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驚喜ii.
“他是……”
他接下來想說什麽，被多方麵的人知道了。
我和他不是又和好了嗎……
這樣的話會被吞下去。現在的狀況，很難說回到了和宋毅之前的關係。
“杏子，老實一點吧。
雖然我們能做的事情有限，但我們還是這樣活著。
既然是這樣的身體，我想還是需要有人幫助的。不過，我覺得還錢是可以的。用別的方法。
有誰在支持我的同時，也能支持誰就好了。”
“支持？”
“對，支持。”
我……支撐？
宋毅也說過。我是他的支柱。
有這種事嗎？
連一個人走路都困難。日常生活也離不開支持。如果和他一起生活，他將背負我的一切。可是，我什麽也做不了啊？
這樣的我，真的是他的支持嗎？
“杏子。”
下次休息時，他又來了。
“宋毅！”
即使想要隱藏這種感情，臉上也會不由自主地綻開笑容。無論如何也無法阻止內心的激動。
“好了，走吧？”
他一下子把躺在床上的我抱起來，當著我的麵這麽說，嚇了我一跳。
“去？”
“我取得了外出許可。”
他把一份文件遞給我。那是護士站時常能看到的外出申請書。
但是，我一次都沒用過。
上麵還附上了必要的老師的簽名。
“外出？”
“是、約會。”
他讓我坐在他給我的紅色輪椅上，我啞然地望著他，他理所當然地開始準備。
突然把視線移到窗外，雪白的雲朵和淡藍色的天空鋪展開來，天氣很適合出門。
“杏子，怎麽了？”
“啊……”
回想起來，自從發生事故後，我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醫院。
可以說是籠中之鳥。
“約會……”
“討厭？”
沒有。
我使勁搖頭。
不可能討厭。每天抬頭仰望的雪白的天花板已經看膩了，還能從一直縈繞的消毒氣味和毫無時間限製的救護車的警笛聲中暫時逃脫出來，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而且，和自己最喜歡的他約會……
失去了腿，還能和他做那種事……
“這個怎麽樣？”
說著，他從紙袋裏取出一件可愛的淡藍色連衣裙。就像今天的天空一樣。
“啊？怎麽了？”
“是我拜托公司的女孩子買回來的。因為我沒有這種感覺，或者說連店都不知道。”
他一邊咯咯笑著，一邊把它貼在我身上，一個人點了點頭。
“嗯，好像很合適。”
“宋毅？”
啊，為了我？
是的，這裏不需要打扮。
隻要有睡衣和康複訓練時穿的運動服就能生活。
而且，對於無法自由支配身體的我們來說，重要的不是設計，而是功能。
盡量穿脫方便的衣服。是母親幫我找來的。
我身處一個與連衣裙相距甚遠的世界。
“出門前，先導尿吧。”
說這話的他就像個護士。這種事，不學習是不知道的。我也沒跟他說過。
“……嗯。”
我跟不上宋毅的節奏，啞然無語，他問我:“你需要幫忙嗎？”他一邊撲哧一笑，一邊說著令人吃驚的話，我慌忙跑進廁所。
總覺得很著急，比平時要花更多的時間。
稍微特殊的生活環境，能被理解。不，是被理解和接受。
這讓我高興得不得了。
不管是什麽樣的人，都可以分開。但是，真正意義上的“接受”，也許是很難的事。
我慌忙回到房間，看到了從窗戶往外看的他。
“對不起，宋毅。”
“為什麽要道歉？這對杏子來說是必要的吧？”
“……嗯。”
感覺他把我的一切都包裹了起來，心裏暖暖的。
是的，如果沒有他，我今後就活不下去了。對我來說，無論如何都是必要的。
“換衣服吧。”
他把那件連衣裙遞給我，微微一笑。
我雖然點了點頭，但還是不敢相信穿著和服的自己。
“咦，你不喜歡？”
“不是的，我隻是嚇了一跳。”
我竟然能再次來到外麵的世界……。
我還以為是幾點了，沒想到會以這種形式。而且，突然。
但是，“啊，是嗎”，他笑著說，我也跟著笑了。
他的笑容對我來說似乎比任何營養劑都有效。
我覺得和他在一起的話，呼吸外麵的空氣都很容易。我一個人絕對做不到的事情，如果和他在一起……
即便如此，接下來的一瞬間，笑容也變得陰沉起來。
因為我想起來，我還不能那麽靈巧地穿西服。
平時都是護士幫忙。
腳沒有力氣，一個人連襪子都穿不好……
一個人不知所措的時候，他理所當然地抱起坐在輪椅上的我，讓我躺在床上。
“我是你的朋友，我可以幫你嗎？”
這種說法很奇怪，我不禁笑了。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還是敗給了他認真的眼神，讓他幫我脫了衣服。
因為還不能滿足地移動的手，解開一個按鈕都要花很長時間。
他似乎明白我的心思，除了一顆紐扣以外，其他的紐扣都由我解開。
然後，默默守護著永遠無法離開的我。
“慢慢來就好。”
解開一顆紐扣，肯定已經花了10分鍾。
越著急，手就越發抖，越發做不好。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伸手去拿，隻是一味地等著我，他的溫柔。
出手一定是件簡單的事。
但是，那樣的話，不管過多久，我都會這樣。
無論多麽困難的事情，總有一天要歸自己所有。那就是回歸社會。不能一直交給別人。
“掉了！”
當我終於鬆開唯一的一顆紐扣時，我高興得大聲叫了出來，他奇怪地笑了。
“太好了，杏子。”
他的手非常自然地伸過來，幫剛解開扣子的我脫下睡衣。上半身隻穿著內衣的我，不由自主地把被子拉了過來。
“杏子……你瘦了……”
一瞬間，他直勾勾地盯著我的眼睛，一臉認真地說。
不一會兒，他的手輕輕摸了摸我露出來的鎖骨，離開了。
“如果能守護她的話，如果能一直成為杏子的力量的話。”
他的臉走了過來，嘴唇落在剛剛觸到的地方。
“宋毅……”
“對不起。”
沒有。
非常高興。他的唇印似乎在燃燒。
他把連衣裙蓋在頭上，非常靈巧地幫我穿上，用梳子幫我梳頭。
脖子周圍張開的很大，讓我意識到剛才接吻的地方。
咚咚的心跳。熾熱的身體。
但是宋毅看起來非常冷靜，我覺得飛揚的隻有我一個人。
花了很長時間，終於完成了準備。
如果是普通的身體的話，這樣的事情馬上就能做。
我被抱上了停在醫院門口的他的車。隻要進行康複訓練，這些事情都可以自己做。
“我去。”
“嗯，可是去哪兒了？”
“這個還是保密。”
在發生事故之前，他都是騎摩托車，所以第一次看到他開車的樣子。
從略微卷起的襯衫袖子裏伸出肌肉恰到好處的手臂，巧妙地操縱著方向盤。長長的睫毛下，他認真地注視著前方的大眼睛在動。
不知不覺間，我的視線從他身上移不開了。
我想一直看著他。好久沒想起還有這麽幸福的時光了。
在紅燈前停下的時候，他把視線轉向了我，我嚇了一跳，不由得低下了頭。
“那個，很適合你。”
“嗯……謝謝你，宋毅。”
太好了，我偷看他的事情沒被發現。
久違的外出讓他興奮不已。
不，不止如此。因為站在旁邊的是他——
不久，車子駛上了沿海的道路，將陽光反射得閃閃發光的夢幻般的波浪送到我的眼睛裏。
“哇！真漂亮！”
走到稍微高一點的道路時，我被大海的燦爛和天空的湛藍所吸引。
“帶你來真是太好了。”
我像孩子一樣興奮，他咯咯地笑著。那個和那時一樣。
不久，車子來到了熟悉的街道上。
雖然心中充滿了懷念之情，但想到現在的狀況和那時不同，還是有點想哭。
“宋毅？”
“走吧。”
他咧嘴一笑，說完這些，輕輕抱起我，讓我坐上輪椅。
我啞然無語，他扶著輪椅，咚咚地向前走。
從校門開始的林蔭大道。一到秋天，這裏的銀杏葉就被染成了黃色。一度完全脫落的葉子，又重新長出新芽，這一次嫩綠的新生命又開始茂盛起來。它的美麗，牢牢地鎖住了我的眼睛。
透過縫隙，眯起眼睛看著閃閃發光的陽光，宋毅也同樣抬頭仰望著。
他還是大學生的時候，兩人走過這裏的情景很容易就能想起。
因為……那是最近才發生的事。
然而……我已經沒有可以一起走路的腳了。
在這麽美的景色中，隻有自己感覺像個異類。我覺得自己不應該待在這裏。
我忍不住低下頭，他停下了腳步。
“杏子，隻要杏子也能發芽就好了。
反正沒有相同的葉子吧？但是，都是銀杏葉。”
聽到他想說的話，不禁熱淚盈眶。
“不管哪個都不一樣。”
失去了腿的我，也和其他人一樣活著……
再次慢慢走起來的宋毅，看到路旁開著的蒲公英，就在它旁邊蹲了下來。
“蒲公英挺厲害的，並不是特意播種的，但還是開出了這麽漂亮的花。”
這句話讓我深深地點頭。
“雜草”即使沒有人保護，也能自己活下去，美麗地綻放。
然後，讓大家露出笑容。
雜草也會發光。而且，也許能讓某人幸福。
多虧了宋毅的這句話，我的精神一下子湧了上來。
這個沒有天花板的壯觀的大自然，讓我的心情變得輕鬆……
不一會兒，人影中有一個人朝這邊使勁揮手。
我？對我？
我不由自主地抬頭看著他，隻是微微一笑，什麽也沒說。
走近一點，當我認出那是誰時，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
“楊子！”
那裏有楊子和研討會的夥伴。久別重逢，不由得興奮起來。
“杏子，你回來了。”
她淚眼朦朧地蹲在我麵前說著這樣的話，連我都快哭出來了。
“楊子……我回來了。”
麵對宋毅布置的意想不到的禮物，還是忍不住流淚。
“因為杏子哭，所以我也跟著哭了。”她一邊笑著，一邊隨意抹眼淚的樣子，從那時起就沒變過。
“杏子，你回來了。”
研討課的同學們都這麽說。一直以來，回想起他們的事都很痛苦，現在連這點都後悔了。
即使我有這麽好的夥伴，如果不這樣來的話，可能也不會注意到。
隻是，我總是把自己的處境和他們的處境相比較，長籲短歎。
“謝謝大家。”
“很高興，能再次見到你。”
很快，我就像“時人”一樣，被眾人包圍。
“啊……陳耀，恭喜你畢業。”
其中，一下子走到我旁邊的是陳耀。
季節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輪回，是前輩陳耀他們啟程的時候，這時我才意識到。即使我的時間靜止不動，時間也確實在流逝。
“謝謝你，杏子。”
在楊子旁邊微笑的他，一定一直在擔心著我。
我們哇哇地歡鬧著，從那裏的大櫻花樹上飄落了一片花瓣，演繹了幸福的一刻。
明年春天，我不能和楊子他們一起畢業。
但是，此時卻感覺得到了幸福的分割。
宋毅和陳耀說話的時候，扶著輪椅的楊子在我耳邊說。
“喂，杏子，你決定去Y城了嗎？”
“什麽？”
想起事故發生前，楊子還為此感到不安，心痛不已。
為了自己的事竭盡全力，也無法顧及一定很煩惱的楊子。
知道楊子的辣。
我和宋毅分開的時候，也那麽痛苦……
“不過，我是看著杏子他們才決定的。”
“啊？什麽？”
“我也跟著他，過1年大學畢業後，就去找他。
距離這麽遠，等不了，我又急。
其實，我很不安。因為沒出過家，所以去東京，在誰都不認識的人中間能過得下去嗎？
但是，能在喜歡的人身邊，並不是完全理所當然的，能做到這一點是多麽美妙的事情，是杏子和宋毅告訴我的。”
她微微一笑，輕輕把左手伸到我麵前。
“楊子！”
無名指上是閃閃發光的戒指。
“求婚……被求婚了。他說要等到你有了作為社會人的自信之後再結婚。可是他說這是預約，很失禮吧？我要劈腿了。”
雖然臉上有些膨脹，但還是掩飾不住笑容。
“我想他也從杏子他們身上感受到了什麽。”
楊子忽然恢複了嚴肅的表情，對我說。
沒錯。理所當然的幸福，也不能保證明天。就像我們一樣，因為意想不到的事情，瞬間失去它。
所以，好好享受現在的幸福，心懷感激……也許必須好好培養。
“楊子，恭喜你！太好了。”
失去重要的人是多麽痛苦的事。我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我由衷地為楊子的笑容感到高興。
楊子突然蹲在我麵前，一臉嚴肅。
“不過，希望杏子也能幸福，和宋毅。
在死之前，能和自己最喜歡的人結合在一起，也許是微乎其微的概率。但是，能成為那樣的人也是命運。
雖然發生了很多事，但現在他還在我身邊吧？他是杏子命中注定的人。”
命中注定的人。
如果宋毅是這樣的話，該有多高興啊。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他正笑著和陳耀說話。
宋毅，命中注定的……
是的，他現在還在我身邊。
“楊子，我……”
“現在什麽都不要說。我們交往了這麽久，杏子的想法我都知道。不過，這是杏子的優點，也是缺點。
什麽事都一個人想，擅自決定是不行的。
我覺得宋毅比杏子所想的要多得多。和宋毅交談時，這一點我很清楚。
喂，杏子。現在可能有時間。不過，我希望杏子也能幸福。我也不會輸的。”
楊子微微一笑，嗯嗯一個人點頭。
有這樣的朋友，我很幸福。剛受傷的時候，我甚至羨慕和嫉妒過楊子一成不變的生活。
正如她所說，現在的我，一定需要時間。
全部，從頭再來。
即便如此，總有一天……
我可以抱著這樣的希望嗎？
“還有，雖然還早著呢，你還是來參加婚禮吧。”
“可是，我……”
對於楊子的提議，現在的我無法乖乖點頭。
坐著輪椅，無法正常生活的我，竟然要參加婚禮……
如果我做了什麽失敗，給周圍的人——不，給晴天的楊子和陳耀，製造了不好的回憶，我想。
“我又這麽回答你了。無論如何我都希望杏子來。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會讓一個看護的人陪你的。這是約定嗎？或者說，是強製性的。”
“嗯……嗯。”
我還沒有完全描繪出未來的藍圖。
可能是麻煩。
不過，我還是想看看楊子的倩影。
之後，和熟悉的朋友們聊了一陣，約定再會。
下次一定是大家畢業的時候。
一個，同樣不能畢業的我。
這在以前是非常痛苦的，感覺自己一個人被遺忘了……。甚至連大學的事都拒絕聽。
但是現在，看到同伴的笑容，我由衷地感到高興。大家看起來都很幸福就好了。
這樣想的我，或許也在一點點地向前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