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
靈遙的手被默鐸摁在袒露的胸間,他的胸膛結實寬厚,她冰涼的手仿佛觸到裏麵的熱,他看到她的睫毛明顯抖動。“衣服掉了。”她故意失手弄掉中衣,抽手彎腰去撿。
??然後,她捧來婚服伺候他穿,小心保持距離,層層換好、捋平褶皺,這才抬眼打量他:“不大合身,稍改一改。”錦衣貂裘、金紋生輝,他英姿勃發的模樣,老實說不差曹恂很多,曹恂也將披上婚服與郡主締結連理……他瞧出她平靜下哀傷浮起,她的心不在這裏。
??她轉而取來針線為他標記,眼裏隻有衣服,專心得忽視了與他的距離,不防被他圈入懷中。“你還不醒悟麽?”半晌沒吭聲的默鐸終於發作,扳著她的雙肩犀利地說:“你被徹底拋棄了!還能依賴誰呢?”不管曹恂和她有過什麽,她如今必然要認命順應,取悅自己是唯一出路!
??她沒做反抗,眼無波瀾:“我不想依賴誰。我從小就一個人慣了,以後想必也如此。”盡管明知他隻會折磨自己,但還是表明心聲。
??“誰瞧得起你的假清白?”他不依不饒貶低她,捏疼她的肩:“你求過我多次,你還會不斷乞求我!”“你說的對。”形如囚徒哪一點不求人,不過她早想通失去清白絕非自身的錯,罪在加害自己的人,她抿出一點自尊的笑:“我正要請求一件事,你做婚服剩下的邊角布料可否給我?我想為營地的孤兒做棉服。”
??他稍稍鬆手,此刻輕易便能捕獲她的唇,可他要的是她自願。他扯下婚服,力氣大得撕開了口子,一股腦扔給她:“限你一天改好!”她趕緊從他懷裏溜走,又聽他說:“記住你多欠了我一次回報,我隨時會要你兌現。”
??靈遙抱著婚服出門,人們看見都道是三王子對她的羞辱,她則熬夜盡心縫改,至少能以此占據掛念曹恂的心,該不該掛念他呢——掛念,他將是別人的夫君;不掛念,他到底傷在何處?
??接著,她投入地給孤兒們做衣服,把三五個年幼的接到李祺芳留下的帳篷住。五彩布料拚接起來鮮亮活潑,孩子們爭著穿。“每個人都會有。”她手頭可要加快了。
??“你的新衣備好了嗎?”燕哥責備她。婚禮上要展現王族的排場,而且她們不服伊蘭,自然要比美鬥豔。靈遙的衣服打著補丁,另外幾身半新不舊也很寒酸,燕哥雍珠找出沒穿過的新衣裙,為她挑了一身淺綠底色、卷草鳳鳥花紋的長裙,盡管穿著略為肥大,但兩人誇她好看。她沒上心,卷起袖子又拿起針線。
??天轉暖了,隨著賓客雲集、帳篷林立,營地一派慶賀的氛圍,靈遙為孤兒們都做好了新衣。婚禮就在明日,她想隻需跟在燕哥雍珠後麵,學著她們就是了。
??一名小孤女拿著一朵月白絨花送她:“夫人姐姐,我給你戴上好嗎?”她笑著答應,協助女孩把絨花小心插在環髻上。“姐姐你多笑一笑更美。”孤女說。小孩子哪裏看得出笑中的愁?
??婚禮十分隆重,可汗親臨祝福,各方賀禮無數,默鐸與伊蘭服飾閃耀、儀度尊貴,不論讚賞或妒忌,人人都為兩人的風采折服。薩滿吟唱著祝辭:他們是天作之合、將為突厥誕育強大的後代……靈遙走神了,曹恂與郡主的婚禮也將是沙州盛事,他不要為自己而難熬。
??眼前一晃,她定睛見默鐸銳利的眼神在自己臉上停駐,隻一瞬便掃向人群。改過的婚服他穿得很合體,因為他的身材與曹恂相當,她太熟悉曹恂的點滴。燕哥拍她一下,輪到夫人們拜賀伊蘭。
??“今日起我們就是姐妹,要同心協力服侍默鐸。”伊蘭對燕哥雍珠露出勝利的笑容。雍珠哼地撅嘴,燕哥不示弱:“請你高抬貴手。”伊蘭像是剛看到一旁的靈遙,嬌笑問默鐸:“她算你的什麽人?夫人還是奴婢?”她有意擠兌靈遙是被廢之人,不配有夫人的地位,嘲笑從人群中飄出來。
??“算我的女人。”他玩味地笑答。靈遙迅速瞪了他,不介意身份有多低下,但討厭被烙上“他的”女人稱呼。
??晚間的婚宴一樣盛大,伊蘭新換了華美奪目的錦袍,是靈遙和女仆在監工打罵下趕製的。靈遙沒資格入席,反倒自在地穿行於歡慶的氣氛中。孤兒們得到糖果賞賜,快活地跑鬧,塞給她一顆糖,她含不出甜味,仰望篝火映紅的夜景,待曹恂成婚時,沙州的燈火會更輝煌。
??席律來找她:“各部族進獻了很多美食,給你拿來一些。”婚宴上的默鐸開懷暢飲,席律想他心裏也許沒放下靈遙,於是替他來看她。她道謝收下,想分給孩子們,對他另有請求:“給我一壺酒好嗎?”“想不到你有酒量。”他吃驚地答應了。
??她分發著美食,有人過來自稱是於闐使者,悄聲相告:“稟告陰夫人,公主已轉世獲得新生。”她聽懂暗示,李祺芳平安蘇醒了。懸著的擔憂落地了,她趕快送走使者,願這個秘密永遠守住,祺芳與侍衛埋名藏身養育他們的孩子。
??“這是上好的醇酒,三王子正在喝呢。”席律送來酒與酒盞。其實靈遙甚少飲酒,隻喝慣了馬奶酒,聽說借酒消愁愁更愁,真的不能忘卻傷愁麽?她獨坐在帳篷旁,斟了一小杯,清澈透亮的瓊漿,喝下去喉嚨是辣的,流到心裏熱中摻著麻,感覺還不壞。
??她自斟自飲幾杯,頭已有點暈,酒的後勁不小,眼前燈火在搖擺,不如醉酒忘懷。帳篷另一側圍坐著一群商人,趁婚禮人多販賣貨品,吃喝談論著各地新鮮事,她忽聽見他們說“沙州曹大公子要娶郡主,不知何故竟然自斷一根手指!”“那不是白搭一身好功夫?他可是比武大會獲勝的英雄!”“傳言是為了和親突厥的陰家小姐。”“噓,陰家小姐被廢好像是曹大公子的原因……”
??靈遙手拿的酒壺滾落,酒灑了一身。愣了片刻,她捂臉失聲痛哭,雙肩抖得厲害,終於明白疼從何來,曹恂你太傻了!我們的心從未分開,你為我付出足夠多了,為何自殘懲罰自己?
??她的哭聲被周遭的笑聲掩蓋,她恣意久久地哭著,無人注意瘦小蜷縮的她……
??推杯換盞,虛情客套,默鐸在婚宴上重複無數遍,一杯接一杯不間斷。伊蘭豔麗的麵容在眼前盛放:“默鐸,我們還沒喝呢。”他舉杯繞過她的手臂,在可汗可賀敦及各路賓客的矚目下,與她共飲交杯酒。她要在新婚之夜牢牢拴住他的心,在酒中加了點助興的藥。
??酒宴散去,伊蘭塗抹了昂貴異香,換上半透薄紗,在帳中等待默鐸。默鐸周身燥熱,也欲享受伊蘭的美妙滋味。正要跨進帳篷,席律向他報告大王子的人四處窺探。雖然掃他的興,但大王子不可不防,他打算忍耐片刻轉一圈。
??他們打著火把巡視,在一處帳篷旁照見大王子的手下呼那,被晃到後慌張跑開。他看見還有人歪倒在那裏,火把照出靈遙的臉。“你快起來!”他嫌她有失體麵。
??靈遙尚有幾分清醒,卻在酒醉與心傷交織下無力行動,險遭呼那調戲。他見她身邊倒著酒壺酒盞,酡紅的臉布滿淚痕,不高興地抱起她:“你喝酒了?”她的淚水還沒斷,太心疼曹恂的手指。
??他抱著她快步走向她的帳篷,隻想把礙事的她丟進去。放下她時,她的濺著酒漬外袍被扯開,散出淡淡的體香。他心神一蕩,有些把控不住,環緊她使她緊貼自己。自己與伊蘭的新婚夜,不能在此逗留……他卻沿著她的脖頸吻下去,他和她的衣服也褪到肩下,與她躺倒糾纏。酒中的藥愈加擾亂他的頭腦,伊蘭已拋在腦後。
??“孩子們在隔間呢、伊蘭還在等你。”她暈沉地阻止他,不能被他占有。她的拒絕也是一種誘惑,他分開她綿軟手腳對身體的保護。也許會大大激怒他,她仍使勁告訴他:“曹恂為我自傷……我不能!”
??“你必須忘了他!”他抵到她耳邊命令,手掌撫遍她的身周,一遍又一遍,她殘存的清醒在驚惶中逐漸消失……
??淩晨,靈遙睜開哭得腫脹的雙眼,臉貼在默鐸懷裏。他沒穿衣服,自己好像也半穿半褪……她的頭很疼,記不清昨夜最後到底怎樣,隻記得曹恂為自己斬斷手指。默鐸也醒了,看到她腫如桃子一樣的眼睛,想不通昨夜為何對她動情,後悔沒有與伊蘭共度。
??想到孩子們在隔壁,她來不及細想,立刻頂開他穿戴整齊、衝出帳外,然而一步也邁不動。
??伊蘭立在門外冷視靈遙,苦等默鐸一夜,他卻把新婚之夜給了她!默鐸緊跟靈遙出來,伊蘭未露怨言,笑迎向他:“我們該去問候可汗與可賀敦了。”“你準備得周到。”默鐸掩飾尷尬,攬著伊蘭同行。
??靈遙摁著額角,如果不喝那壺酒,就不會被他……伊蘭的近仆走到她麵前,猛扇了她一巴掌:“你敢勾引三王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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