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意
著火的手杖朝自己襲來,靈遙別無選擇,硬著頭皮飛踢一腳,隻能竭力踢開。誰知手杖驟然炸裂,火花如煙花般噴灑,徹底避無可避!她立時抱頭滾倒,感到頭發和衣服竄起火苗,已失去自保之力,紋麵男足以再添一把火。
??突然響起一陣哀嚎,隨之有什麽猛撲到她身上,把她罩得密不透風,幾乎喘不過氣,阻斷了火焰席卷她全身,似乎也隔絕了紋麵男的攻擊……迷茫半晌,她稍微動了動,確定自己沒被燒傷,除了被壓得筋骨有些疼,還意識到壓住自己的,是一個人?
??“這是你第幾次縱火?”默鐸抱著她翻過身,與詫異的她麵對麵。經曆了好幾次大火,每次他都恰好在身邊。
??他的眼神不像剛才看她的斷發時那麽嚇人,衣服也燒出一堆破洞,她衝口而出:“我沒想詛咒你!”她完全想錯了,他對自己沒有殺意。“你不是向來不屑跟我解釋麽?”他冷中有一絲笑音:“難道心裏有鬼?”她怔住了,沒必要在意他怎樣想啊。
??“你們最好站起來說話。”席律裝咳嗽,他倆相擁而臥不動,無法不讓人誤會。默鐸摟她起身,莫名在她臉側親了一口,在她沾滿灰塵的臉留下一個唇印。席律的話已令她窘迫非常,再一抬臉還有數雙眼睛看著自己,她趕緊低頭用袖子抹臉,聽見席律和同來的士兵偷笑。
??“他是大夫人從漠北帶來的薩滿。”席律指著倒在地上哼哼的紋麵男。靈遙被帶走後,默鐸找借口出來找她,撞上靈遙滾倒起火的關頭,席律出手踹翻紋麵男,而他直接撲向靈遙,忘了對她的猜忌,隻想著撲滅她身上的火。
??“不要追究,把薩滿安頓好。”默鐸不願影響伊蘭。“你聽我一句……”靈遙拉拉他,神情急切而認真:“我本意是……落發修行。”雍珠警告她不要說,可她怕他曲解過多。
??“我聽清了。”他的目光霎時冰住,伸手拈住她的斷發:“我保證,一定要你做你本意不想的。你不用急。”她頭皮一緊,幾根頭發從他手中飄走,他正確理解後更糟,但她不肯違心。
??“我怕邪氣附上你,也怕可賀敦擔心你……”伊蘭離席找他搶著解釋,薩滿燒不死靈遙太廢物。“你的心我懂。”默鐸在馬廄外攬住她,由冰變熱。
??靈遙悄悄溜回去,蓬頭垢麵、破衣爛衫的模樣嚇到了孩子們。年紀最大的男孩說:“就算打不過,我也要保護夫人姐姐!”
??“在你們能打過我之前,誰也不準逞強。”她繃不住嚴肅,淺笑道:“我沒事,你們能做的呀,是幫我打水洗臉。”“還能幫姐姐編辮子。”小女孩說,幫她重新盤上發髻。她照看的五個孤兒都很善良,為她掃去愁悶。
??見到燕哥雍珠時,她連連道歉燒壞了她們借的衣裙。“保住小命就不錯了!”兩人齊聲說她。
??伊蘭陪可賀敦走訪營地,對百姓們噓寒問暖,樹立大夫人的民望。她看見一個孩子長得可愛,詢問得知是孤兒,拍拍他腦袋:“跟我走吧,我收養你。”誰知孩子怯怯地逃開,衝向剛好出來找孩子的靈遙,一把抱住她的腿:“我不離開夫人姐姐。”
??各方表情尷尬,靈遙很快領會狀況,朝伊蘭擠出笑:“孤兒們是托大夫人的福,怪我沒教他們熟悉你。”“他們有你就夠了。”伊蘭撇開眼睛。
??靈遙哄孩子走開,走近伊蘭輕聲表態:“我隻想給孤兒們當保姆。”“我可不敢當壞人。”伊蘭一臉不信,扭身去陪可賀敦:“別看有人的發髻很光鮮,您要當心遠離邪氣。”“最該遠離她的是默鐸!”可賀敦仍在氣頭上。
??靈遙的眼神也冷下來,伊蘭一再狠毒算計自己,真的不想再退讓。但她在高處,自己在低處,想了一圈能借助的似乎隻有……默鐸。
??婚禮慶賀數日,默鐸與伊蘭也如膠似漆。每夜他都留在她帳中,她纏繞著他的身體,也要纏緊他的心。
??沙州道賀的使節姍姍來遲。靈遙正為孩子們做飯,被召去充作陪襯。她隻得空拜托鄰居備飯,在圍裙上擦了把手,入席時被默鐸盯了一眼,才想起摘下頭巾。
??可汗的臣子質問使節為何怠慢三王子的婚禮。使節道:“沙州近日忙於郡主的婚事,此行特為可汗和三王子奉上賀禮,東安王也邀請突厥貴人下月光臨郡主婚禮。”
??靈遙早已知曉結果,不會再悲傷失態,然而做不到神色正常,而是呆若木雕,持續地暗暗心疼曹恂。
??大王子垂涎地說:“聽說郡主是絕色美女,娶她的人豔福不淺呐!”雖然已廣泛傳播,使節正式稟明:“郡主將嫁給沙州名門曹氏的才俊曹恂。”“那小子冒犯過父汗,父汗寬恕了他。”大王子意指曹恂曾涉險營救靈遙,默鐸也不屑地一聲笑,看了眼呆呆的靈遙,這對她是受刑麽?
??“恭喜東安王,我會派使者出席。”可汗見到豐盛的禮品高興答應。“讓我去瞧瞧。”大王子想看郡主的美貌。默鐸則笑看伊蘭,暗諷大王子:“沙州向我們稱臣,郡主恐怕也要臣服於你的美貌。”“輔佐夫君比美貌重要。”伊蘭有分寸地說。
??靈遙越不願聽,婚禮的談論越一字不漏鑽入耳中,絞緊她的心。“默鐸是收禮的人,就由默鐸前往沙州回禮吧!”可汗最後的決定令她猛抬雙眼,恰與默鐸對視,顯然不在他意料內。
??“我願陪默鐸去。”伊蘭主動要求,實為看緊他。“兒臣遵命。”默鐸懂得可汗的意圖,自己更了解中原,應當為突厥獲取更多。
??靈遙思緒開始活躍:他走了,豈不是有了自由?不過可賀敦也會趁此要自己的命……她偷瞥默鐸,他竟立刻瞪向她,眼裏分明在說“休想”。
??“當著我的麵,你可以跟沙州使節聊幾句。”散席時默鐸叫她,算是給她點麵子。“我不要給人引麻煩。”她沒停腳步,聊什麽都徒增傷愁,在監視下也是屈辱。
??她走出一段,宋子攸朝她過來,手持一根發簪:“還給你。”是她刺入他肩膀的發簪,她揮手打掉,一眼也不看他。
??“大王子的漢人奴仆?”默鐸看見這一幕,衝宋子攸抬起下巴。“稟三王子,陰夫人與小人是舊識。”宋子攸向他俯身行禮。“多虧你這位舊識,她才沒能逃掉。”默鐸對他出賣靈遙印象很深,走至發簪掉落的位置,把發簪踩進土中……
??幾天後可汗及賓客紛紛回城後,營地漸恢複平靜。同時,各方的贈禮、伊蘭的陪嫁擴充了默鐸的地盤與人馬。伊蘭是可賀敦孝順的媳婦、默鐸寵愛的妻子,也在營地施加著影響力。大夫人盡管笑得和善,可私下人人明白她是厲害人。
??比如,伊蘭拆掉李祺芳留下的帳篷,靈遙和孤兒們隻得遷到偏僻狹隘的住處。少見默鐸是好事,孤兒們的口糧也改由伊蘭手下派發,大男孩去領委屈地回來,不僅被克扣斤兩,還挨了辱罵,誰讓他們不感恩大夫人,反而親近誘惑三王子的賤人!
??罵自己可以忍,欺負孩子不能忍!靈遙好言告訴孩子們不要害怕、也不要頂撞惡人之後,悄悄去找伊蘭手下,一看是打過自己的近仆。
??“小孩子有什麽錯?你是不是提醒我,我還欠你一巴掌?”靈遙目露“凶”光。“大夫人從小就由我伺候。”近仆很蠻橫:“你敢打我?”“怎麽不敢打你?”靈遙偏要氣她,故意說:“我也是三王子的夫人!”
??“你再說一遍。”背後驟響的聲音使靈遙變了臉色,默鐸踱到她身前,表情像是看她出醜。逞一時口快居然被他聽見,這句羞恥的話決不可能對他說,且不能讓伊蘭的仆人瞧出尷尬,她扭開臉:“欺負孩子我不會饒。”
??“我聽的不是這句……”他是笑的腔調,氣息掃過她的額頭。“這裏在吵什麽?”伊蘭也出現了,他移步過去。仆人馬上匯報,特意說靈遙多麽無禮,他聽得頻頻發笑。
??“營地的孩子全是我的孩子。”默鐸在身旁,伊蘭擺出公平姿態:“我當然會對他們更好。”靈遙指摘不出什麽,卻信不過她:“大夫人一定說到做到的。”伊蘭冷冷瞥過她:“不用你提醒。”他沒發話,隻是笑對伊蘭點頭。
??離默鐸啟程去沙州的日子近了,靈遙一麵琢磨機會與危險,一麵為曹恂而神傷。“夫人姐姐會陪我們長大嗎?”有天晚上哄孩子們睡覺,那個膽小的孩子問她。“大概……”她無法回答,一旦逃離,多對不起孤兒們。
??“我會變老,所以你們要快快長大。”她覺得這樣說妥當。“嗯,到那時我能幫著照料夫人姐姐的孩子。”孩子往她懷裏鑽了鑽,焐熱了她的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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