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癡心難付情難禁
你想逃開的人,就那麽站在燈火闌珊的地方,他看著你的眼裏,不再有從前的淡漠疏離,有的隻是涓涓柔情。你該如何?你要回去嗎?別忘了,你給過你自己,給過他太多機會了……你也受過太多傷害了,你,真的要回去嗎?你選擇懦弱,還是再一次勇敢?
——題記
笛音悠悠,婉轉好聽,我就站在回廊盡頭,看著臨水而坐的師父就那麽坐在那裏吹著笛子。
《長相思》,還是這首曲,還是這個人,他的笛音裏一如往常的透著沉悶的憂傷。
我站在門前,門內就是那個依舊沉睡著的我,我不能離開我的身體太遠,就隻能在這裏遠遠地看著師父那一抹白色的背影。
他墨色的淺發時不時的拂過他的側臉,依舊是一如往常那般好看的輪廓,依舊能讓我忍不住沉淪。
他明明是個淺淡如白色木槿的男子,對我而言,卻如同罌粟。
罌粟花,妖豔美麗,與純白的木槿截然不同。
師父明明是朵木槿,在我心底留下的,卻是一顆罌粟的種子,我的幾輩子裏,他就那麽在我心底慢慢長大,慢慢開花。
那樣好看,可是卻讓我泥足深陷,毒癮一般,永遠都戒除不掉。
我想,就算是月老的忘情水,就算是孟婆的孟婆湯,都再沒有辦法能將我解救。
以前,我是自甘沉溺的,如今,我是無法自拔的。
我想要逃開這種可怕的束縛,可是命運好像就是厭惡極了我一般,讓我逃不掉,讓我一直痛不欲生。
我承認,我還是想和師父在一起,可是,那還是奢望不是嗎?
師父說他看不清他自己的心,那麽我又何嚐看清過他的心?
誰能知道,現在他正吹著的這首《長相思》究竟是為了瑾歌,還是為了我?
我隻知道,他以前吹這首曲子,全是為了瑾歌。
想起瑾歌,那個驕傲的男子,我便又是滿滿的歉疚。
他以為他的死可以讓我們三個人結束這種冗長的痛苦,可是到底,他還是錯了。
我和師傅之間那道不可跨越的鴻溝,怕是更加無法逾越了吧?
這憂傷的笛聲還在響著,師父仍舊坐在水邊,低垂著眸子看著那些被風吹到水裏的一一片片木槿花瓣,點點白色,在陽光下,是那麽刺眼。
明明是冬天,可是這一一樹樹的木槿卻開得燦爛,映襯著覆蓋在地上的那一層厚厚的雪,煞是好看。
那支青翠色的玉笛就那麽牢牢地握在師父的指尖,我這才驚覺,這支笛子不是瑾歌送給他的那支。
我神色複雜的看著不遠處的他,我不明白,他的心裏,到底想著什麽。
“百裏夕月!”驀地,雲端傳來一聲帶著怒氣的吼聲。
我抬頭,竟是帝君。
他的身後,是神界的眾多神仙。
他這般排場,看來今日是一定要把我除去的吧?
“帝君前來,所為何事?”師父的笛音驀地消失,他放下笛子,也不抬頭去看帝君,隻明知故問的問道。
“百裏夕月,我為何而來你又豈會不知?”帝君在雲端冷笑,看著師父的眼神是那般冰冷無度。
“是,我知道,但,那又如何?”師父無謂的輕勾嘴角,劃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那又如何?哼!你趕緊把那罪神夏青落交出來,否則,別怪本帝君一並治你的罪!”帝君冷哼一聲,厲聲說道。
“一並治罪?嗬……好個一並治罪啊!”師父低低的嘲笑著,還是沒有看帝君一眼。
可我卻在心底擔心了,若是師父真的不把我交出去,那麽帝君一定不會放過他,到時,神界便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了。
“百裏夕月,休要再多說廢話!你若是識趣,就趕緊交出夏青落來!”帝君已經開始有些不耐了,也不再和師父周旋,直接明朗的就開口說道。
“我若是不識趣呢?”師父卻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站起身,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衫,根本沒有絲毫畏懼。
“你若真執迷不悟,那麽就是背叛神界!”帝君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仰著頭,無比高傲的說道。
果然,帝君果然說了這句話來。
若是師父不交出我,便將師父以背叛神界的罪名來處置。
“背叛神界?嗬嗬……背叛就背叛吧。”師父的眼睛微微眯起,卻驀地輕笑出聲,毫不在意帝君的威脅。
聽到師父的這句話,我的心一緊,他究竟是何苦呢?
為了我,與整個神界為敵,他難道想他永遠都顛沛流離的生活嗎?
他難道想一輩子都在躲避神界的追捕嗎?
就算他願意,可我又怎麽願意?
我夏青落,不過是一個半死不活之人,如何值得他為我如此?
他怕是根本都不知道,他今日不顧一切保護的那個正在昏睡著的我,正在以一個遊魂的姿態看著他為我所做的一切。
他守了我一百年,我看了他一百年。
一百年,對神仙而言,根本不算是冗長的時光,於我而言,卻好像又是一輩子那麽久。
師父用了一百年的時光來這麽小心翼翼的守著我,念著我,我用了一百年的時光看著他為我做的所有事情。
我腦海裏常常浮現出以往的事情,好的,壞的,快樂的,悲傷的,聚集到一起,在我心底劃過,也終究隻是一抹酸澀而已。
不管是絕望也好,悲傷也罷,我到底是一直都沒辦法將他從我心底移除。
誰能知道我的苦痛?我明明是不敢再去妄想於他了的啊,可是我的心又一度為他而變得柔軟。
明明我曾經對他說過那般決絕的話:從此死生不複相見。
可是到最後,我還是輸給了我心底對他毒癮一般的深情。
可我的一片癡心,終究隻能是付諸東流。
我在師父麵前,已經卑微到了塵埃裏,因為,不論我怎麽想要放下他,最終我都隻能是以失敗收場。
我不想讓自己這麽沒有尊嚴,可是麵對師父,我的尊嚴,我的驕傲,統統都消失不見了。
就算我再不想,可最終也隻是別無辦法。
我半透明的身子隱在門邊,看著那個不懼整個神界,護我周全的白衣男子,我心底思緒紛亂。
他之於我,究竟是何種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