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等等等等!你給我站住!」
沈挽情眼疾手快, 一把揪住玄鳥屁股上的羽毛,給它拽了進來。
「休想讓我屈服,我是不會背叛殿下的!」
玄鳥也不甘示弱, 撲騰著翅膀開始拍沈挽情的手, 一人一鳥扭打成一團。它在好不容易掙脫開之後,一股腦地往窗外飛。
沈挽情非常迅速地施法將窗戶關上。
玄鳥一頭撞在了窗戶上,倒在地上挺屍, 不忘咬牙切齒:「卑鄙!」
「謝謝誇獎。」沈挽情在玄鳥面前蹲下, 戳著它的小腦袋, 「今天這件事你要是敢對謝無衍說一個字, 我就把你的毛拔光做羽毛毽子。」
「什麼事情不能和我說?」
身後冷不丁地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 讓沈挽情僵直後背。
語調沒有任何波瀾,尾音拖長, 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她沒有轉頭,企圖逃避現實。
「轉過來。」謝無衍不給她逃避的機會。
沈挽情艱難地轉過身, 揪著玄鳥試圖將它藏在身後,然後強裝鎮定道:「好巧,你也是來喝蓮子羹的嗎?」
謝無衍掃她一眼:「你覺得呢?」
沈挽情:「我覺得是。」
謝無衍:「……」
「殿下!」玄鳥像看到救星一樣, 掙扎開來飛到謝無衍旁邊,趴在他肩頭就開始嚶嚶嚶,「嗚嗚嗚殿下,這女人好生惡毒,而且居然還敢編排您, 簡直膽大包天。」
邊哭著, 邊開始繪聲繪色添油加醋地講起了沈挽情同江淑君的對話。
殺人誅心。
沈挽情不敢抬頭看謝無衍的眼睛, 她一步一步地往門邊的方向蹭, 試圖偷溜。
「站住。」謝無衍開口。
沈挽情被殘忍抓包, 只能原地立定,低著頭不看他。
謝無衍:「我愛慕你?」
…太痛苦了。
人生還有比這更令人煎熬的場面嗎?
沈挽情的羞恥心讓她連眼皮都不敢抬,頭低得差點就能給他鞠個躬。
謝無衍:「家中人反對?」
你還說你還說!
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嗎?!
沈挽情覺得自己要窒息了,腦子裡像熱水燒開一樣嗡嗡作響,臉頰燒得通紅。
謝無衍還在繼續:「互相愛慕但無法言說?」
「嚶。」強烈的羞恥心讓她再也站不住,於是索性蹲下身,將頭埋在膝蓋上選擇逃避,「我睡著了。」
看著眼前跟倉鼠般蜷成一團的沈挽情,謝無衍無奈發笑,他伸手拍開將頭埋在自己肩上抽抽搭搭的玄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感覺到謝無衍在自己面前蹲下,沈挽情全身上下繃緊,將自己縮成了一個更加圓潤的球。
「沈姑娘。」
謝無衍低笑一聲,捻起她的一縷頭髮,纏在食指上繞著玩,輕飄飄地開口問:「你知道上一個這麼編排我的人,是什麼下場嗎?」
…沈挽情不是很想知道答案。
而且這明顯是個死亡提問,看上去是在問問題,實際上是在恐嚇威脅人。
於是她決定掙扎一下:「我不一樣,我這不是編排你。」
「那是什麼?」
沈挽情抬起頭,眼淚汪汪地注視著謝無衍,做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樣子,哽咽道:「謝大哥,你不明白,我這都是為了你。」
謝無衍看她一眼:「是么?」
「當然,我是知道你不喜歡被人糾纏,所以才這麼說的。」沈挽情強詞奪理,聲淚俱下,「我這是為了給你當擋箭牌,甘願犧牲自己的清譽。」
謝無衍笑了聲:「所以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沈挽情坦然接受:「不用謝。」
…低估她厚臉皮的程度了。
天色已晚。
謝無衍站起身,掃了眼一旁的玄鳥。
玄鳥趁著兩人剛才說話的功夫,偷偷喝完了那晚蓮子羹,正癱在桌子上摸著肚子打飽嗝。
沈挽情偷偷看了眼謝無衍的臉色,然後小聲提醒:「謝大哥,現在天色很晚了。」
謝無衍看她:「所以呢?」
所以?
你還好意思問所以?所以你該帶著你的破寵物回到自己房間,麻溜地蓋好被子睡覺,而不是在我屋子裡跟個門神似的站著嘮嗑。
沈挽情深吸一口氣,端出微笑:「所以你應該去休息了。」
「說的也是。」謝無衍點了下頭,然後走到桌邊,將玄鳥收回骨戒里。
接著,在沈挽情床邊坐下,然後非常自然地躺了上去。
順帶還不忘囑咐了句:「記得關燈。」
沈挽情瞳孔地震。
不是讓你在這休息!
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謝無衍旁邊,深吸一口氣,試圖拽他起來:「請問這位公子,你自己沒有床嗎?」
謝無衍側躺著,一隻手撐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她哼哧哼哧地扯著自己胳膊。
興許是覺得自己這個姿勢不方便用力,於是沈挽情索性踢掉鞋子,跪坐在床邊開始扯著謝無衍。
拉扯了半天,他紋絲不動,沈挽情反而累得夠嗆。
不但沒拉起來謝無衍,反而被他反手一拽,整個人重心不穩,一個趔趄撲到了他的身上,頭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胸膛處。
沈挽情捂著鼻子,眼眶疼得滲出點眼淚,委屈地在床邊縮成一團。
謝無衍皺眉,似乎是沒想到她摔得那麼重,於是起身輕輕扣住她的後腦:「抬頭。」
沈挽情氣呼呼地抬起腦袋,有些委屈:「看,腫了。」
鼻樑上稍稍有些發紅。
謝無衍伸手輕輕按在那處,指尖一股溫熱的氣息瀰漫開來,很快就紓解了那點疼痛。
「沈姑娘,我來給你送——」
就在這時,門再一次被推開。
江淑君站在門口,親眼目睹這一男一女兩個人,一個躺著一個跪坐著在一張床上。
在她的眼裡,畫面完全是這樣的:
謝無衍親昵地扣著沈挽情的後腦,眉目含情脈脈,全是溫柔和隱忍。他望著她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想要低頭親吻。
而沈挽情眼眶微紅,看上去也是被打動,所以才會動情至此。
絕美愛情。
江淑君立刻噤聲,露出一個「我都明白」的表情,然後點頭彎腰,退離了房間。
沈挽情:「?」
等等,你明白什麼了?
沈挽情覺得大事不妙,還是有必要為自己那個姿勢辯解一下。
於是她立刻從床上跳了下來,一溜小跑追上江淑君,然而還沒開口說話,江淑君就先打斷了她。
「你不用說了我都懂,我會替你保守秘密的。」
沈挽情淚目:「…你懂什麼了?」
「我明白的,」江淑君拍拍她的肩膀,「這就是情難自禁。」
…什麼就情難自禁?
江淑君頗為觸動地看著她:「看來沈姑娘和謝公子的感情,已經親密到這種地步了。」
沈挽情總算知道了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想要辯解,但話到嘴巴卡了個殼,只能無力點頭:「…行吧,那倒的確是很親密。」
*
次日清晨,沈挽情一大早就被提溜進滿月樓,開始梳妝打扮。
為了保證不穿幫,所以這次計劃除了他們之外,並沒有再和人提起。所以就連管事的嬤嬤也不知道沈挽情的來歷,只知道她是樓主親自點來的姑娘。
不過既然是樓主親自交待的人,嬤嬤們自然更是盡心儘力。
於是短短半天的功夫,沈挽情就被按在房間里,被迫科普了一整本閨房秘術。
她從一開始的羞澀和靦腆,到後來聽得昏昏欲睡心力交瘁,在不耐煩之下甚至開始搶答。
直到這時她這才發現謝無衍選擇扮演嫖客是個十分明智的選擇。
如果讓他來當小倌,估計閨房秘術還沒翻開封皮,他就乾脆利落地把這樓給拆了。
「晚上的時候你就跟著隊伍出去,什麼都不會的話,坐在旁邊描幾筆字也行。」管事的人安慰她,「你放心,以你的樣貌,就算不能歌舞,也是可以拍出個好價錢的。」
但話雖這麼說,嬤嬤還是放心不下她這麼個對這方面一無所知的雛兒。於是在一番搗鼓之後,她遞上來了個香囊,綁在了沈挽情的衣服上:「戴著這個。」
沈挽情隨口一問:「這是什麼?」
「辦那事兒用的香囊,裡面裝的東西能催.情。」嬤嬤說這話的時候看上去非常坦蕩,像是在說一件正常不過的事情,「你要時刻貼身帶著,這樣保准能哄得那些公子們開心。」
催什麼情??
沈挽情嚇得膝蓋一軟,差點跪下。
…大可不必。
如果被謝無衍發現,恐怕直接讓自己體驗人首分離。
於是,她偷摸地將香囊揪了出去偷偷藏在枕頭底下,還往裡面推了推,確保不會被人發現。
很快就到了晚上,滿月樓里歌舞昇平。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即使出了那檔子事,一到晚上,來滿月樓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按照計劃,她跟隨眾人一道從二樓下來,走到檯子上。
領頭的那幾位姑娘抖開水袖,開始了自己的表演,時不時露個香肩拋個媚眼,惹來一串驚呼和掌聲。
這些姑娘自小就在這兒長大,光是走上幾步都帶著幾分媚態,一片惹火。
而沈挽情,則是撐著下巴躲在後面摸魚偷懶,順帶將桌上的東西都吃了個七七八八。
她左右看了看,謝無衍好像還沒進場,四處都沒看到他的身影。
等著等著,沈挽情就有些困了。
昨晚沒睡好覺,加上今天又聽嬤嬤念叨了一天,不自覺地就開始有些困意。
困著困著,便撐不住趴在了桌子上。
她尋思著,這舞估計還要跳好一會兒,自己現在睡會覺偷偷眯一下,問題應該不大。
所以沈挽情就非常心安理得的睡著了。
這一睡,引起了某位富家少爺的注意。
他一掃四周,發現了這位與眾不同,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居然還在睡覺的沈挽情。
還挺聰明的,居然用這種手段來吸引自己的注意嗎?
很好既然這樣,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位不知名的富家少爺露出邪魅猖獗的笑容,隨即抬了抬手,打斷了這些人的表演:「好了,五百兩白銀,今晚,我要那位姑娘來陪我。」
那位姑娘?
眾人尋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捕捉到了正在偷懶睡覺,順便還撐了個懶腰翻了個身的沈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