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他人哪知心頭苦
我已在這幽火穀待了七日,我的四肢被玄鐵鏈鎖住,四周是熊熊烈火將我圍困在這圓台之上。
七日,整整七日,我忍受著胸口傷處的疼痛,忍受著這些烈火的炙烤,忍受著那些時不時竄過來的火苗將我灼傷。
那日,燕離落將我扔進這幽火穀,為的就是讓我每日承受這烈焰焚身之苦,這裏的火不會讓不是凡人的我死去,隻會讓我承受火焰灼傷肌膚的那種疼痛感。
我想,我還是幸運的……我的身體裏,有烈焰珠。
烈焰珠之火比幽火穀的火要厲害多倍,能使人神形俱滅,所以,當時瑾歌才會因此而喪命。
烈焰珠如今已經完全融合在我的身體裏,幽火穀的火隻能退避到圓台之外,不至於讓我承受那種烈焰焚身卻又不能死去的痛苦。
周圍的火焰帶來的炙熱,讓我的臉上一片緋紅,可我的唇卻已經幹裂脫皮,褪去血色。
我半垂著眼簾,看著我被燒焦的那一縷頭發,不由苦笑出聲。
師父若是來了,那麽我這般狼狽的樣子怕是又要被他看了去。
多少次了?我在誅仙台上兩次受罰的狼狽模樣,我在人間青樓裏被人一巴掌扇倒在地時的模樣,我蜷縮在深深長巷裏成為乞兒時的模樣……
細細數來,竟是那麽多次了。
而他在我麵前,僅僅隻狼狽了兩次。
一次是他從瑾歌那裏帶著滿身傷痕回來的那時候的模樣。
另一次,是他為了救我而在他自己身上劃下一刀又一刀的模樣。
那傷疤,怕是一輩子都無法抹去了……
我想起他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疤,眼裏便就是一陣酸澀。
我究竟是何時變得這麽愛哭了?怕是從師父開了我的靈識那時候起,我便就成了一個總為他落千行淚的人了吧?
從我變得不再勇敢,從我變得懦弱膽小的那時候起,他傷害我,而我,卻永遠做不到報複他……我隻有默默流淚……哭成一個更加懦弱的人。
“夏青落,怎麽樣?這七天,你還好受嗎?嗬嗬嗬……”忽然,洞口一抹清脆的聲音傳來,聲音裏滿是嘲諷和報複後的愉快。
“還好。”我抬起頭,透過那些時隱時現的火焰,看向她,幹裂的唇輕輕勾起,引得殷紅的血浸出來,鹹鹹的,有些腥味。
“嗬!我倒是忘了,你還有瑾歌用命為你換回來的烈焰珠!”燕離落眼裏閃過一絲暴怒,隨即冷笑。
我沒有說話,嘴角掛著帶血的淺笑,就那麽看著她。
她沒有說錯,我的身體裏,是有瑾歌用命為我換回來的烈焰珠。
“怎麽?你不愧疚了?你不再假惺惺的偽裝你對他的愧疚了?”燕離落見我不說話,又譏諷的說道。
“我從來,都沒有偽裝什麽。我欠瑾歌的,我都承認,我不反駁,事實就是那樣的,我的錯,就是我的錯,我不會為自己開脫。”我搖頭,聲音已經接近嘶啞,說話間,我的嗓子有種燒灼的痛感。
瑾歌的確是因我而死,我也的確是辜負了他的一片深情,我的錯,我不會反駁,也從來都沒想過要為自己開脫。
“嗬!夏青落,你說的真好聽!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瑾歌,那你為什麽要辜負他?!你為什麽要害死他?嗯?你說,你為什麽?!”燕離落瞪大雙眼,指著我,嘶聲力竭的吼著。
她,當是很愛瑾歌的吧?
能做到愛慕他幾百年,卻從來不曾讓他發現,甚至不讓他認識她……她一定很辛苦吧?
“辜負他的那時候,我不知道我是忘憂,更不記得我和他的過往……等到我記起來的那時候,我已經深陷在師父的泥潭裏了……心再不由己。”我苦笑,笑著笑著,眼前就花了一片,我看不清眼前這些熊熊烈火,更看不見不遠處燕離落臉上的表情。
胸口的傷,因著這些灼熱不堪的火焰,時時刻刻都像是針紮在胸口那般的疼痛。
想起生在永安城的那個嬰孩,我便是心裏一痛。隻願,他能夠永生安樂,不要再為了我這樣一個人而痛苦著。
“燕離落,我知道,你隻是想為瑾歌報仇,可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是在把冥界置於水火之中?你應該知道,與神界抗衡,你冥界的勝算沒有多大。”我輕歎一聲,閉了閉眼,我隻覺得我現在就連呼吸都能牽動著胸口的傷引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燕離落為了瑾歌而這般不顧一切,冥界與神界對抗,她的勝算根本不會有多大,她這樣做,是把冥界推入危險之中。
“我隻是小小滋事幾次,你莫要胡言亂語!”燕離落明顯一驚,隨即又強裝鎮定。
“你別忘了,我的師父,絕對有能力將冥界攪得天翻地覆。”我搖頭,燕離落終究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師父一旦知道我在冥界,他便一定會來的。
燕離落終究隻是個為情所困的女子,她本性不壞。
從她錯傷我的那時候眼裏閃過的那絲錯愕我便清楚了一切。
她不是個狠絕的人,也做不了太狠絕的事情,畢竟,她若想要真的殺了我,有千萬種方法可以讓我生不如死。
這幽火穀,還算是最輕了的吧?
“可他不知道你被我抓來了,嗬……他現在,恐怕還在神界處理我冥界無故滋事的事情吧?”燕離落冷笑一聲,笑得是那般無所謂。
我見此,索性不再說話,她不知道我把流鏡給了爺爺,恐怕,師父此時已經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