回京行椒房之寵……這不是擺明了與她日月參辰,較勁作對嗎?
??用過早膳後,我在玉棠的介紹下,繞著漪瀾殿逛了一圈兒。以前去晟王府與衛國公府時,覺得朱樓綺戶,豪奢庭苑,就該如此。所以還對霍寶卿和葉知秋心生過羨慕。可此刻置身在皇宮裏漪瀾殿中,才知自己原先的目光有多淺薄。
??昨夜翁斐說這處宮殿的庭景極好,可惜當時天黑,我並能徹底領略。現在天光再看,朱榭雕闌的樓閣旁,築山引渠,碧波映樹。在富麗精巧中不失翠微清幽,果然極具詩情畫意。
??賞到牆角那幾株碧翠的芭蕉時,忽而想起了狀元府裏也有類似以芭蕉造景的角落。於是向杜歡姑姑問道,“繁昌公主與駙馬爺可還在京中?”
??“可真不巧,繁昌公主與駙馬爺前天才啟程離京。據說駙馬爺是要去江浙一帶任職,所以公主隨行同往。”
??之前翁韞就說初秋前隨木之渙赴任,竟不想盛夏未過半就出發了。這下,連個長目飛耳,消息靈通的好友都沒有了。
??“那歸樂公主呢?聽說晟王爺前些日子南下邦交去了,她可還好?”
??“奴婢雖隻在禦前伺候,不大洞悉外界之事。但倒是常見歸樂公主出入宮闈,陪伴太後左右。”杜歡姑姑如實答複道。
??我不在京城的這些日子,葉知秋也沒閑著,常出入於各種貴爵顯要舉辦的宴席中,在名流權貴間慢慢扭轉了口碑。逐漸從聲名狼籍、為人不齒的形象,轉換成了被貴女們接納歡迎,上趕著諂諛取容的京中第一新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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