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搭台等戲唱
山海關的官署中,之前御史梁夢環命人搭建的戲檯子依舊在哪裡完好無損。
可此時台上卻早已沒有唱戲之人,只有朱由校一人坐在椅子上望著空空的戲台在痴痴發獃。
雖然預料到自己這次山海關之旅可能不會太平,卻沒有想真的會有人刺駕,而且挑選的時間還剛剛好,隊伍已至山海關前,眾人正是最放鬆的時候,突然冒出,殺了個措手不及。
眾目睽睽之下,那二百刺客顯然是存了死志而來。究竟會是誰,竟然會不惜代價雇傭二百死士,也要置自己於死地。
朱由校心中其實隱隱早已有了猜測。
「去問問孫雲鶴,那些死士身上發現什麼線索沒有?」朱由校轉頭對旁邊的方正化說道。
方正化舉目四下看了看,看到陛下身邊明裡暗裡還有許多錦衣衛在暗中保護,心中放心不少,答應一聲便向外走去。
方正化剛走,王在晉在侍衛的帶領下進入到了官署,身後還跟著這次伴駕而來的汪文言,孫傳庭,洪承疇三人。
幾人行過禮后,卻看到朱由校並沒有回頭看他們,反而一直坐在椅子上,面對著戲台的方向。
只是淡淡地說道。
「此事你們幾人怎麼看?」
王在晉幾人對視了一眼,知道發生了刺王殺駕的事情,恐怕不會善了,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才好。
隨著御駕到山海關的還有朱由校杖殺三十多人,在滿朝文武阻攔下強闖出京的消息。
這個消息聽到王在晉耳里,再加上今日山海關前被刺一事,由不得他多想。
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身為山海關巡撫的王在晉上前半步,說道。
「陛下,此乃謀逆之大罪,應當徹查!」
對於王在晉的提案朱由校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而是轉過頭來看向跟在眾人身後的汪文言,問道。
「汪文言,你呢?」
在場的幾人略微有些吃驚,有些奇怪地看向汪文言。對於陛下提拔了一小吏進入軍機司,很多人已經早有耳聞,此刻都想看看他究竟有何奇特之處,會贏得陛下如此青睞。
竟然直接越過孫傳庭和洪承疇兩個正兒八經的進士出身官員,而去直接問他。
王在晉和孫傳庭或許心裡有疑惑,但是之前經過一番刺探之後,洪承疇已經對其有了一定的了解,對於陛下現如今的舉動,並沒有感到有什麼驚訝。
汪文言施了一禮,回道。
「恕臣直言,陛下剛才的決斷可能不會有什麼效果。」
朱由校聽到汪文言這麼說,笑了笑。知道他所說的就是剛才自己不讓任何人靠近那些死士屍體的事情。
不由來了興趣,說道。
「繼續說下去。」
「陛下剛至山海關便發生了如此大事,無論事情是何人所為,山海關以及整個遼東明軍都將惶惶不可終日。」
「如此,恐會對陛下接下來的行動產生不利的影響。」
接下來的行動產生不利的影響?朱由校眼睛微眯了一下,說道。
「你知道車裡所載之物了?」
聽到朱由校這樣問,汪文言和洪承疇心下同時一驚,尤其是汪文言。
擅自揣測君上,乃是大忌,最要命的是現在還被看出來了。
猶豫了一下,汪文言還是老實的說道。
「是的,臣已知。」
王在晉和孫傳庭二人雖然聽不懂他們兩人在打什麼啞謎,但卻聽清了一句話:若是嚴查的話,不僅山海關,乃至整個遼東的明軍都將惶惶不可終日。
陛下剛剛在朝堂上和文臣弄得已生間隙,如今在遼東再和軍隊不和睦的話,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二人剛想到這一點,在方正化的帶領下,錦衣衛千總孫雲鶴來到了官署里。
行禮后,稟報道。
「陛下,卑職已查明,二百死士里其中有八人乃是山海關將領們的親兵。」
聽到此話,在場的眾人心中同時一驚。
邊防將領的蓄養家丁親兵,這在如今明朝的邊防中已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可以說,一個將領所帶領軍隊的戰鬥力究竟強不強,看的已經不是軍隊的整體數量了,而是看哪位將領的親兵多。
親兵多對於將領來說也是一種地位的體現。
從此就可以看出家丁親兵對於將領們的重要性了,很多將領,那真是拿家丁親兵當親兒子來樣的。打仗的時候,關鍵時刻可以為自己一錘定音,決勝戰局。
哪怕戰敗了,家丁親兵也可以護衛著主將衝出包圍,從而不至於丟了性命。
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種種原因,很多家丁親兵並不是漢人,而是在當地招募到的一些蒙古流民,女真流民。
想到這些,在場的眾人已經隱隱有了一些猜測。
看到眾人的表情,朱由校平復了一下心情問道。
「你們都想到了吧?」
在場的幾人都不是傻子,聽到朱由校這樣問都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很可能是朝廷那些私通建奴的文官連同建奴一起設計的離間計。
之所以會如此猜想,主要原因便是山海關這裡的將領們,尤其是三個總兵,馬世龍,滿桂,趙率教,那可都是朱由校親手提拔過來的。
他們沒有任何理由要做出刺駕的舉動。
那麼剩下的就只有最後一種可能了,有人希望陛下和這些將領們產生嫌隙,甚至直接將他們親手殺了。
此時卻讓朱由校有些為難了,即使知道了對方的意圖,反而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使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如若當作事情沒有發生一般,那對自己的威信豈不是一種打擊,被人差點刺殺了,卻當作事情沒有發生一般,光想想就窩囊。
若是大張旗鼓的徹查,那麼哪些死士們中有遼東將領的親兵,連帶著這些將領們都得被以謀逆罪處置。這樣做豈不是正中了對方的下懷?
這時,汪文言彷彿知道朱由校心中所想一般,繼續剛才的話題。
「陛下,這便是微臣剛才所說,陛下禁止其他人接近死士們的屍體,此舉恐無效果。」
「事情若真如我等猜測的那般,消息恐怕不是我等想要隱瞞便可隱瞞得住的。」
朱由校知道的他的意思,之前自己讓人攔住眾人,不去查看哪些死士們的屍體,就是為了該隱瞞的時候方便隱瞞。
可若事情真是對方設計的話,恐怕不需要自己,自然會有人將這件事情宣揚出去。
剛想到這裡,便聽內侍稟報,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在外等候。
得到命令后,田爾耕進來稟報道。
「陛下,梁夢環和張彝憲二人已經審問完畢。」
說著,將對方的供認罪書交給了方正化,然後又轉交給朱由校。
其實如果只是為了梁夢環和張彝憲二人,朱由校完全沒有必要親自跑這一趟,隨便派上錦衣衛就可以將二人捉拿歸案。
自己之所以要親臨山海關,主要目的是來收軍心的。讓其他各級官員和各級將領看到,自己對於此事的態度。
同時還帶來了大量的銀子,在如今的明軍中,什麼理想抱負,都沒有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來的更徹底一些。
現在朝堂上軍機司已經設立,地方上再有各級將領們的擁護,如此才能真正地做到上下通達,邊防軍隊隨意調遣。
此時看到二人已經認罪,其實朱由校時沒有太在意的,只是關心他們背後指使者是誰而已。
隨意拿起那些供狀翻看了起來。
「嗯,按照上邊的名字開始抓人吧。」朱由校看到上邊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心中冷笑。
既然自己已經從京城那座大牢籠里跳脫了出來,還敢玩這樣的把戲,簡直就是找死。
恐怕這次死士對自己刺殺的背後就有他們的影子吧。
對於這些人,朱由校沒有任何手軟,直接便命令京城中的魏忠賢開始了按照名單一個個抓捕。
充當了王朝輔位置的方正化不敢怠慢,趕忙安排了下去。
朱由校繼續翻閱著,接下來的內容便是對於梁夢環和張彝憲二人的處罰了,沒說的,直接抄家滅族。
說起來梁夢環和張彝憲二人也是夠倒霉的,計劃的很好。
梁張二人想要賣糧給建奴,一方面可以換取豐厚的錢財,另一方面則是當朝廷派人來查的時候,可以借口推託:不是不想給川軍糧,而是糧庫里已經無糧可調。
卻沒有想到遇到了周敦吉這個二愣子,還沒等他們展開計劃便直接被綁了。
不僅被掛在杆子上凍了個半死,而且還被隨後趕來的錦衣衛關在獄中嚴刑拷打了一番。
賣糧?看到這裡,朱由校不由眼中瞪大了眼睛,忽然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急忙吩咐道。
「給熊廷弼下旨,命瀋陽,遼陽等地的所有城堡全部堅壁清野,不可讓建奴留下一粒糧食!」
說到這裡,朱由校最後還不忘再加上一句。
「加蓋軍機司的內掌印!」
在場的眾人起初聽到朱由校忽然下了這道旨意還有些莫名其妙,可是隨即全都反應了過來。
一直沒有說話的孫傳庭此時說道。
「陛下的意思建奴此舉很可能是為了糧食而來?」
朱由校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說道。
「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建奴有取我瀋陽,遼陽之意,一直在厲兵秣馬。」
對於政治敏銳性,孫傳庭差點意思,但是對於兵事,他卻有相當高的天賦,自然知道後勤補給對於一支軍隊意味著什麼。
此刻,不僅孫傳庭,連同王在晉等三人也同樣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現場的氣氛變得更加嚴肅起來。
很快,一份加蓋了軍機司印章的聖旨擬好,在如此氣氛之中,孫雲鶴不敢怠慢,拿著聖旨親自八百里加急送往瀋陽熊廷弼所在。
看到眾人都是一副嚴肅的表情,朱由校反而笑了,指了指眼前的戲台說道。
「現在戲台已經搭好,該各方粉墨登場了。」
說著,朱由校眼神銳利起來,冷冷地說道。
「他們以為朕只能在台下做為一個看客。」
「那麼朕便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你方唱罷,我登場!」