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必須要打
「呵呵，不要有太多壓力，俺只是以防萬一而已，咱們謀划如此周密，料想明廷也一定不會想到的。」
「放心吧。」
奢崇明拍了拍女婿樊龍和心腹大將張彤的肩膀，打消他們的顧慮。
「哈哈哈，俺才不怕呢，反而是覺得大哥多慮了，明廷若早知道咱們要起兵，還用等到現在？」張彤滿不在乎的哈哈大笑。
「就是，岳父大人就等著我們凱旋而歸吧。」樊龍保證道。
商量好后，永寧宣撫司的兵馬便兵分兩路，開始了行動。
樊龍和張彤帶領兩萬兵馬繼續想重慶進發，而剩下的兵馬則是在奢崇明親自帶領下選擇了原地等待。
重慶府。
「什麼？奢崇明要起兵造反？！」
本來已經要準備離開的徐可求，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直接傻眼了，忍不住驚呼。
朱燮元本身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的，可是今日徐可求正好撞見了，而且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讓他一時有些失了方寸，才決定向對方吐露實情。
「沒錯，陛下和朝廷早有預料，讓我等多加預防，本想此次將其一鍋全端，永絕後患，卻不想這奢崇明竟如此狡猾。」朱燮元眉頭緊鎖，點了點頭，說道。
「僅憑你的一些猜測，便斷定奢崇明早有不臣之心，朱督師，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的後果究竟有多麼嚴重！」震驚過後，徐可求想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開始指責朱燮元，只見他繼續說道。
「無憑無據，你便要以謀反之罪，去除永寧宣撫司這個傳承了二百年的土司，你讓其他大大小小的土司如何看待朝廷，他們會不會人人自危之下反而相互聯合起來。」
「到時，原本太平無事的西南各省，卻反而極有可能因此而陷入戰亂。本撫今日倒要問問你，這個責任你擔的起嗎？！到時候你朱燮元就是大明的罪人，就是西南各省數千萬百姓的罪人！」
巡撫徐可求越說越生氣，唾沫星子幾乎都要噴到朱燮元的臉上了，指著朱燮元的鼻子大聲質問。
相較於徐可求的怒火中燒，朱燮元反而冷靜一些。
對方所說的結果朱燮元不是沒有考慮過，這樣的結果他還不是最怕的，大不了剿滅了奢崇明后，朝廷在使用一些懷柔政策，對各地土司們進行分而化之，然後進行拉攏，這樣不僅可以消弭西南一直存在的隱患，反而各地土司會因為朝廷的雷霆手段，而多有顧忌。
最讓朱燮元害怕的結果是無法快速剿滅奢崇明這股叛軍，若是一時無法對其進行剿滅，西南各土司人人自危之下，很可能會和奢崇明聯合起來，到了那時，西南才是徹底亂了。
本就財政緊張的朝廷要不斷在這個無底洞投入錢糧不說，他朱燮元的向上人頭恐怕也保不住了。
而朱燮元現在所面臨的問題就是這樣，奢崇明分兵，想要靠埋伏一舉剿滅對方，已經不可能了。事情正在向著最可怕的方向發展著。
眉頭緊鎖，朱燮元思考了一會後，說道。
「走，先去和秦良玉秦將軍等人商議后，再下決定吧。」
說完，便大步向外走去。
「怎麼？你還是認定奢崇明要反？」剛才看到朱燮元在沉思，徐可求以為對方是被自己給說服了，可現在聽對方的意思，仍然堅持著自己的想法，這可把徐可求急壞了。
看到朱燮元要走，徐可求也顧不得其他了，趕忙跟在他的後邊，說道。
「本撫也一塊去，就算拼了老夫這條命，也決不允許你將我大明安危置於萬劫不復之地！」
。。。。。。
重慶府城外的南邊。
本已經埋伏好，只等敵人上鉤的秦良玉等將軍們，也早已得到了奢崇明分兵的消息，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眼巴巴的看著剛剛趕到這裡來的朱燮元等人，等著他們拿主意。
「秦將軍，你怎麼看？」
朱燮元曾聽陛下對他說過，秦良玉雖為女性，其對大明的忠心和軍事才能卻絲毫不輸於七尺男兒，正所謂：巾幗不讓鬚眉。便是如此。
此刻，朱燮元將希望放在了她的身上，希望會得到不一樣的見解。
在場的眾人沒想到，到了現在這個緊急時刻，他們的朱督師竟然會去詢問一個女將軍的意見。
在他們的眼裡，秦良玉雖然和他們一樣，同為一方將軍，卻並沒有什麼突出的地方，不過是一個靠著丈夫餘蔭才得到今天的一切，甚至在他們心裡都有些看不起秦良玉。
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秦良玉，想要看看他究竟有何過人之處，竟然得到朱督師另眼相待，之前不僅委託她將眾人聚集起來，到了如今還要聽一聽她的意見。
秦良玉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出，心中稍微震驚過後，也明白現在正是危急時刻，容不得她多想，於是開始認真思考起了現在的局面。
「現今奢崇明分兵，我們想要將其一舉消滅，已經不可能。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問題是，這一支正在向我們這邊走來的奢兵，究竟該不該打。」
「若依然按照原計劃執行，則會讓奢崇明有了防備之心，川省山高林密，再想將其剿滅，恐怕已不是一時之功可以做到的。」
「若是不打，則趁現在奢崇明的另一支軍隊還沒到達這裡之前，責令其原路返回。只是.……陛下之前的種種謀划都將付之東流，西南這一隱患依然存在，而且……」
「這些我們都已知曉，你就不要重複了。」
秦良玉還沒有說完，一同前來這裡的徐可求便忍不住打斷，然後又問向旁邊負責打探消息的夜不收和錦衣衛。
「現在奢崇明的另一支軍隊距離這裡還有多遠？」
「回督撫的話，不到半日即可到達這裡。」其中一名夜不收答道。
「另一支軍隊呢？」
「由奢崇明親自帶領，在原地不動。」
得知和之前的消息一致，徐可求再次勸誡道。
「朱督師，看到沒有，這個奢崇明已經對朝廷有了戒心，不可再繼續激怒他了。以老夫之見還是讓其原路返回，保持原狀，其不更好？」
話說到最後，徐可求甚至是帶著哀求的語氣。
因為他知道，事情一旦發展到不可控的局面時，朝廷怪罪下來，可不僅僅是朱燮元會被責罰，他們這些當地的官員也要一同跟著遭殃。所以到了此時，徐可求是真的急了。
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明白其中利害，現在明哲自保之下，已經有人開始動搖了，也跟著勸道。
「是啊，督師，以俺看，還是算了吧。」
「徐巡撫說的沒錯，雖然俺是一個粗人，可也知道打仗那可是要死人的。」 ……
眾人七嘴八舌，場面開始不可控起來，或者說人心已經散了。
在場的這些武將們，平時剋扣軍餉，貪圖享樂，他們在行，可是一旦輪到真正需要他們打仗的時候，貪生怕死的性子便顯露無疑。
若是像之前那樣商議好的，可以將奢崇明一鍋端了這樣的順風仗，可能還看不出來什麼，只要稍微遇到些苦難，這群人便不夠看了。
「都給老子住嘴！」朱燮元直接發了飆，哪還有平時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粗口都爆了出來。
或許是震驚於朱督師竟然也有這樣一面的原因，場面竟然瞬間安靜了下來。
環視四周，尖銳的目光從在場的眾人身上一一掃過，只見朱燮元一字一句的說道。
「本督已經決定了，必須打！」
啊？
不僅僅是徐可求沒有想到，在場的將領們也同樣沒有想到，到了這個時候了，他們的朱督師竟然態度還是如此的堅決。
「理由有三。」
「其一，我朝承平日久，哪怕蒙古韃子屢屢侵犯我邊界，也不過是數百人交戰，這也是每個家丁兵形成的原因。可是諸位，真正數萬甚至十數萬規模的大戰，你們誰經歷過？」
「也正因如此，之前薩爾滸大戰我大明才會敗的如此慘烈。家丁兵橫行，各自為戰！其餘兵士則如炮灰一般，稍有挫折則立刻潰敗，從而影響了大軍的整體部署規劃，如何能打勝仗！」
在場的眾人雖然震驚於朱燮元的固執，卻也很想聽一聽他執意要戰的理由，當聽到這裡的時候，眾人都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感覺說的頗為有道理。
就連對朱燮元不滿的徐可求，聽到這裡的時候，都忍不住對朱燮元刮目相看，完全顛覆了他之前心裡的印象。
毫無疑問，朱燮元的這一觀點給了在場眾人一個全新的視角去看待薩爾滸之戰。
說到這裡的時候，卻見朱燮元話鋒一轉，反而對秦良玉說道。
「如果本督沒記錯的話，這還是秦將軍之前對本督說的吧。」
什麼？這是秦良玉的觀點？
之前還有些小覷她的人們，此刻除了震驚，同時心裡也在感慨，怪不得朱督師會對其另眼相看。
秦良玉點了點頭，說道。
「沒錯，末將之前曾讓兄長秦邦屏帶領數千我司兵馬赴遼抵抗建奴。到了遼東后，兄長曾與建奴多有交鋒。」
「前些日子兄長回到川省后，曾與末將提起建奴的一些打法和戰略，末將思考過後便有此猜測。斗膽妄言而已。」
朱燮元笑著擺了擺手，說道。
「今日在座的要麼是沒有去過遼東和建奴交戰的武將，要麼則是遠在這西南邊陲之地，只知文事，對兵事一竅不通的同僚們，關於薩爾滸之戰，多半也是道聽途說，若是沒有秦將軍的見解，我等哪懂那麼多啊。」
「是不是啊，諸位。」
雖然朱督師的話中明裡暗裡都在貶斥他們，可是在座的這些人此時卻不得不笑著應和著。
徐可求實在看不下去了，提醒道。
「朱督師，你不說自己必須要打的理由嗎，扯到薩爾滸之戰上是何用意？」
朱燮元搖了搖頭，輕蔑的看了徐可求一眼，說道。
「連本督為何說起薩爾滸之戰的用意都不知道，徐巡撫，看來你的能力也就只能在這了。」
「你……」徐可求氣的臉上通紅，想要反駁，朱燮元卻沒有給他機會。
只見他繼續說道。
「好，既然不明白，那本督就好好解釋一下。」
「本督只是用薩爾滸之戰舉個例子，本朝無論是從士兵，將領，還是各部門精誠合作等各個方面，都已經不再適應這樣十數萬規模的大戰了。」
「所以，之前要貿然和奢崇明開啟不下十萬兵力的大戰，說實話，本督心裡還真沒什麼底。」
「可是現如今他奢崇明分兵了，來我重慶的這一支只有區區兩萬兵力。比朝廷之前和蒙古數百數千規模的交戰要大很多，但也沒多出多少。兩萬兵馬，既可以做到磨練我大明大規模交戰的經驗，又不至於太失控。如此，正好。」
「那麼本督到時要請教諸位，我等有何理由不打？」
聽到這裡的時候，在座的人們已經全部明白了朱燮元的用意。
其實他們內心裡想一想，覺得也對。不僅僅是朱燮元，即使是他們自己，貿然要和對方四五萬精兵交戰，他們心裡也沒底。但是現在對方的兵力忽然減少了一半，這樣的壓力可是輕鬆很多了。
看到眾人都接受了自己的觀點，朱燮元暗暗點頭，繼續說道。
「其二，必須要打的理由則是顯露我大明能戰，敢戰的決心！若是今日避而不戰，試問，西南各土司會怎麼看我朝，他們只會覺得我大明欺軟怕硬，他們只會得寸進尺。小人畏威不畏德，便是如此！」
「其三，本督知道，這次很危險，可是諸位不要忘了。作為一個將軍，一個沙場上的漢子，要時刻銘記一點，功名旦在馬上取！沒錯，是很危險，但也同樣是爾等建功立業的機遇！」
聽到這裡的時候，有些武將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漢子，誰願意一直被人當炮灰看，被文臣欺壓呢。
看到這裡，朱燮元大受鼓舞，轉頭對徐可求說道。
「徐巡撫以為這只是本督一人之計策嗎，錯了，陛下遠在千里之外，便早已在數月之前搖搖掌控著這裡，今日我等所做的一切都在陛下的眼裡看著呢。」
說到這裡的時候，朱燮元忽然壓低聲音，在徐可求的耳旁說道。
「你我同在此地為官多年，當知，像我等這樣地方官員想要調離這裡前往京師，該有多難，如此機遇可不僅僅是對於他們那些武將啊，對於我等又何嘗不是如此？」
「若你我聯手，一舉蕩平這西南邊患之地，憑藉此功日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啊！」
徐可求聽到這裡，也已經心動了。
不禁想到，奢崇明雖然分兵了，看似給己方增添了一些消滅他的麻煩，可是正如剛才朱燮元所說，光靠這些兵馬，誰又能確定，就算奢崇明帶著所有兵馬都來了，就一定能夠取勝嗎？
還不如現在決定打奢崇明這一支兵馬把握更大一些。
徐可求自然明白一句話，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今日將奢崇明這支兵馬全殲在此，明日再想剿滅對方，豈不是更容易很多？
朱燮元接著大聲說道。
「陛下謀劃了這麼久，而我等卻選擇了避而不戰，豈不是寒了陛下的心？就算我等無功無過，你覺得陛下還能讓我等在這個位置上繼續做下去嗎？」
這一句話是對那些武將們說的，同樣也是對徐可求說的。
一邊威逼，一邊利誘，朱燮元可謂將這一方法運用的爐火純青。
到了此時，無論是武將們還是以徐可求為首的地方文官，心裡其實已經被全部說服了。
猶豫了一下后，徐可求還是有些擔心的問道。
「可是我等如何才能讓天下人知道是奢崇明先叛亂朝廷呢？如此我朝才算師出有名，乃為正義之師啊！」
「哈哈哈。」到了這裡，朱燮元知道，事情成了，不僅武將們的士氣被調動了起來，就連徐可求這個老頑固也開始動搖，於是忍不住大笑。
笑聲過後，朱燮元自信的說道。
「山人自有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