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一則消息引發的變化
四川省重慶城內。
最近幾日總督府中一片愁雲慘淡,朱燮元雖然沒有同意立即決定和奢軍決戰,但是卻派遣斥候隨時在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通過傳回來的消息不難推算出,奢崇明已經開始有所行動了。
大規模的兵馬調動已經開始,但他卻沒有去找孫傳庭的主力軍決戰,而是直接南下深入貴州。
劍指畢節,遵義等幾座明軍控守的城市。目的不言而名,打通奢軍與水西安氏之間額道路,從而連成一片,形成燎原之勢。
情況正在向著朱燮元最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了,這也從另一面可知,水西安氏和奢崇明早有勾連,已有異心。
之前朱燮元已經在貴州的畢節,遵義等地派遣了重兵,防的就是這樣的局面出現。
如今看來不能再等了,必須要有所行動。
議會廳內,今日站滿了人。
巡撫徐可求,總兵楊俞茂等具都在此。
看著在場中聊聊無幾的武將,朱燮元心裡暗嘆口氣。之前的一干人馬已經被他分批調遣出去把守各個關隘,如今手底下只有楊俞茂這樣一個樣子貨的武將可用。
「如今奢崇明已經南下,我等既身居此位,當以身為國效力。」
「本督已經決定.……」
話還沒說完,門外一個傳令兵便快速稟報道。
「督師,急報!」
朱燮元眼皮子一跳,這幾天只要一聽到急報二字心中就忍不住打鼓。
難道奢崇明又有什麼新的動作。
「何事?」
「陛下已經親率三萬大軍向四川而來,如今已至山東境內不日便可抵達。讓小的特來轉告陛下口諭:諸位愛卿當精誠團結,結為一心,剿滅叛軍。希望朕到四川之時,便是爾等勝利凱旋之日,到時朕必為爾等設宴慶賀,論功行賞。」
話說完后,整個大廳內全是一片出奇的安靜,所有人都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們大多數只聽到『陛下已親率三萬大軍向四川而來』,之後大腦便一片空白,剩下後邊的卻再沒人關心。
所有人的腦海里只有一句話:陛下竟然親自來了?
過了片刻,朱燮元才回過神來,壓下心中的激動,他曾經也奢望過陛下親自來平叛,自己只在陛下面前做一個出謀劃策,聽候差遣的臣子便可,不用出盡風頭,還能得到陛下賞識。
可是他也知道那終究不過是黃粱一夢。
而如今卻沒有想到奢望竟然成了真,彷彿一瞬間有了主心骨一般,朱燮元恢復嚴肅的面容,大喝一聲。
「眾人聽令!整軍備戰,三日後即刻出發,與那奢賊決一死戰!」
「傳令給各省援軍,若如不按時抵達,軍法處置決不輕饒!」
之前還能忍受著各省援軍的拖沓,現今不妨礙朱燮元借著陛下的威懾狐假虎威一回。。
川南瀘州境內。
奢崇明率軍正在此地暫時休整。
一個喬裝打扮過的小廝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只見奢崇明聽完后卻久久沒有任何動靜,眼神中有些獃滯,良久后喉嚨才動了動,不確定的問道。
「那天啟小兒真的率軍親自來了?不會是你家老爺的消息有誤吧。」
那小廝解釋道。
「我們家老爺無論是朝中,還是地方上,耳目遍布大明,這樣重大的事情絕不可能弄錯。得到消息后便立刻遣小的前來轉告於大人您。」
完了,全完了!
奢崇明無力對那小廝擺了擺手,讓其退下,一時有些失魂落魄。
別人不清楚他的實力他自己可是知道的,之前精銳部隊損失一半,已經是元氣大傷。
現在雖然再次裹挾了十幾萬之眾,但是戰力究竟如何,他比誰都清楚,那就是一群炮灰。所以他才會急著和水西安氏暗中聯繫,希望壯大自己的實力。
之前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和朱燮元暗中達成的某種默契協定,可是現在大明皇帝親自了,那一切都將作廢。
沉思片刻,奢崇明知道,不能再等了,即刻攻取畢節,遵義等地,和水西安氏連成一片。
否則只能是被剿滅的危險。
本來保持著某種微妙平衡的四川省,此時卻因為一則消息瞬間變成了炸藥桶,戰事在這一刻變得緊急起來。
雙方開始變得劍拔弩張。
南直隸淮安。
此地乃是京杭大運河與淮河的交接處,商貿異常繁華,是南北東西的重要交通樞紐。
今日淮安城中一家名為『客悅來』的酒樓卻不似往日那般生意興隆人聲鼎沸,罕見的掛起了歇業的牌子。
有經驗的老顧客看到這裡便明白,這座酒樓不知被那位大人物給全包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這座酒樓整個全都被包了,但不同的是,不是一位大人物所為,而是很多大人物。
此時一座奢華的包間中,做著不下二十人,細數之下全都是跺一跺腳整個江南都要顫三顫的人物。
魏國公徐弘基和其子徐文爵,西寧侯宋裕德,靈璧侯湯國祚,安遠侯柳祚昌,臨淮侯李弘濟等等十多位開國勛貴都在此。
不僅僅有勛貴,各地有頭有臉的名門富商也不再少數。
江浙呂氏,淮安本地的孫氏,湖廣德安的王氏等等。
安靜的酒樓中,一股壓抑的氣氛在不斷的蔓延著。
過了良久之後,才聽到靈璧侯湯國祚咳嗽一聲說道。
「今日我們聚集於此,是商議對策的,不是在這大眼瞪小眼。」
「都說說吧,陛下將要親臨,諸位可有什麼想法?」
本來已經行將就木的魏國公徐弘基,之前還在那昏昏欲睡,此時聽到終於有人開始說話,渾濁的眼睛微微的睜開,看了一眼靈璧侯,嘴角掛起一絲淡笑。
本來在場的眾人就屬魏國公的爵位最高,理當該他組織眾人,然後率先發言。
然而徐弘基卻一點也不積極,來了之後只是在哪打瞌睡。
被逼無奈之後靈璧侯湯國祚只好率先發言。
看到終於有人說話了,安遠侯柳祚昌終於忍不住大聲嚷嚷著。
「還有啥好說的,現今漕運斷絕,之前負責押運漕糧和貨物的船隻全都被陛下徵調來運兵了。這損失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沒錯,船上還有很多不易保存的貨物,耽擱時間太久容易腐爛!再則,貨物如若不能按時送達,違約之後所需賠償也是一筆不小的損失。」江浙呂氏跟著附和道。
呂氏掌舵人其實內心遠比他表面上更緊張。
之前他還曾去河南拜訪過自己的老朋友,探討陛下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當時他天真的以為憑藉自己手中掌握的資源足以將四川打造成第二個遼東。
千算萬算沒有想到當今這位陛下年紀輕輕竟然有這樣的魄力,親率大軍去四川參與平叛。
這使得他之前的種種謀划全都泡了湯,不用想也知道,四川境內的發展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
和呂氏有相同想法的人在場的還有幾位,不過他們卻全都是商賈,沒有一個勛貴。
很顯然,商賈們的暗中動作並沒有帶上勛貴們一起發財,此時這些商賈們竟然開始隱隱有些後悔之前的決定。
徐弘基之子,魏國公世子徐文爵說道。
「損失些財務倒也無妨,想必以在座的身家這點損失還是承擔起的。重要的是沿岸的各處糧倉,這賬目.……」
說到這裡眾人全都明白了,徐文爵也沒有再將話說透,而是指了指東北方向,說道。
「很多都流入了那邊。」
「若是被陛下查出來的話,那可是抄家滅族的死罪啊!」
這句話一出,在場的眾人呼吸全都一滯,心跳都快了幾分。
他們誰不知道這是死罪,可是面對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高出市價幾倍的價格誰不心動,建奴就不說了,遼東的明軍手裡所掌握的財富都是一個天文數字。
最近幾年隨著遼事愈發緊張,軍費也跟著水漲船高。
整個遼東全然成為了一個白銀的聚集地,在座的各位誰不心動,誰又沒有參與。
「不能再讓陛下繼續南下了。」德安王氏幽幽的說道。
嗯?
眾人全都嗅到了這句話中危險的氣味,哪怕一直在打瞌睡的徐弘基都睜大了眼睛看向德安王氏。
德安王氏見眾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這了,才說道。
「據報,陛下現今已經進入了山東境內,聽說山東的白蓮教最近些年挺猖獗的。」
眾人的心更是跳的厲害,他們隱隱已經猜到了什麼。
魏國公徐弘基不再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忽然坐起了身子,眼睛直盯著德安王氏,厲聲問道。
「姓王的,你想幹什麼!想造反嗎?!」
這層窗戶紙終於被捅破了,眾人全都一臉驚悚的看著德安王氏。
只見德安王氏一臉淡定,微微一笑,說道。
「國公爺哪得話啊,您就是借小的十個膽小的也不敢啊。」
說著,身子前探,壓低聲音對眾人說道。
「小人的意思是,白蓮教不是在山東鬧得挺歡騰嘛,若是在陛下到達山東的時候他們發生了叛亂,想必陛下不會一走了之而置之不顧吧。」
「就算最終平定了叛亂,想必也已經是一年半載之後的事情了,到了那時陛下是否堅持南下可就不好說嘍。」
聽到這裡,眾人心中全都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細細想來這個計劃又覺得可行。
轉而一臉熱切的望著魏國公徐弘基,等著他挑頭。
卻不想徐弘基將拐杖重重的敲打在地面上,厲聲說道。
「我世代享受朝廷隆恩,替陛下鎮守南京。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恕老朽不能奉陪!」
說著,站起身來就向外走去。
走了幾步看到自己的兒子還坐在哪裡不動,怒聲喊道。
「逆子,你要執意留在此地和這些人同流合污嗎?」
此時在場的人臉上全都變得極其難看。
一臉尷尬的徐文爵只好站起身來,對著眾人拱手道。
「諸位見諒,我父最近年老昏花時有亂語,回去后我自當好生勸誡。」
「見諒啊見諒。」
「逆子!」一聲更大的咆哮傳來。
徐文爵不敢耽擱,趕忙小跑過去攙扶著父親下樓。
直到再也聽不到魏國公父子的吵架聲后,江浙呂氏才幽幽的說道。
「前些日子老夫就聽說山東境內常有錦衣衛在暗中調查白蓮教一眾。老夫和其教主徐鴻儒有過接觸,若是將此事告知,想必……」
眾人還正在發愁不知該不該這樣做呢,想不到這爺竟然已經開始安排該如何做了。
這使得眾人眼前一亮。
這時德安王氏卻在一旁故作誇張的擺著手說道。
「之前王某還有些信心,只是經魏國公這麼一鬧,恐怕消息遲早是會傳到陛下耳朵里的,不成嘍,不成嘍。」
「諸位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不會傳到陛下耳中!」一眾勛貴們互相對望了一眼,齊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